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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味的帝王攻(4)

  第一百二十五章


  鄭太醫在苟梁「深情」的注目禮中同來時一樣,被夜梟提上了房檐, 轉眼飛身不見。


  苟梁的燙傷並不嚴重, 敷了葯過幾個時辰也就痊癒了, 但鄭太醫貼心地給出醫囑:近兩日莫食辛辣或發物。


  面對一桌子美食, 苟梁卻凄涼地吃著一碗粥啃著青菜, 看著一向飲食克制的皇帝陛下把他特意準備的兩人份的食物慢條斯理地吃完, 連一口魚籽都沒給他留下——苟梁只覺生無可戀。


  欣賞夠了他極力板著的表情里泄漏的委屈和鬱悶, 皇帝擱筷道:「愛卿今日好興緻。」


  苟梁繃緊脊背, 也忙放下筷子,說:「不知陛下大駕光臨,今日父親和爹爹因故不在府中, 多有怠慢, 微臣代父向陛下請罪。」


  「無妨。」


  見他把神情收得乾乾淨淨, 卻又耍小心機地裝作聽不懂自己話中所指之意綳著一張臉的模樣,皇帝便想逗趣他。但想著他方才燙疼了又饞嘴而不得的可憐樣,皇帝好險忍住了,只說:「不知者不罪, 朕今日本是微服私訪,愛卿不必如此拘謹。」


  聞言,苟梁才放鬆下來。


  皇帝起身走動, 邊消食邊打量這座院落。


  院前一棵木芙蓉正值花期,粉白雙色的花朵為清雅的院落添一抹色彩, 其餘則以綠色修竹為主, 看著極其養眼, 只不過……


  「愛卿此間倒是清靜。」


  他一頓飯吃了有大半個時辰,可這院子里出入的除了兩個雙兒老僕,連個貼身的小廝都沒有。


  莫非將軍府竟是這樣苛待他的么?

  皇帝眉宇間閃過一絲冷色。


  苟梁見狀便知道他誤會了。


  為了防止真實性別暴露,原主未滿十歲的時候,楚夫人想方設法把他留在身邊親自教養。等原主生活可以自理,楚夫人又以怕他驕縱鬆懈為由安排了幾個嚴肅的老雙兒在身邊照顧,類似紅袖添香、伴讀環伺的待遇他是沒命享的。


  這樣一來,也正和苟梁意。


  「微臣喜靜,也不慣人伺候,倒讓陛下見笑了。」


  他微微一笑,有些羞愧卻也坦蕩。


  皇帝見他並未受委屈,便不再多言。


  皇帝對苟梁生長的地方充滿好奇,一步一景都被他細細品味。時間不知不覺便過去,見外面的暑氣消了些,苟梁聞得他還沒有回宮的打算,便開口邀請他到狀元樓小坐。


  狀元樓原先是一家名作鴻客居的客棧,因為辰武三年和六年的文武狀元都是這家客棧的住客,因此而得名。


  辰武九年那次科考,學子們爭相要入住其中,為此甚至幾次大打出手,幾乎鬧出人命。事態越演越烈,朝廷對學子們又不能暴力鎮壓,便拆了客棧的牌匾,將這十里長街納入其中,由聖上親題狀元樓的石碑,將此地定為學子們食宿論學會友的場所。


  新科在即,赴京趕考的學子們大多已經入住其中。


  「蟾宮折桂!」「金榜題名!」「獨佔鰲頭!」「鯉躍龍門!」「三元及第!」


  一走進狀元酒樓,小二一迭聲報菜名的聲音傳來,滿是喜氣。


  時近日落,這裡仍然十分熱鬧,童艮生過去一問,別說雅間就連大堂里都沒有位置了。


  掌柜觀他們面相非富即貴,十分熱心地喊來小二為他們同其他士子通融一番,才將他們安排在二樓迴廊的四方桌上就坐。


  同他們拼桌的兩個寒門學子年紀不大,見到皇帝身上的錦衣玉帛雖有些驚訝,但也沒有過多打量,十分熱情地迎他們入座。


  小二討喜地問他們要點什麼,苟梁往桌上掃了一眼,這兩個寒門子弟應景地點了一道「三元及第」——三顆碩大的肉丸子,澆了黑紅色的甜醬汁——見狀,苟梁頓時失了嘗鮮的興緻,只管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皇帝中午吃得多,晚上不欲多食,便給苟梁點了幾道甜點小食,並一壺茶水。


  在他點餐的時候,苟梁對讓座的兩位熱心學子作揖道謝:「多謝兩位兄台仗義援手,否則我們現在還在下方干站著傻眼呢。」


  聽他說話有趣,兩個學子都笑了起來。


  雙方互通了姓名,其中一位偏高瘦的名喚尤竫的學子說:「這狀元樓每年到了這時候都是人滿為患,若非我們早起便在此地讀書,現在怕也得干站著了。」


  他這是第二次參加國試了。


  較為矮胖的唐清豐反而沒有他穩重,自來熟地說:「可不是呢!又不是所有人都和那誰似得,明明自己來晚了,還非尋人斗學說是輸給他就得給他讓座。哼,真是孔雀翹屁股自不知丑。」


  尤竫尷尬地咳了一聲,拉了拉他的手讓他少說兩句,又對苟梁抱歉地說道:「唐賢弟心直口快,還請二位不要見怪。」


  「怎麼會。」苟梁笑了笑,「唐兄說的那位可是有十六歲探花郎之稱的鹿公子?」


  「可不就是他嗎,現在整個狀元樓誰還不知道他的名聲!」


  唐清豐叫道。


  皇帝則問苟梁:「王朝何時多了一位十六歲探花郎?朕……真是聞所未聞。」


  唐清豐訝異地看著他,「賈兄,你是剛來京城吧?」


  他一句話給皇帝定了性,隨即熱心地給他科普這位「十六探花郎」的典故。


  此人名叫鹿一鳴,江南人士,年僅十六歲就連中兩元,乃是江南頗具盛名的神童。


  哪怕唐清豐對此人頗有微詞,說起他來也不得不承認他有些真本事,因此口氣格外酸溜溜的:「辰武九年不是出了位十七歲的探花郎嗎?咱們都知道以他的才學本該是點做狀元的,只是年紀小相貌又俊,才會屈居第三……咦,華兄,你的臉怎麼紅了?」


  自稱華明的苟梁:「……有點熱。」


  「是啊,這鬼天氣真是要命,要是能下一場雨就好了。」


  唐清豐說著,解下摺扇遞給苟梁讓他扇扇風,皇帝率先拿過,打開為苟梁扇起風來。


  不說被拼到了旁邊桌子的童公公倒吸了一口氣,就是苟梁也吃了一驚,被皇帝按著肩膀才沒站起來,囁嚅地說:「陛……賈兄,我自己來吧。」


  化名賈德的皇帝顧自搖著扇為他納涼,並不接話,而是問唐清豐道:「不知這鹿一鳴和楚郎君又有何淵源?」


  「那算什麼淵源。」


  唐清豐撇撇嘴說:「姓鹿的也是兩元高中,又自詡才華比楚大人高,容貌比楚大人俊俏,便自以為就是下一任探花郎了。楚大人及第的時候是十七歲,他今年不是才十六歲么,自覺又比楚大人更高一籌。哼,別人諢稱他是十六探花郎,他還當時誇獎呢,真是馬不知臉長。」


  說話間,一個中年舉人走過來同唐清豐打了聲招呼,看得出來後者的人緣不錯。


  唐清豐也笑著應了一聲,隨即轉過頭來笑臉不變地說:「剛才走過去那個,叫孔昭,就是鹿一鳴的狗頭軍師。」


  「他倆都是揚州府彩鳳縣人士,你們別看這老東西笑眯眯的,心可黑了。那鹿一鳴的名聲一半是他自己作的,另一半就是他給捧的。我看那鹿一鳴也是被他哄得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這要是沒幾兩算計,誰信呢?」


  苟梁和皇帝都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人才啊!


  苟梁笑道:「唐兄如此兩面三刀,不怕我們也將你同那孔舉人看作一丘之貉嗎?」


  尤竫想要替他分辨兩句,反而是唐清豐滿不在意地笑道:「我一向只和對的人說對的話,兩位兄弟別不信,我唐清豐是商賈出身,這雙招子可是祖傳的神目如電。」


  苟梁都被逗笑了,直說:「唐兄好生風趣。」


  皇帝還不知他對外人有如此談笑自如的時候,相比起面對自己時的一板一眼,簡直天差地別。


  儘管清楚這是二人身份所致,但皇帝心裡難免有些吃味,搖扇子的動作重了些,暗自瞥了那唐胖子一眼,心道:醜人多做怪。


  唐清豐後背一僵,左右回頭看了一眼,「怎麼突然吹來一股寒風?」


  緊接著他就沒功夫探究這一股歪風的由來了,因為不遠處靠窗的那張桌子忽然熱鬧起來。


  唐清豐興奮地在一旁為他們解說:「賈兄,華兄,你們瞧這個來找麻煩的就是原先坐在那位子上的人,鬥文輸給鹿一鳴給他讓了位置。嗨,他帶來的那個可是新科奪魁的熱門人選,叫做趙初陽,名頭可不比鹿一鳴小,這下有看頭了!」


  與盛氣凌人的鹿一鳴截然相反,趙初陽顯然是個先禮後兵的斯文人。


  只見他彬彬有禮地作揖道:「鹿賢弟息怒,之前你既鬥文贏得了這位置,你坐在這裡自然合情合理。愚兄觀此樓也覺得只有這個位置方是風水寶地,也想來沾一沾文曲之氣,是故前來與鹿賢弟鬥文。若是僥倖贏了,便在此地小坐片刻,若是輸了,那便也只能抱憾離開了。」


  鹿一鳴張口便想說自己現在可沒興緻和誰鬥文,可此前他怎麼為難趙初陽同伴的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這眾目睽睽之下,他若是不應戰,一來平白落了下乘,二來倒叫別人以為他鹿一鳴怕了趙初陽。


  如此計較一番,鹿一鳴昂著腦袋說:「你想同我斗什麼?是詩詞,對子還是文章,儘管說來。」


  其他人聽著這口氣紛紛搖頭,趙初陽不以為意,反而包容似得一笑,說:「素來聽聞鹿賢弟極擅長對對子,愚兄這裡有一上闕,還請賢弟品鑒。」


  趙初陽道出上聯: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在鹿一鳴和其他人紛紛想著下闕的時候,苟梁低笑一聲,對皇帝說道:「這位趙舉人和我大師兄定很投緣。」


  原主的大師兄是現任秦州州牧,出了名的老狐狸。


  皇帝狀似沒聽清,湊在他耳邊輕聲道:「愛卿說什麼?」


  溫熱的氣息觸過耳朵,苟梁的臉一下子紅了,「陛、陛——」


  他一時忘記控制音量,惹得正在靜思的學子們紛紛看過來。趙初陽微微一笑,對他行了一禮道:「這位兄台,可是已有高見?」


  苟梁趁機站了起來,離了皇帝呼吸的範圍,略慌張地對趙初陽回了一禮,道:「在下打擾了兩位的雅興,十分抱歉。」


  「不礙事,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聽得兄台的下闕?」


  趙初陽彷彿堅信苟梁已得了佳對似得,那斯文有禮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他對苟梁不合時宜的出聲有些不滿,這才將苟梁捧到了風尖浪口上。


  皇帝瞥了趙初陽一眼,隨即落在苟梁臉上。


  苟梁對於趙初陽的為難只做不知,臉上被皇帝惹出的紅暈在應對間已經消退,他淡淡一笑道:「獻醜了。」


  他的下聯是:春讀書,秋讀書,春秋讀書讀春秋。


  「好對子!」


  趙初陽眼睛一亮,對苟梁行了一禮,權作剛才無禮的道歉。


  苟梁又回一禮,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在場大概只有鹿一鳴沒有感覺出這幾句話中含沙射影的意味,用摺扇一敲掌聲說:「我想到了!東當鋪,西當鋪,東西當鋪當東西!」


  他有幾分急智,但也知道自己所對的意境比苟梁的差了幾分,不由瞪了搶了自己風頭的苟梁一眼,隨後看向趙初陽道:「你到底是要和我鬥文,還是和他人鬥文?若是想坐別的位置,別來浪費我的時間。」


  趙初陽好脾氣地賠了一個不是,再出對子: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苟梁不再湊熱鬧,坐下來時有意無意地偏了偏位置,離皇帝遠了一些。


  皇帝只做不知,十分周到地朝他挪過去了些繼續給他扇風。


  可不知怎的,苟梁的臉卻是越來越紅,越來越熱。


  唐清豐有些古怪地看了二人一眼,倒是一派正直的尤竫毫無所覺,只小聲地表示了一番對苟梁的敬佩。唐清豐拱了拱手也作佩服,隨後壓低聲音說:「換作我,什麼吟詩作對那可真是難煞我了。好在國試更側重策論,否則京中藏龍卧虎,我這次就是憑運氣怕是爬不上孫山的。」


  他毫不介意地表示自己之前的鄉試、州試僥倖的成分居多。


  隨後看了眼棋逢對手斗得不亦樂乎的鹿一鳴和趙初陽,唐清豐用更低的聲音說道:「都說文人相輕,照我說這真是好沒意思。若不是我父親一哭二鬧三上吊,定要我科舉從仕,我寧願在做我的商老爺。不過么,好在朝廷有戶部,若是我僥倖能金榜題名,進入戶部,為朝廷百姓賺錢,也是一樁美事!」


  他津津樂道,等他抒發完宏圖大志,那邊的文斗也出了結果,卻是平局。


  明眼人都看出趙初陽有意相讓,而鹿一鳴也感受到自己對上趙初陽勝算渺茫,再糾纏下去怕是要當眾出醜,於是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允許趙初陽和他的同伴坐下來。


  不過他到底心裡不大痛快,化悲憤為食慾地將「三元及第」一口吞下——


  「唔!!」


  被噎住的鹿一鳴臉紅脖子粗,一下子翻起白眼來,竟是要氣厥過去,嚇壞了一眾人。


  苟梁忙上前道:「讓開!別圍著他!」


  夜梟和童公公生怕有人衝撞了皇帝陛下,趕忙沖了上來,又在皇帝的示意下為苟梁疏散開圍在一起干著急的學子。


  苟梁疾步走到鹿一鳴身邊,讓給鹿一鳴拍背的趙初陽讓開,隨即在鹿一鳴肚子上按了幾下。鹿一鳴一下子將「三元及第」吐了出來,這還沒完,他胃部一個蜷縮,今晚吃的許多東西一股腦地從喉嚨里涌了出來——


  一股腥臭味彌散開,學子們臉色都是一變,有人甚至當場乾嘔出聲,便是剛才關切鹿一鳴的孔昭也猛地退開了好幾步。


  倒是趙初陽還記得給鹿一鳴倒了一杯茶,問他可好受些了。


  鹿一鳴吐得難受,眼角擠出幾滴眼淚,自我嫌棄地抬袖捂著嘴對趙初陽道了聲謝,隨即看向苟梁。


  他退後一步,彎腰對苟梁行了一個大禮,道:「小弟之前多有冒犯,請兄台原諒。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鹿一鳴欠你一個人情。只要不是違背道義律法之事,你只管說來,我定會回報你的!」


  苟梁怔了下,見他說的認真,失笑道:「十六探花郎言重了,舉手之勞當不得救命之恩。」


  鹿一鳴卻是個執拗的性格,堅持稱自己不能忘恩負義,等到苟梁首肯給了他報恩的機會,這才罷了。


  因著這個插曲,今日鬥文的學子們早早便散了場。


  回房后,尤竫疑惑道:「唐弟,你一向在人前謹小慎微,為何今次在那二人面前卻……?」


  唐清豐道:「尤兄沒有看出來嗎?他們一個叫假的,一個叫化名,顯然都不是今科參考的士子。我觀他們言行舉止,若非出身富貴,就是微服私訪來觀察學子們品行的朝臣。你也知道憑我的才學,要考取進士難如登天,還不如趁機在貴人面前露個臉,往後說不定還能換一個晉陞之途。」


  他坦言相告,尤竫忙安慰他不要妄自菲薄,其他話都按下不提。


  「……愛卿對那唐清豐似乎青眼有加?」


  苟梁正在系統監控里看到唐胖子和尤竫的對話,聞言有些驚訝地道:「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垂眸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詞。


  心中卻想著:若那唐胖子高中,他必得將對方遠遠地派出去,西邊的涼州,北邊的平州可都是好去處。想要在京中留任戶部官職?


  皇帝只有一個字: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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