澂澂

  蘇墨澂是第一次進她在這邊這個公寓的卧室, 進去的那一瞬他就恍若置身於一片玫瑰花海中。


  四周的壁紙上全是玫瑰花, 大紅色, 嫩粉色, 雪白色，鵝黃色，冰藍色……房間里還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滿牆的玫瑰花包圍著她的整個房間, 房間的正中央是張大床，床單和被子都是大紅色，周邊的床幔也是紅色, 而且是絲滑柔順的綢緞。


  就連房間都這樣妖艷昳麗。


  如同她的人。


  程芊苒後知後覺地想起他小時候的事, 心裡害怕他是不是看不了這種大片區域的紅色，於是說：「今天有點晚了，我們明天去商場買套別的顏色來換上。」


  蘇墨澂微微皺眉, 「為什麼？」


  「我覺得挺好看的啊，幹嘛無緣無故就換掉？」


  程芊苒探究地盯著他, 「真的嗎？」


  蘇墨澂和她一起坐在床邊，點頭, 他抬手撫上掛好的床幔, 臉上盈著淡笑, 「感覺很喜慶，有種婚房的即視感。」


  程芊苒：「…………」


  她問他：「澂澂是不是不喜歡紅色啊？」


  蘇墨澂扭頭，「為什麼這麼問？」


  她呵呵笑, 面不改色地撒謊說：「感覺呀。」


  「覺得你喜歡素靜一點的顏色。」


  他失笑,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蘇墨澂的雙手撐在床面上, 很認真地對程芊苒說：「我喜歡像烈焰玫瑰的苒苒。」


  「你說我喜不喜歡紅色？」


  一直悄悄細緻觀察他的程芊苒這才鬆了氣，臉頰浮上淺笑，「我最愛紅色。」


  「我知道。」


  和她在一起這麼久，他要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也太大意了。


  她的衣櫃里很多衣服都是紅色的，屋子裡大大小小的裝飾品也都偏向於紅色，這次看到她的這間曾經被精心裝修過的卧室，蘇墨澂更加肯定她對於紅色的偏愛不止一點點。


  蘇墨澂摟過她，程芊苒就順勢靠在他的懷裡，然後她就聽他低聲說道：「以後我們新家的卧室就布置成苒苒的顏色。」


  「我的顏色？」她微仰起頭眨著眼，「紅色？」


  蘇墨澂輕笑，沒說話，只是低頭吻了她一下。


  程芊苒忽略了另一個重點，他說的是——我們的新家。


  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早就在瞞著她，建屬於他們的房子。


  ……


  兩個人在教師公寓養成的陋習——不愛反鎖卧室門。


  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關上就好了，至於鎖不鎖，沒什麼所謂的。


  但，在這裡根本不同。


  然而他們把桂圓早就忘在腦後了。


  直到……


  程芊苒在蘇墨澂的身下忍不住低低地嗚咽出聲時，最護主的桂圓「砰」的一下撞開門衝進卧室。


  不僅程芊苒被嚇到，蘇墨澂的身子都僵了。


  他很無力地趴在程芊苒身上，兩個人蓋著被子，齊齊地與正瞪著他們的桂圓對視，大狗狗就在床邊，歪起腦袋瞅著程芊苒，眼睛里充滿了無辜又迷茫的情緒，似乎是在不解為什麼它明明聽到了麻麻哭，可是現在麻麻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哭過的樣子。


  蘇墨澂煩悶地把頭埋進程芊苒的頸窩，「能不能讓它出去？」


  程芊苒臉頰潮紅，眼尾暈上緋色，濕漉漉的眼眸和桂圓的相撞，被桂圓這樣盯著，她用手捂了捂臉，聲音里的歡愉還沒退去，對蘇墨澂說：「突然有種父母正妖/精/打/架被孩子撞個正著的感覺，好羞恥好尷尬……」


  蘇墨澂：「……」


  他乾脆把被子一抻，連兩個人的腦袋也蒙了進去。


  程芊苒又用手掀開一個縫，只露出她的臉，對桂圓說：「桂圓乖，去客廳玩。」


  大狗狗：「嗷嗚～」


  並沒有動。


  程芊苒：「出去玩呀！」


  「哼嗚……」桂圓在收到程芊苒眼神的示意之後終於肯不情不願地往卧室外走去。


  程芊苒推了推身上的人，「你去鎖上門啊，不然它一會兒又要闖進來。」


  蘇墨澂只得摘了那東西，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套上衣服，下床把門關上鎖好。


  再回去后，他直接躺到床上委屈地把她摟緊懷裡。


  程芊苒紅著臉笑他，「幹嘛？不做了？」


  蘇墨澂：「……被它搞得很鬱悶。」


  程芊苒：「……」她一臉擔心地問他：「你該不會是有陰影了吧？」


  雖然她說的很隱晦，但蘇墨澂知道她指的什麼，他恨恨地拉起她的手碰上去，「自己感覺。」


  她裝傻，嘻嘻笑：「什麼啊？感覺什麼呀？」


  蘇墨澂見她一副欠扁的模樣就忍不住想欺負，直接咬住她的唇讓她痛呼了一聲。


  蘇墨澂輕輕地舔著她的唇角，低魅地對她輕喃：「小點聲。」


  程芊苒用拳頭捶他，「你把我咬疼了還讓我忍著！唔……」


  在他撕開包裝的時候，對已經意亂情迷的程芊苒說：「最後一個了。」


  程芊苒：「嗯？」


  他慢慢地進入，然後抱著她，在她耳邊說：「這次它怎麼撞門我都不會停。」


  程芊苒：「……」


  結果到中途，程芊苒壓抑地輕吟還是引來了聽力異常靈敏的桂圓。


  大狗狗在外面抓著門不斷地叫，程芊苒為了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只得咬住他的肩膀。


  可她越是這樣壓著聲音，越會讓他興奮。


  這一場下來，桂圓成了叫的最大聲的那個。


  程芊苒脫力地癱在床上，蘇墨澂抱著她，她累的連眼皮都不想睜開，懶洋洋地說：「下次把它關進舞蹈室。」


  「舞蹈室隔音。」


  蘇墨澂笑出來，輕吻她的額頭，「好。」


  ***

  十一月中旬的某天晚上，蘇墨澂在家剛剛洗完澡，本想拿手機給程芊苒發和微信的，結果下一秒手機就傳進了簡訊。


  是那個曾經說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生活里的江珂溯。


  ——哥，我在你家門外，有事找你，出來一下行嗎？

  蘇墨澂點了刪除，沒理他。


  幾分鐘后，就在他和程芊苒微信聊天時，江珂溯第二條簡訊發了進來——真的有急事，拜託了，見我一面。


  蘇墨澂的眉峰皺起，繼續刪除。


  似乎知道了他並不想理會自己，江珂溯的第三條簡訊恢復了他往日的風格，威脅人。


  ——哥你要是不出來，那我只能按門鈴去家裡找你了。


  蘇墨澂知道江珂溯會做的出來，而他又不想家人見到江珂溯，最終還是穿了衣服出去。


  下樓后碰上再客廳吃東西的姜芷念，小姑娘詫異地問：「哥你這麼晚了去哪兒啊？」


  問完又覺得自己多嘴，笑道：「我知道啦，肯定是去找程姐姐！噫……哥你現在這麼黏人的嘛！」


  蘇墨澂笑了下，對她說：「晚上別吃太多東西，早點睡。」


  「好噠！」


  蘇墨澂出了家門就看到門口不遠處倚靠著車門的男人，他走過去，雙手插在衣兜里，冷淡地問：「什麼事？」


  江珂溯也不廢話，直接請求他：「哥能不能去海城看看爸爸？」


  蘇墨澂：「不能。」


  「可是爸他……」


  「他怎麼樣和我無關。」蘇墨澂冷冷地瞪著他，「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吧，我爸是誰。」


  「如果你千方百計讓我出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那你可以回去了，我不會去海城，更不會去看他。」


  「你也別喊我哥，會讓人誤會。」


  「就這樣吧，希望你記得你說過的話，不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蘇墨澂不帶絲毫情緒地平鋪直敘出他要說的話，然後轉身就要回去。


  江珂溯突然大力地拉住他的手臂，聲音微顫地說：「爸突發腦溢血，今天是第二次搶救了，不知道能不能平安下手術台，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再見你一面……」


  蘇墨澂冷笑，甩開他的桎梏，「憑什麼他的心愿我就要滿足他？我不是他養大的，換句話說，我就不是他的孩子，我姓蘇，不姓江，希望你搞清楚。」


  「別再拿你那一套我和他有血緣關係來綁架我，如果能選擇，我才不想身體里流有和他相同的血液。」


  蘇墨澂再次欲走，江珂溯怎麼都不鬆手，他放下所有的傲氣甚至尊嚴，低聲下氣地乞求蘇墨澂：「拜託你跟我回去一趟好不好，就見一下，幾分鐘就可以，爸他有話想和你說的……」


  「哥，我求你了，見見他……」


  蘇墨澂正不耐地扯動被江珂溯拽的衣袖，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哥？」


  蘇墨澂一驚，猛然回頭，霎時就和姜芷念的視線撞在一起。


  姜芷念無辜地瞪著大眼睛，在蘇墨澂側身時看到了江珂溯的正臉，她驚訝道：「噫？大哥哥不是出國了嗎？怎麼會在這裡……你和我哥哥認識啊？」


  江珂溯的眼眸閃爍了下，急忙說：「認識。」


  蘇墨澂怕他把事情全抖落出來，壓低聲音警告他：「江珂溯！」


  江珂溯瞥了他一眼，然後對小姑娘露出很自然的笑，說：「我和蘇先生有合作，工作上有點急事所以才過來找他談一下的，沒想到小丫頭你竟然是蘇總監的妹妹。」


  蘇墨澂微怔，十分詫異地看向他。


  姜芷念嘻嘻笑著聳了聳肩，「我和我哥哥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的呀。」


  江珂溯彎了彎嘴角，「這樣啊。」


  蘇墨澂走過去拉起姜芷念的手說：「我們回家。」


  「哦。」姜芷念回頭看了看站在原地沒動的江珂溯，又抬眼望了下抿唇面色一點都不好看的哥哥，一邊被他拉著往前走一邊問：「是工作上有什麼難題嗎？」


  蘇墨澂的眼睫低顫，含含糊糊地應：「……嗯。」


  姜芷念用力捏著他的手背，「哥哥這麼棒，肯定會解決掉的。」


  「你怎麼會出來？」他轉而問她。


  小姑娘無辜地說：「我扔垃圾啊！客廳里垃圾簍滿了……」


  江珂溯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力地靠住車門，望著他們的背影，咬住唇。


  應該……沒有聽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