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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瓜味的大師兄(19)

  第八十一章


  「你胡說!」


  見蔣老果真停下來,蔣素昔激動地叫到。


  苟梁笑道:「合歡派的易容術?夏掌門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嘛。不錯, 她跟這個孩子就是我用來騙這老頭的, 既然被你識破了……念奴嬌, 著人將她帶下去, 好歹和曾經的江湖第一美人長了一樣的臉, 你派中的男弟子一定喜歡得緊。」


  「是, 教主。」


  「你想幹什麼?!放開我!」


  蔣素昔被苟梁嚇到了, 在魔教住了幾個月她對苟梁的為人再清楚不過, 完全沒當他是開玩笑,驚慌地叫道:「騙子,你明明說過給你《靈犀琴譜》就不為難我們母子的!大師兄救命啊!」


  苟梁橫笛擋住要拉開念奴嬌的岳謙, 笑道:「我們當初說的應該是, 你將《靈犀琴譜》作為我救你們母子性命的謝禮, 可從沒允諾過其他。再說了,現在是人家正道不要你,左不過,你就是個立了衣冠冢的死人, 我要對一個死人物盡其用,誰敢說什麼?」


  「別碰我的孩子,大師兄你快救救我們……」


  蔣素昔都嚇哭了。


  岳謙見小奶娃也要醒過來, 忙說:「小坑兒,別逗她了。」


  「素昔!」


  原先愣住的司徒白此時毫不猶豫地飛身下來, 口中厲喝:「放開她!」


  「白兒!」


  「哥!」


  「三師弟!」


  南山劍派眾人都被嚇了一跳。


  司徒白劈劍就要和念奴嬌拚命, 念奴嬌不敢真拿蔣素昔怎麼樣, 可不表示能容忍司徒白對自己動手,正要教訓他,就聽苟梁道:「退下。」


  她當即收手,站回苟梁身邊。


  「夫君!」


  蔣素昔如蒙大赦地朝司徒白奔了過來,後者連劍客的半身——手中長劍都丟了,一把抱住蔣素昔。夫妻二人失聲大哭,一句話都沒說成,倒是把蔣素昔懷裡睡覺的小鬼吵醒了,頓時——


  在一家三口撕心裂肺的哭聲中,苟梁嘴角抽了抽。早有預料的岳謙悶笑一聲,被苟梁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閉嘴!」


  他忍無可忍地道。


  蔣素昔立刻不敢做聲了,就連她懷裡的小奶娃聽到苟梁的聲音也不哭了,徒留司徒白獨嚎了兩聲才後知後覺有些丟人,硬生生地憋住了。


  這時,蔣老也不顧夏掌門的勸告飛身而下。


  「爺爺!」


  「素昔……你真的是我孫女兒素昔嗎?」


  「爺爺,當然是我了,我從小在您身邊長大,是真是假騙得了別人,您還看不出來嗎?」


  蔣素昔有些委屈。


  蔣老見狀再不懷疑,同樣喜極而泣的他老淚縱橫地連道了三聲好字,隨後才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當日爺爺分明親眼看見……還有這孩子,莫非就是?」


  蔣老激動莫名,雙目放光地盯著她懷裡揮舞著小拳頭的孩子。


  「瞧我!」蔣素昔這才冷靜下來,說:「這就是您的曾外孫!夫君,你看,這是我們的兒子,有六個月大了,大師兄說他長得像娘親哩!」


  司徒白僵硬又激動地接過孩子,不成想小奶娃突然又大哭起來,他手足無措地說:「乖兒子不哭不哭,是爹啊,我是你爹啊……」


  蔣老見狀趕緊把小奶娃奪過來,他很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哄了兩聲小奶娃的哭聲果然小了許多,但仍然不滿意地憋著嘴掉眼淚。


  蔣素昔頭疼地把苟梁的一塊時常把玩的玉佩塞進他手裡,這才罷休。


  蔣老再問緣由,蔣素昔忙說:「當日之事我也不知,醒來時就在魔教了,是葉教主救了我們。」


  司徒白錯愕,看向面色淡淡的苟梁和溫和的大師兄——原來當日他大師兄所言非虛,而自己卻將妻兒的救命恩人當仇人,屢次冒犯!


  司徒白頓時紅了臉,想道謝卻說不出口,撓著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蔣老揚聲道:「葉教主救我孫女曾孫,此恩無以為報,我東海蔣家承你葉歸的情,絕不與教主你為難。但魔教長老害我兒性命,此仇不共戴天,我蔣家今日也將與魔教其餘人血戰到底,與正道同盟共進退,望教主見諒!」


  如今非常時刻,他必須將態度表明。


  苟梁不在意道:「她以《靈犀琴譜》換兩條命,於我於她都是一個交易,談不上恩情。」


  蔣老鄭重地彎身鞠了一躬,手抱寶貝曾孫,讓蔣素昔和司徒白和他回正道的陣營。


  司徒白在原地抓耳撓腮,遲疑不肯走,岳謙傳音入密:回去,莫讓師父擔心,此事日後再說。


  司徒白這才離開,但走到一半又停下來,回身抱拳,鄭重道:「大……多謝你救我妻兒!」


  說罷,快步追上蔣老。


  岳謙握住苟梁的手,以眼神給司徒白求情,苟梁撇了撇嘴,「和這種蠢貨計較,我有這麼無聊么。」


  岳謙失笑。


  蔣素昔母子的回歸併沒有讓正道心中對魔教生出絲毫好感,他們仍然懷疑蔣素昔的身份,害怕她是魔教的姦細,隨時可能和魔教裡應外合——畢竟當日情形大家有目共睹,那般重傷,絕不可能活命!

  唯有第一個質疑的夏掌門心中駭然,口中道:「沒想到鮑九你有一手好醫術,竟比妙手回春華醫仙還要厲害。」


  「華回春?他算什麼東西,敢與我相提並論。」


  苟梁不屑。


  出身醫谷的夏夫人大怒道:「口出狂言!當年你私闖醫谷,殺害我祖父,奪走我醫谷秘寶!如今不過就是偷學了我醫谷傳承,竟敢在人前大放厥詞!」


  「哈哈,華回春要是聽到你這麼說,怕是又要在我面前羞憤撞牆,再死一回了。」


  「你!!!」


  觸及到醫谷長輩,一向柔雅的夏夫人氣得表情都猙獰起來。


  苟梁懶得理會她,撫著玉笛道:「私事已了,咱們現在該談談正事了。」


  他又吹了一段哨聲,激昂的音律之後,轟轟作響的毒物大軍又往無漠城逼近幾寸,巨大的壓力傾蓋而下,讓正道眾人再無暇管人家起死回生的事。


  苟梁笑道:「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降,或者死。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耐心,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投降的人自己下來,慢一步,後果自負。」


  正道各派一時間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看向了梵音閣,葉閣主面無血色,搖頭道:「若是閣中三位長老在此或可一試,但現在……」


  她無力驅散這毒物大軍。


  眾人凝重,魔教燃起的那炷香在烈日之下燒的比平時還要快一些,眼看著香越燒越短,緊迫感越來越濃!


  夏心雅又怕又恨,沉不住氣地道:「爹,那岳謙不是在下面嗎!我就不信他絲毫不顧他師父的死活,我們不如請司徒師伯出面?再不濟,他在我們手裡料那岳謙也不敢——」


  「住口!」


  夏掌門喝斷她,但這次不等他扇巴掌,已經有一陣笛聲響起。蝙蝠王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率領數百隻蝙蝠撲了過來,夏掌門等人狼狽應對,等那蝙蝠退去眾人才發現夏心雅被抓走了!

  「爹!爹救我!!」


  夏心雅在空中掙扎,發出凄厲的尖叫聲!

  「雅兒!夫君,快救雅兒啊,快救她!」


  夏夫人大叫。


  眼看著夏心雅被帶到方才蝙蝠丟棄白馬的地方,在夏心雅越來越難聽的慘叫聲中,夏掌門臉色難看地握緊拳頭:「鮑九,你莫欺人太甚,快放了我女兒!」


  苟梁撲哧一笑,「夏掌門此話當真好笑。我便是殺了她,又如何?我便是殺了你,又如何?」


  「啊!救命!!別殺我,別殺我!!!」


  夏心雅徒勞地叫著,那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苟梁說:「讓我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你且告訴大家,那日被風流鬼采了陰陽的是誰?」


  「我沒有……我!是我!!」


  被往下放了丈許,驚恐的夏心雅頓時叫道。


  「還有呢?」


  「還有、還有……」夏心雅不敢說,但貼近地面看到密密麻麻的螞蟻時,想到剛才化成白骨的馬匹,她什麼也顧不上了:「是我爹!是我爹……」


  夏心雅崩潰地大哭起來。


  正道人士倒吸一口冷氣!

  夏掌門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當即便要動手,但更逼近一步的毒物大軍,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只是整個人陰沉得可怕。


  苟梁含笑朗讀:「飛流直下三千尺,她自寂寞我風流。德高望重徒八百,我有千須他無毛!我還道這無毛說的是誰,原來竟是夏掌門步了你前女婿的後塵,也是為難夏夫人了。」


  夏心雅還在哭叫著,夏夫人擔憂地看了眼丈夫難看的臉色,但終究慈母之心,高聲道:「你快放了雅兒!」


  「呵,夏掌門的家教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苟梁倒也沒有為難夏心雅,讓蝙蝠王將人送了回去,反正,夏心雅回去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雅兒。」


  夏夫人抱住癱軟在地的女兒,聞到她身上的尿騷味皺起眉頭,還未掉下來的眼淚頓時僵住了。


  夏心雅卻不知自己尿了褲子,偷偷看了眼她父親,恐懼地往她娘懷裡躲得更深,埋頭哭得不能自己,逃避地不敢面對任何人。


  正道眾人看得紛紛皺眉,但他們現在也沒心情看別人家的熱鬧。


  因為,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到了。


  苟梁正吃著岳謙餵過來的一瓣橘子,吐出果核,擦了擦嘴巴,閑聊似得問道:「考慮清楚了嗎?你們可只有這一次機會。」


  毒物大軍又進了一步,蠍子蜈蚣和毒蟻等更已經爬滿了半面城牆,可怖極了。


  但,不管心裡怎麼想的,滿頭大汗的正道俠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第一個開口對魔教投降。


  苟梁點點頭,「有骨氣,既然都不想活了——」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打斷了苟梁。


  此人內力非常深厚,聲音在整個無漠城盪開如同少林寺的鐘聲一樣鏗鏘有力,讓人靈台清明,頓時從恐懼的情緒中脫離出來,紛紛看向聲源處。只見一個身穿青灰色僧袍的清瘦和尚步出少林僧眾,踏出城牆,凌空而立,道:「阿彌陀佛,貧僧見過葉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還請葉施主莫要再造殺孽。」


  「你這和尚倒是有趣,莫非是在少林寺負責掃地的?」


  「放肆!」少林掌門快步而出,先是呵斥了苟梁,隨即恭敬道:「弟子見過玄渡師叔祖!」


  「原來是玄渡高僧!」


  各派掌門驚喜萬分,連忙問候。


  玄渡和尚並不理會,而是道:「佛祖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今這些人對葉施主已無威脅,何必非要他們性命?」


  「哈哈,佛祖收了你等做弟子,真是可憐。」苟梁不管少林寺如何氣急敗壞,說道:「和尚,我且問你,佛祖可有告訴你,眾生皆平等?這些人要來殺我,你不阻止;如今他們打不過我,你卻要我放過他們?莫非在和尚你眼裡,我葉歸的命,我魔教數萬教眾的命比不得你身後這些人高貴?」


  「阿彌陀佛,萬事有因才有果。魔教造殺孽在前,是以——」


  「好一句有因才有果!」


  苟梁沒讓他說下去:「魔教奪寶殺人是為因,正道同仇敵愾殺我魔教是為果。正道殺我魔教復又為因,我殺他們,也是他們需吞下的惡果。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和尚,我說的可是如此?」


  玄渡和尚一時不知該如何辯駁,苟梁冷笑道:「不必拿你家佛祖出來打幌子。」


  「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不願意讓我殺了這些人而已,拐彎抹角做什麼。但我憑什麼聽你的話?難道合該我魔教被殺,正道就可逍遙法外嗎?我觀和尚慧根實在有限,還是趁早還俗為好,免得浪費佛祖的口水。」


  「豎子狂妄!」


  少林掌門如何能眼睜睜看少林長老受辱?頓時怒起,但還沒發出攻勢,就被清楚敵我形勢的玄渡和尚攔了下來。


  「葉施主所言極是,是貧僧一葉障目,淺薄了。」


  玄渡和尚又道了一聲佛,嘆息道:「只是今日我既在此處,萬不能讓施主開此殺戒。明人不說暗話,葉施主要如何才肯放這些後生一條生路?貧僧願為正魔雙方勸和。」


  「和尚倒是看得起自己。你是有本事讓他們投降於我,還是將自家的秘籍上呈與我換他們性命?」


  苟梁鄙夷道:「我殺他們不費吹灰之力,放了他們後患無窮,呵呵,此間該如何抉擇,你當我是傻子么?況且,自我殺了鮑軾繼任魔教教主之位,魔教可有妄殺過一人?再搶過一本秘籍?本座自在教中逍遙快活,便是同岳謙成婚,也未曾為難過誰。是你們要與我為敵,偏不讓我過安生日子。」


  「今日之事,全是你們咎由自取。」


  「議和?哼,對於打上門來的跳蚤,我從來不會讓他們有第二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機會。」


  玄渡和尚悲憫地嘆了一聲,「如此,葉施主仍是要戰?」


  「既如此,葉教主也別怪我等無禮了。」


  隨著這一聲落下,突然有五人出現在人前。此五人皆身著樸素,一人鶴髮童顏,兩人貌若青年,一人佝僂年邁,一人大腹便便笑若歡喜佛陀。


  而他們身上的氣勢如出一轍,賽過在場的任何一人,無疑是絕世高手。


  其中一青年操琴在側,一曲方才梵音閣弟子彈奏的《落鳳簫引》響起。和方才葉閣主引領同奏的場景完全不同,此時空中的毒物紛紛發出尖銳的叫聲,有幾隻在琴聲響起的同時已經從高空中掉下來,地上的爬行毒物也爭先恐後地從城牆上退離。


  苟梁勾了勾嘴角,這下有意思了。


  讓岳謙不必擔心自己,他橫笛而奏,溫柔至極的笛聲再奏靈犀,很快在《落鳳簫引》的殺伐之音中安撫住驚恐的毒物,讓他們撤離到安全距離。


  操琴人收琴起身,行了一禮:「小友年紀輕輕在音攻之道上便有如此高的造詣,當真是後生可畏。」


  苟梁索性將玉笛系回腰間,道:「前輩可真不溫柔,好生嚇壞我這些小東西。」


  操琴人彬彬有禮地道:「是某失禮了。」


  葉閣主這才有機會問道:「不知前輩是,與我梵音閣不知有何淵源?」


  顯然除了一開始出面的玄渡和尚,其餘五人無人認得。被問及的操琴青年回頭看了一眼葉閣主,隨後收回了目光並不答話——那淡淡的一眼卻讓葉閣主心頭一緊,彷彿當初她母親對她面露失望時一模一樣。


  見葉閣主吃癟,其他人不敢再貿然詢問。


  只聽玄渡和尚道:「阿彌陀佛。葉施主,我等無意與你為難,只是後人生死不能不顧,還請葉施主給我等一分薄面。」


  「老和尚以多欺少直說便罷,非要扯這麼多廢話,讓我很不高興。」苟梁輕嗤一聲,「我與岳謙聯手未必鬥不過你們,只不過,與你們兩敗俱傷,倒叫這些坐享其成的正道得了便宜,也是個虧本買賣。不如這樣,我與你們幾位後生過過招。若是他們輸了,我便取一本秘籍,放過一派人的性命;若我輸了,我立即放所有人走。如何?」


  玄渡幾人相視一眼,道:「如此甚好,只是還望葉施主莫傷了他們性命。」


  「我有能力殺人,你們便沒有能力救人么。」


  苟梁對他的告誡不以為意,上前一步道:「夏掌門,不必我請你下來吧?」


  夏掌門被玄渡幾人看住,再不甘願也只能飛身下城樓。


  「北原劍派夏究,請教葉教主高招!」


  話音未落,他當先提劍而上。


  北原狂劍名動江湖,夏掌門的劍確實張狂凌厲,但玄渡幾人看了一會兒便相繼搖頭——劍道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情,夏掌門的劍早已不是張狂,而是不擇手段的狠厲。


  數十招過後,夏掌門如玄渡幾人所料,落敗下來。


  夏掌門滿臉不甘,但也收劍道:「我輸了,你想要什麼秘籍?」


  「我要的,可不是北原劍派那些破爛劍譜。」苟梁笑起來,突然出手如電地揭開夏掌門臉上的人皮面具,「論這合歡派的易容之術,當真沒有人能勝過您了。」


  他落地,看向目露殺氣的「夏掌門」,輕笑道:「師父……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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