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

  天氣越來越涼, 十月末的氣溫直線下降, 枯黃的樹葉掉落一地, 腳踩上去, 霎時一陣咔嚓咔嚓的響聲由腳底板傳出。


  江珂溯三天前就已經回了海城，現在正在海城的機場，等著過安檢。


  他低頭盯著手機, 戳戳點點后，關閉頁面，就在他打算關機時, 一通電話突然打過來。


  是他的母親, 張吟香的。


  江珂溯嘆了嘆氣，眉宇間生出幾分無奈，但還是點了接聽, 「媽，我的東西真的都帶……」


  「阿溯, 你爸突發腦溢血進醫院了！」


  江珂溯當即傻掉。


  機場的大廳正在廣播航班的情況，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斷地說話喧鬧, 他的耳邊嗡嗡作響, 聽不清任何一種聲音。


  半晌, 他才不確定地問：「媽你說什麼？我爸怎麼了？」


  「腦溢血……」張吟香的聲音微顫，「快回來，第一醫院, 現在正在搶救。」


  ……


  在江川的蘇墨澂和程芊苒剛各自到了上班的地點就同時收到了江珂溯的簡訊。


  「程芊苒, 對不起我之前做過傷害你的事, 是我的錯，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打擾你們的生活，也不求你原諒我這個王八蛋，只希望你能和哥哥好好的，一直幸福快樂，祝你們白頭偕老。」


  程芊苒看的很懵。


  「突然給我發這種簡訊是幾個意思啊？」她低著頭自言自語地問完就把這條簡訊刪了，之前就說了和他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兩個人從朋友走到現在連陌生人都不如，其實根本沒有這種必要再玩道歉這種把戲，因為，各自心裡都清楚，以後不會有任何的聯繫了。


  而剛進辦公室的蘇墨澂看到他的那條簡訊后，和程芊苒的反應一樣，刪除。


  他早就說過，他二十年前所受的傷害，不是江珂溯說幾句對不起就能原諒的。


  再加上在苒苒這件事上他的所作所為，蘇墨澂更不可能原諒他。


  哪怕江珂溯真心悔改，對蘇墨澂來說也只有四個字——與我何干？

  中午蘇墨澂在公司用餐，程芊苒在學校吃飯，兩個人只是互通了一個電話，在電話里膩膩歪歪了一會兒，程芊苒突然想起正事。


  「澂澂。」


  「嗯？」


  「沈大少要結婚啦，他專門把喜帖送到學校來給我，說讓我們去參加婚禮。」程芊苒淺笑，「真是沒想到他動作這麼迅速，前幾個月還和我說沒女朋友呢。」


  蘇墨澂語氣帶有調侃，「你這是在暗示性地嫌棄我動作慢了嗎？」


  程芊苒也調笑，反問：「你的動作還慢嗎？」


  她意有所指，他心照不宣。


  兩個人隔著聽筒同時笑起來。


  「哪天的婚禮啊？」蘇墨澂問她。


  程芊苒坐在休息室喝著水，吞咽的聲音順著手機傳進他的耳朵里，灼的蘇墨澂的耳尖發燙。


  「唔，這個周六，在海邊舉辦戶外婚禮。」


  「感覺還挺浪漫的。」


  他笑了笑，聲音低醇，「苒苒的婚禮會更浪漫。」


  程芊苒附和：「對，因為和苒苒結婚的人是澂澂。」


  蘇墨澂：「……」


  他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他，頓時滿心歡愉，輕聲笑了下。


  ***

  周六那日，蘇墨澂穿著平整的黑色西裝，程芊苒穿了一件淺藍色的蕾絲禮裙，領口和長袖是鏤空的花紋圖案，收腰的款式突顯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裙身是幾層紗重重疊疊，那兩條細白的長腿在裙擺下遮的嚴嚴實實，腳上踩著一雙白色的高跟鞋，整個人看上去清新優雅又有氣質。


  程芊苒挽著蘇墨澂的胳膊走到賓客席上落座，第一次見證好朋友的婚禮，除了很感慨之外，程芊苒甚至會聯想到以後她和蘇墨澂的婚禮，會是什麼樣子。


  他說，會更浪漫。


  她信他。


  主台上的司儀在說那段結婚誓詞，程芊苒玩鬧心上來，歪了點頭湊在蘇墨澂耳邊，笑語盈盈地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跟著司儀的節奏說起來：


  「蘇墨澂先生，你是否願意我成為你的妻子與我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我，照顧我，尊重我，接納我，永遠對我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她沒打算聽他的回答，說完就要坐正身子，就在她遠離他的前一秒，蘇墨澂執起她的右手，放在嘴邊輕輕地吻了下她的手背，看著她的驚訝的眼眸說：「我願意。」


  程芊苒：「……」


  雖然她只是好玩愛鬧才跟著司儀說了這樣一通話，但在聽到他鄭重地回答她「我願意」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彷彿都停止了。


  周圍所有的人和事物似乎也全都靜止在了這一刻，天地間只有他和她，他親吻著她的手背，然後望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告訴她，說——我願意。


  那種感覺並不是單純的開心和喜悅，好像，整個人在那一瞬間就有了歸屬感。


  程芊苒撇開頭，望著不遠處的大海，抿唇笑。


  而他從執起她右手的那一秒起，就再也沒有鬆開，程芊苒也緊緊地回握著她，慢慢地，她的手指滑入他的指縫，與他扣緊。


  所有流程走的差不多后，接下來就是新娘扔捧花的環節，前來參加的程芊苒和董安可都參與了進去。


  接不接的到捧花程芊苒倒是很無所謂，就是人多圖個熱鬧和喜慶，但萬萬沒想到，她這種無意要捧花的人，卻偏偏被花砸中了。


  十分懵圈的程芊苒抱著捧花愣愣地站在原地，台上的司儀拿著話筒起鬨讓她上台說說感言，程芊苒被周圍的小姑娘們推上了台，她一手抱著捧花，一手拿著話筒，對台下的眾人笑了笑，然後轉身，面朝在一旁的沈少卿和新娘的方向，落落大方地開始說：「首先恭喜我的最佳損友沈少卿同志在今天能與這麼漂亮美麗的新娘喜結連理。」


  祝福完新人之後，程芊苒的目光就落到台下坐在座位上的蘇墨澂身上，他也正望著她，隔著那麼多的人，他們只專註地凝視著對方。


  程芊苒忽而對他彎唇笑起來，露出幾分貝齒，昳麗精緻的面龐看起來更加的艷烈燦然。


  「我好像有句話從來沒有對他說過。」


  「突然覺得現在這個場合很適合。」程芊苒的視線一直黏在他的身上，蘇墨澂聽到這裡心跳已然不受控制，霎時間就紊亂不堪。


  她那張紅唇張張合合，從口中溢出一句話，話語不輕不重，但每一個字都直直地砸到他的心裡，填滿他。


  她說：「台下那位姓蘇的先生，我愛你。」


  程芊苒說完就把話筒給了司儀，自己拿著捧花穿過人群走到他的身邊，坐下。


  蘇墨澂此時的耳邊什麼雜音都沒有，全都是她那句——我愛你。


  程芊苒盯著他看了好幾秒，她抱著捧花在他眼前晃，「澂澂？」


  蘇墨澂回神，她沖他笑得歡快，舉著花兒問他：「好看嗎？」


  「沒有苒苒好看。」


  程芊苒：「……」


  她撇撇嘴，面上一副嫌棄的樣子，心裡卻美滋滋的。


  他每次這樣說話她都很高興，因為她知道，他說的不是甜言蜜語，他也不會花言巧語，他是很認真的在表達自己的真心。


  參加完婚禮之後回到家程芊苒就癱在了床上睡了過去，再醒的時候天都黑了。


  她躺在漆黑的卧室睜著眼放空了一會兒神思，摸過手機打算看個時間，結果就看到了董安可給她發的微信。


  是一張照片。


  而，照片的內容，直接把還有點睡眼惺忪程芊苒徹底驚呆。


  她驚叫了一聲，正在廚房做飯的蘇墨澂聽到她的叫聲急忙跑進卧室，手裡還拿著鍋鏟。


  剛剛從床上坐起來的程芊苒因為他突然破門而入又被嚇得尖叫了一下。


  蘇墨澂開門的那一瞬客廳的光亮有偷偷的摸進卧室的門口，他伸手開了燈，皺著眉走到床邊，擔心的問：「做噩夢了嗎？」


  程芊苒望著他愣愣地搖頭，然後非常不可置信地說：「小可居然領證了，和黃嘉泓。」


  蘇墨澂鬆了一口氣，「我知道。」


  「那個傢伙今天下午都給我視頻了，沖我炫耀他的結婚證。」


  本來還懷疑董安可是不是P圖的程芊苒：「……」


  「認真的啊？」


  蘇墨澂點頭，「聽嘉泓學長說是他們兩個打賭說要是今天董安可能搶到捧花就去領證，雖然捧花到你懷裡了，但他們還是去了民政局。至於酒席，學長已經在著手準備了，估計再過不久我們會再參加一次婚禮。」


  「而且，你會是伴郎，我是伴娘。」程芊苒幽幽道。


  蘇墨澂：「……」


  程芊苒還是有點不理解，「他們的速度也很快啊，這才確定關係多久？有一個月嗎？！」


  「現在是很流行閃婚嗎？」


  「可能感覺對了吧。」蘇墨澂坐到床邊，「而且，嘉泓學長年紀不小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肯定會想儘快娶進家。」


  「行了你，」蘇墨澂抬手揉亂她的腦袋，「操心這麼多幹嘛，人家兩個人你情我願的事。」


  「下來洗漱，要吃飯了。」


  蘇墨澂折身回到廚房后，程芊苒剛要下床，董安可就回了她的那一長串問號。


  「認真的。我記得我之前就和你說過我對我們老闆印象很好。」


  cheng：你之前不是還嫌棄人家老嘛！


  dong：現在不這麼認為了啊，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最有味道。


  cheng：……………………


  程芊苒發完長長的一串省略號來表示她的無語，然後發現，她家澂澂就在三十歲偏左一點。


  dong：真的，嘉泓今年32歲，我覺得真的很有魅力啊，而且他大我七歲就很會照顧我，我感覺還挺好的。


  dong：總監今年不也27了嘛，四捨五入也是三十歲左右啊，苒苒你應該切身體會過的呀，這個年齡段的男人，才誘人。


  程芊苒想了想她家澂澂，回了董安可。


  cheng：唔，確實。


  dong：對啦，我以後不在公寓住了，你回來住唄，帶上總監一起，畢竟桂圓不能去教師公寓那邊啊。


  cheng：好。


  然而，程芊苒和蘇墨澂回去住之後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被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