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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進府院沒幾天, 洪珠又瘦又小,怯生生的。
徐椀領了她去,先讓花桂給她重新梳了頭,衣服鞋襪從裡到外都換成了新的,小姑娘當然感恩戴德,非要跪下來給她磕頭。
這也是個有心的,回了屋裡, 直求著徐椀, 讓她幫忙留意著洪福的動靜。
她說洪福從小就貪吃, 兩個人從來也沒分開過, 很怕她伺候不好後院的貴人,出什麼事。
徐椀先是應了, 不過有心打探的話, 也得伺機。
先吃了點東西,日上三竿了, 她也沒等來她爹的消息, 立即放下,叫了洪珠, 一起出門。院子里的樹上,不知名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走了徐妧的門前, 聽得屋裡正是熱鬧, 徐椀連忙上前。
開門的是洪柳, 直說快進來, 快進來,正鬧哄著。
一聽屋裡的吵鬧聲,徐椀就有點頭疼,緩步走進去,幾個孩子都在。
徐婼和徐嫿還算乖巧的,姐妹兩個都在一旁坐著,一人手裡還拿著一把圓扇,遮著半張臉。徐芷手裡抓著個撥浪鼓,直追著個小不點跑。
小不點是她們的弟弟徐逸,正在地上爬,兩個丫鬟一人追著一個,沒個消停。
徐妧翹著一隻腳,拍著巴掌樂。
徐椀一進門,她趕緊對她招手:「阿蠻快過來,你看徐逸在幹什麼哈哈!」
丫鬟們已經拉開了兩個孩子,可徐芷嬌生慣養也是一點委屈不受的,踢著腿非要打他兩下才解氣,徐椀走了徐妧跟前,好笑地看著她。
徐妧讓她看自己的腳:「阿蠻快看,我的腳變成這麼大,好笑嗎?」
天真無邪,徐椀低頭看看,果然腫發起來了:「可千萬養好了,不然以後一走路就崴腳就糟了。」
徐妧一把攬過她肩頭:「你說話這口氣,和我娘一模一樣,我發現你這兩日消沉不少,怎麼了?還因為你爹的事情不高興啊?」
小表姐永遠都最貼心,徐椀搖頭,挨著她坐下了:「舅舅說,給他追回來了,今天就能來看我。」
徐妧為她高興,狠狠拍了她兩下子:「哈,真的啊!叔父好厲害!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你是我們徐家人,偶爾見見他還可以,想和他一起生活,怕是有點難。」
徐椀沒有之前的記憶,自然也不明所以:「怎麼呢?為什麼不能和他一起?」
徐妧拉了她過來,就在她耳邊與她咬耳朵:「我聽我爹說過,你是徐家人,不可能讓別人養了去。」
這話說的,徐椀心中微暖:「我爹不是別人,再說也不是走遠了,還可以回來看你們的么。」
一說起這個,兩個人看著彼此,就好像馬上就要分別了,趕緊相互抱了抱。
「阿蠻~」
「表姐~」
「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
才抱完,房門開了。
王夫人帶著陳姨娘趙姨娘一干人等魚貫而入,徐芷可算是泄了這口氣,哇的一聲哭了,徐逸眨巴著眼睛,也跟了她的後面奔著趙姨娘去了。
一時間,屋裡都靜了下來。
徐芷開始哭訴徐逸搶她的東西,徐逸抬頭見自己親娘沒有問他的意思,轉身奔著王夫人去了:「母親,我把姐姐惹哭了。」
王夫人將他攬入懷裡,回身坐下。
她身後的瓶兒立即上前:「姐兒們都小,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一眼看不著就懶著,不看孩子還拿孩子當個趣事逗樂?不願意留府里直接說,這就叫人去給你們都領走了去!」
丫鬟們紛紛下跪,王夫人似有不耐:「行了,各房給各房的都領回去好生教誨,再有一次,都打發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無非就兩個孩子搶東西打打鬧鬧。
就是故意找個茬,整頓立威而已。
徐逸是男孩,到底還小,被管教得慣了,生怕被教訓,立即拉了王夫人的手,扯了又扯:「母親,我沒打姐姐,是姐姐打我。」
一聽他向王夫人告狀,趙姨娘立即推了徐芷一下。
徐芷氣的把撥浪鼓一摔,眼淚就出來了:「搶我東西還告狀,就打你了!怎麼著……嗚嗚……」
趙姨娘給她拉過來嘴就捂上了。
她看向王夫人,笑笑:「姐姐見笑了,這孩子有點慣壞了。」
徐逸是她生的,她也仰仗著這一點,自覺高人一等。
王夫人今日可沒給她什麼笑臉:「既也知道慣壞了,就回去好生管教。」
說著,幾個小的挨個點了點。
徐婼徐嫿徐芷都怕她,連忙站了過來。
徐椀也走了過去。
王夫人厲聲道:「姐妹兄弟,要互敬互愛,但凡我要再看見誰窩裡斗,你推我一下,我打你一把的,挨個打一頓板子,往死里打!」
別個還都差著,徐芷本來就哭著,嚇得一下憋回去了,徐嫿臉色蒼白,更是低了頭不敢抬眼。
徐逸見王夫人動了氣的,忙就跪了下去:「母親別生氣,都是我的錯。」
「好孩子~」
徐妧也嚇得不敢出聲,淘氣了把腳還摔了,怕她也教訓自己。
不過,王夫人就像沒看見她一樣,拉起徐逸,這就走了。
這下誰都沒心思再玩鬧了,姨娘們趕緊也都帶著丫鬟孩子回去了,徐妧大呼無趣,琴書和抱琴就拿著小東西哄著她,洪柳有點恍惚,徐椀瞧著她精神不好,估摸著也暗地裡被罰過了。
在她屋裡坐了一會兒,掐著時間,覺得小舅舅快回來了,趕緊出來了。
洪珠經剛才王夫人那一嚇,也是小心了些。
徐椀帶了她就往前院去,前院廂房下面的花圃旁,有個躺椅,平時日頭暖的時候,王夫人會帶著她的貓兒出來曬陽陽,直走了那去,剛好一眼就能看見朱紅大門旁的偏門處。
如果趙瀾之來的話,應該能看見。
王夫人才回屋裡去,理當不在,徐椀快步奔了那椅子過去,卻不想人家的貓兒在。
她平時就喜歡這樣的毛茸茸的小玩意,更是歡喜。
日頭上來,暖洋洋的。
徐椀彎腰把貓兒抱了起來:「花兒,你怎麼在這裡?要是一會瓶兒找不到你,該著急了。」
這懶貓和她也熟,動也不動任她抱著,輕撫它的背脊,還喵喵地叫著。
徐椀笑,和貓兒說著話:「對,你就這樣,一直懶懶的才好,你都不知道你老了是個什麼樣子,差點都把你忘了,又見面了誒,老朋友~」
點著貓兒的小鼻尖,逗弄著它,正是玩心特起,洪珠卻急急拉了拉她:「小姐小姐,快看,是洪福!洪福!」
徐椀回頭,一行人在後院穿行過來。
為首的少年,似在哪裡見過。
一身淡衫掩不住俊秀芳華,看著也就十三四歲,腦海當中的記憶一下躥出來,她想起來是昨個跟在舅舅身邊的那個人,想了一想,這也是徐妧口中那個什麼公主的兒子吧。
侍衛隊緊隨其後,而洪福就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邊。
仔細一看,這小姑娘雙眼通紅,洪珠差點就要哭出來,緊緊抓著徐椀的袖子。
徐椀抱著貓兒,對著少年輕輕福身,之後側立一旁。
洪福也偷眼看著洪珠,大膽擺了下手,眼淚就掉下來了。
即要擦肩時,少年淡淡目光掃過徐椀,站住了。
他看向洪福:「哭什麼?」
姐妹相見,之前的惶恐頓時涌了起來,洪福嚇得立即跪下:「回主子的話,奴婢見到姐姐,實在沒忍住。」
少年抬眸,又瞥了過來。
徐椀生怕這個也被他搶去,嚇得一把拉了洪珠在自己身後,一挺胸:「看什麼,這是我的丫鬟。」
說完又覺唐突,可眨眼間,少年輕勾著唇,還似泄了兩分笑意。
只不過,很快,笑意隱沒,淡淡一瞥,與她擦肩而過。
少年又往這邊靠了靠,皺眉:「你就是阿蠻呀,打你也不哭,嚇你也不哭,那你現在哭的什麼呢?」
她淚痕還在,眼睛紅紅的。
徐椀皮膚白皙,乍一看像小兔子似的。
她吸著鼻子,伸手抹臉,因沒有鏡子也不知道自己臉上有沒有很狼狽。
少年回身打開車內的暗格,裡面似乎堆了很多東西,好一頓翻騰。
徐椀沒有看他,等他再轉身時候又過來了。
他揚著眉,手裡不知道抓了什麼東西,遞到她的面前:「拿著,我最喜歡的小玩意兒,不高興的時候一看它就好了,給你。」
懇切的臉,他示意她接過去。
旁邊的男人看了他一眼:「衛衡!」
少年似才想起,點頭:「哦對,忘告訴你了,我叫衛衡,記住了。」
他還舉著手,一臉快拿著,好東西的模樣。
徐椀仔細打量他的眉眼,少年劍眉星目,目光清澈,俊秀的人總能給人好感,她猶豫了一下,伸出了手攤開掌心,衛衡反手一扣,手心裡攥著的小東西就扣了她的手裡。
也不知道什麼東西,軟軟的,還會動。
他才一放手,徐椀看清了,一隻快要死了的螞蚱躺在她手上做著垂死掙扎,一蹬腿一蹬腿的,她驚呼一聲,連忙甩手,螞蚱立即不知道被他甩哪去了。
心有餘悸,她就靠著車窗,慢慢平息著胸口起伏。
衛衡回頭四處尋找,眼見著見惱:「真箇不知好歹,你把小黑甩哪去了?它要死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徐椀弱弱地:「它本來就快死了……」
馬車突然加快了一些,也不知道壓了什麼上面,猛地一顛,沒坐好的衛衡一回頭咣地磕到了車壁上,他下意識看向她,她頓時也坐直了。
再一顛,這下她也磕了下後腦勺。
衛衡回手拿了個軟墊,轉過身來就是揚手,嚇得徐椀不敢動,看那架勢竟是揮過來了,是要打她嗎?
閉上眼睛,眼帘顫了又顫,髮辮被人一扯,她隨著他力道才一動,後背上就多了個靠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