072章

  在黃老爺子滔滔不絕地講述完畢后,我開始委婉地問及了幾點關於他的事情,其一便是他與李小龍之間的關係;其二便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帕布羅克口中的那個黃老爺子。


  但是黃老爺子閉口不答,反而責怪我道:「不該知道的,不要亂問!」


  我既無奈又覺遺憾。


  一個神秘的師父,讓人既高興又掃興。


  高興的是他的確有真本事,掃興的是他的脾氣太過於古怪,讓人難以與之溝通。


  這天在河灘上,黃師父給我大篇幅地講了一些李小龍的格鬥思想和技巧,我聽的如痴如醉。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將中國功夫,將世界格鬥術講的這麼繪聲繪色,而且理論性超強。包括我在特衛隊里遇到的孫隊長,雖然身懷絕技,卻對中國武術、世界武術掌握甚淺,他所了解的,只是部隊里傳下來的傳統格鬥術,以及幾項特殊技能。真正對格鬥理論和實踐異常精通的,還是如今的這位黃老爺子。


  真的,在聽黃老爺子講述的時候,我真有一種穿越到武俠小說里拜師的感覺,黃老爺子舉止投足間,盡顯武學大師風采,他的格鬥動作,更是精準曼妙,變化無窮,對世界各種格鬥術都了解的非常透徹。


  有了這麼一個師父,我一下子變得胸有成竹起來。


  我對明年3月份的世界級交流會,充滿信心。


  天漸漸黑了下來,但是當人沉浸在一種特殊的興趣當中的時候,是很容易忽略時間的。


  因此,當我們往家裡趕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八點了。


  母親把飯又重新熱過,我和黃老爺子開始進餐。


  吃飯的過程中,黃老爺子不時地插講幾段關於武術格鬥方面的事情,我聽的神采飛揚,連連點頭。


  吃過飯,我本想繼續找黃老爺子『取經』,但是母親卻將我叫到了裡屋,神情有些異常地望著我,半天沒開口說話。


  我不解地問:「媽,怎麼了,找我有事兒?」


  母親的眼神有些撲朔,似乎有些話很難說出口但又必須說出來。半天她才開口問道:「龍兒,你,你,你現在跟兒媳婦發展的怎麼樣了?」


  我苦笑道:「這才哪跟哪兒啊,兒媳婦先叫上了!」同時我的心裡掠過一陣蒼涼的感覺,看著母親那充滿期待的眼神,我心裡湧入了一股強烈的負罪感。我在問自己,我該不該設計這樣一場騙局來欺騙父母呢?他們那蒼老的容顏里,飽含著對兒子深情的愛與期待,但他們的兒子,卻拿一個冒牌的女朋友來哄騙他們……我是不是太混蛋了?想著想著,我的心裡有些濕潤,我突然覺得,自己是時候該找個女朋友了,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父母啊。


  我不能背一個不孝的罪名啊!

  只聽母親接著道:「龍兒,你跟媽說,你們處了多久了?」


  我埋怨道:「媽,你問這個幹什麼?」我發現母親的神韻里,似乎蘊含著一種抑或不信任、抑或不放心的因素。


  母親道:「可能有些事情媽不該問,但是又不得不問。龍兒,告訴媽好嗎?」


  我隨便編了一句:「媽,我和由夢早就好了,四年前她不是來我們這裡接兵嗎,回去之後我們就一直聯繫著,工作也在一起,算起來能處了兩三年了吧!」說謊的時候我的臉顯得有些紅的發燙,負罪感也急劇地擾亂著我的思維,身體里有另外一種聲音正在發表強烈譴責。


  母親接著道:「龍兒,你老實告訴媽,你和由夢到底發展到一步了?」


  我不敢直視母親的眼睛:「媽,八字才剛剛一撇呢。」


  母親追問:「那,那,那你們倆有過不?」


  我愣了一下:「有過什麼啊,媽,你什麼時候說話也這麼朦朧了?」


  母親嘆了一口氣,咂摸了一下嘴唇,才鼓起勇氣問道:「就是,就是,就是你們……你們住在一起了沒有?」


  我羞的差點兒找個老鼠洞鑽進去。


  但還是情不自禁地埋怨道:「媽,看你說什麼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一個屋,她一個屋,黃師父一個屋,住沒住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


  母親又問:「現在是沒住一起。那你們,在北京,難道就……難道就沒……」母親試量了好幾次,還是沒能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但她的表情已經告訴我,她問這些話已經是鼓了好大的勇氣了。


  我剛想說話,母親又接著道:「龍兒啊,可能有些話媽不好說出口,但是也得提前囑咐囑咐你,你跟由夢平時都要注意著點兒,千萬別……別過火了……剛才我還跟你爸商量,該不該跟你說這些,但是為了你和由夢,媽不得不拉下這張老臉,龍兒,你明白就好。跟由夢在一塊的時候,千萬要注意……你知道陳二狗家的媳婦兒麗萍吧?她就是因為結婚前流過兩次產,後來不光生不了孩子了,還染上了一身婦科病。趙家的趙四兒,他媳婦兒也是,婚前流了一次產,結婚後也要不了孩子。這個,這個……媽就你這一個兒子,由夢這個兒媳婦也不錯,你們倆在一起的時候,能用點兒辦法就用點兒辦法,要不以後後悔也來不及了,知道不?」


  我敢說,這是有史以來,我在父母面前最尷尬的一次。


  如果我面前有一個老鼠洞,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我甚至有些埋怨,母親怎麼能將這麼難以啟齒的事情說出來呢?

  誰都能聽明白是什麼意思,母親是在暗示我,跟由夢親熱的時候要注意保險措施,以免婚前懷孕流產……


  但是仔細想一想,我也能明白母親的一番良苦用心。


  正所謂:天下父母心啊!


  我羞的滿臉通紅,我雖然不是個非常保守封建的青年,但是對於這些事情挺敏感的,跟女孩子說話有的時候都臉紅。此時此刻,我卻沒有別的選擇,我只能附和著母親的話連連點頭,但心裡卻在叫屈不止:我跟由夢才哪兒跟哪兒啊,不知道啥年啥月才能發展到那一步……


  又好笑又尷尬,這便是我此時的真實感受。


  話畢我徑直去由夢的房間找到了她,將母親的這番話宛轉地跟她說了一遍。


  由夢聽后瞪大了眼睛,揚著下巴叫苦道:「有沒有搞錯,看來,我在你父母心裡的印象,早就破壞了!」


  我道:「這有什麼破壞的?」


  由夢噘著嘴巴道:「他們還以為,以為我們……」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但其實她已經羞的紅的臉。


  由夢這丫頭,表面上看起來很外向很潑辣,實際上臉皮也挺薄的。


  我最了解她了。


  由夢嚼了一口口香糖,雙手扶在床上,仰望天花板,保持著沉默的姿勢。


  我望著她的俏美模樣,忍不住產生了些許莫名的想法,我突然想,如果由夢果真是我女朋友該多好啊,此生有這麼漂亮、善良的一個紅顏知己為伴,夫復何求?


  由夢雖然喜歡惡作劇,行事上潑辣了一些,但是麻辣的背後,隱藏著一顆善良的心靈。在與她共事的這段時間裡,我早已對她這個人了解的相當透徹。她算得上世界上難尋的女孩,論文論武論風采,沒有人能夠比擬。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們之間似乎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而我卻無法越過去牽她的手。儘管我已經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由夢對我的好感,但是卻一直保持著矜持的態度,似懂非懂,似是而非。


  人生中最躊躇的事情莫過於此。


  進,不能;退,也猶豫。


  一瞬間我想到了很多,半天我才主動打破沉寂道:「由夢,你明天也跟我一起去黃河灘吧?」


  說這話句實在是無中生有,沒話找話說。


  由夢身子前傾了一下,眨巴著眼睛笑問道:「去黃河灘幹什麼,抓魚去?」


  我道:「從明天開始,黃師父就要開始教我功夫了,你不想跟著學學?」


  由夢搖晃著漂亮的小腦袋笑道:「那當然要去了,還用說嗎!本姑娘必須得去!」


  我笑道:「你要是去了,我就是練的再累也不覺得累了。」


  由夢追問:「為什麼?」


  我壞壞地道:「男女搭配,練功不累嘛!」


  由夢指著我的鼻尖笑罵道:「貧嘴大王!」


  由夢手上的香氣浸的我心神不定,呼吸緊張,不知道是她身上天然體香,還是擦的化妝品味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很喜歡這味道。


  何嘗不希望,將這一種熟悉的香味據為己有,永遠將它留在自己的身邊。


  但這只是一種天真的幻想。


  由夢吐了個美麗的泡泡,又開口道:「趙龍,我看的出來,你父母好像對你的婚姻問題挺著急的,老想讓你早點了娶媳婦兒呢!」


  我『嗯』了一聲,哀嘆道:「是啊。在農村,家長都著急。跟我一起長大的夥伴們,他們的孩子都快會打醬油了,我爸我媽能不著急嗎。」


  由夢突然饒有興趣地面向我,很認真地問道:「趙龍,難道你就不想滿足他們的心愿?」


  我笑道:「我這不是已經滿足了嗎?媳婦兒也見了,他們也挺滿意。」


  由夢問道:「在哪兒呢?」


  我指著由夢道:「就是你啊!雖然是個冒牌貨,但是也以假亂真了。我爸我媽為此整天偷著樂呢。這麼好的兒媳婦兒往哪兒找去啊!還有我們村裡的男女老少們,都對你讚不絕口,你在我們村的出現,是一個傳說。」


  我叼了一支煙,蠻富感慨地說著,倒是突然間覺得人生真是戲劇性十足。


  由夢嘖嘖地道:「你還好意思說,拿個冒牌貨糊弄父母。他們要是知道了該多傷心啊,一點兒也不孝順!」


  我道:「不讓他們知道,不就行了?」


  由夢瞪了我一眼,道:「那可能嗎?紙是包不住火的。知道嗎,今天你媽找我聊天了。」


  我愣道:「我媽找你聊什麼?」


  由夢道:「你媽含沙射影地勸我早點兒和你結婚,看著這當父母的呀,真是用心良苦啊,趙龍你要是不趕快滿足父母的心愿,你就是個十足的不孝之子!」


  我笑道:「我媽還學會含沙射影了?她怎麼說的?」


  「你媽說,」由夢學著母親的語調,用山東老白話道:「閨女,趙龍在我們這裡也算是大齡青年了,跟他一塊的同學,幾年前就當爸爸了。你呢,年齡也不算太小了,俺家趙龍雖然沒有太大的本事,但是人很忠厚老實,我琢磨著抽時間讓他跟你一起去你家裡看看,咱再找個人通聯通聯,有些事情還是早點辦,雙方家長心裡也有底兒了,是不閨女?」


  還別說,由夢學我媽的語氣學的還真像。


  在農村,這套台詞算是最樸實的勸婚台詞了。


  只是聽了由夢的話,我心裡又是一陣酸楚。


  真的,真的好想了卻了父母的心愿。


  但是有些時候,不是想了卻就能了卻的。


  我問由夢道:「當時你怎麼回答?」


  由夢嘻嘻地道:「我說:阿姨,人家年齡還小呢。」


  由夢一邊說一邊做出一副羞答答的樣子,讓人捧腹。這種惡搞小天后的表情,讓我忍不住多了幾分遐思。


  裝完純情之後,由夢接著道:「你媽還問我家裡做什麼的,姊妹幾個。」


  我問:「你怎麼回答?」


  由夢道:「我說我是獨生女,想讓你到我們家當上門女婿!」


  我一按額頭,埋怨道:「由夢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知不知道,在我爸我媽眼裡,當上門女婿是一件很……很丟人的事情。我們農村人不比你們大城市裡長大的人,思想容易鑽牛角尖,當上門女婿在村裡人看來是一件傷風敗俗的事情,不孝,敗家,辜負父母的養育……」


  由夢打斷我的話道:「什麼什麼呀,這不好辦,到時候咱們把你爸你媽接過去住不就行了?」


  我道:「那也不行。我爸我媽對這片土地有感情了,擱城市裡住肯定不習慣。」


  由夢眨巴著眼睛道:「那,那我們就……就等你岳父岳母大人退休后,讓他們搬到你們這裡來住,我上門兒,我當上門媳婦兒!」由夢可愛地說著,表現出一副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嗨,說著說著我們倆倒真入戲了,好像真成了一對熱戀中的情人一樣。


  明明彼此都是冒牌的,怎麼談著談著還談起婚論起嫁來了?

  同時我也愣了一下,這是由夢第一次提到她的父母,我這個冒牌女婿,曾經對由夢的父母做過很多猜測,我甚至懷疑由夢的父親便是中央特衛局的由局長,而且這種懷疑越來越深刻。


  如果由夢不是由局長的女兒,似乎很多事情難以解釋。


  如果是,很多疑問便迎刃而解了。


  於是我趁勢追問道:「由夢,你老實告訴我,由局長是不是你爸?」


  由夢怔了一下,略顯遲疑,而後興師問罪道:「什麼什麼呀,由局長姓由就是我老爸啊?天底下姓由的多了,再說了,由局長那麼大的領導,上將,他要是我爸,我不早升校官了,還用當這個小中尉嗎?」由夢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大有一副急於洗清冤枉的態勢。


  我道:「你這麼年輕都中尉了,還不知足?」


  由夢道:「誰不想往高處爬啊?我還想當共和國的女將軍呢!」


  我道:「你的志向真夠遠大的!」


  由夢咯咯地笑道:「難道你不想往高處爬?你還說我,你看看你現都成上尉了,我當時當少尉的時候,你還是個社會青年呢,這會兒比我都高一級了。上哪兒說理去?」


  我故弄玄虛地沖由夢一抱拳,道:「都是承蒙由姑娘抬愛,沒有由姑娘的幫助和指導,也沒有我趙龍的今天!」


  由夢得意地晃著雙腿,神情閃爍地道:「算你還算有良心,沒有忘恩負義!」


  我重新問道:「由夢,你老實告訴我,你爸媽是幹什麼的?」


  由夢又是一怔:「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笑道:「你看咱們都這樣了,我連你的家庭背景都不知道,別人問我新媳婦兒是幹什麼的,我還不知道,這說的過去嗎?」


  由夢抨擊道:「呵,你還真當真了呀?本姑娘只是臨時擔任你女朋友的職務,我告訴你,你可別趁火打劫,假戲真做啊。」


  我爭辯道:「這不是趁火打劫假戲真做的事兒,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原則問題。」


  由夢冷哼道:「原則問題?這個有什麼原則?」


  我道:「你既然答應我冒充我的女朋友,就得搞得專業一點兒,連你的家庭背景我都不知道,這不是一個巨大的漏洞嗎?」


  由夢笑道:「那你什麼意思?」


  我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想知道岳父岳母是幹什麼的,什麼身份。」


  由夢道:「你真想知道?」


  我說:「必須的嘛。」


  由夢吐了一口泡泡,裝作一本正經地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我爸呀,他,他是一名軍人。我媽呢,她開了一家服裝公司,算是個小老闆。」


  我追問道:「你爸是一名軍人?」


  由夢點頭:「嗯啦。」


  我道:「是不是姓由?」


  由夢嗔罵道:「廢話。我姓由我爸能不姓由嗎?趙龍你怎麼凈問一些弱智的問題啊!」由夢笑著點划著我的鼻尖,頗顯強勢。


  我乘勝追擊道:「那麼你告訴我,你爸在哪個部隊高就?」


  由夢搖晃著腦袋道:「我爸呀,呆的地方是保密單位,不能泄密的。」


  我一陣狂汗,敢情我問了半天,由夢這一句話就給打發了。


  但我還是不氣餒,準備採用另外一種戰術,我還不信這個邪了,承認自己老爸是誰有那麼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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