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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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的時間, 郡王府翻修了一番,也是有許多地方不大一樣了。


  那麼也就說是,上輩子在她小的時候,徐家人是住在這裡的, 只是不知什麼變故, 徐鳳白被貶, 官職一低再低最後變成了閑職, 她們便搬出去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只惱自己從前什麼都事不關己, 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


  自從醒過來還沒去過王夫人的院里, 不知不覺就往那邊走了過去。


  徐椀人也小, 腳步也不快,走了近了, 想起那個池塘越發地膽戰心寒。


  算了, 還是不要去了。


  不用印證什麼, 是或者不是, 都與她無關。


  忘了,她本來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不要去想那個郡王府,也不要去想那個人, 上輩子她不過是代替表姐嫁了的,成婚之後, 不過月余, 連那個夫君的名字都沒問過。


  他話不多, 長得很好看,右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不說話的時候很嚇人。


  當然了,和她說話的時候也不多。


  多數時候,他都在外面忙,只有晚上時候,做那個事情的時候才有成親的真實感,那時候他話比較多,會叮囑她一些事,事後她通常只想快點睡著,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夫君說的是。


  用心體會的話,他對她來說,可能還是有一點溫情的。


  她對他的期許,是從池塘開始,也是在池塘結束,那道身影給了她希望,也給了她致命一擊。站住了,到底還是介懷,徐椀轉回身,往前院去了。


  也許是因為徐鳳白和她娘長得像的原因,這將軍府里最讓她安心的,還是徐鳳白。


  到他房裡去找,他不在。


  問了門口做活的丫鬟,說是在書房。


  徐椀到了書房門口,敲門,很快洪運給她開了門。


  徐鳳白拿著筆,正在作畫。


  他卷著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腕來。


  比她想的要纖細得多,運筆間卻有力道,她上前去看,畫中人只是個背影,似是少年站在雨中,更著重畫的是秋色,雨中湖面到處是凋零落花。


  餘光當中瞥見是她,徐鳳白沒有停筆:「怎麼了?」


  徐椀拉了椅子靠前一些,徑自坐了上去:「小舅舅,我能和你坐一會兒嗎?」


  徐鳳白一身素白,微勾著唇:「當然可以,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欺負這個字眼,令人動容。


  他過問她的事情,是發自心底的關切,徐椀搖頭,雙手捧臉看著他。


  就那麼認認真真地看著他的臉,其中心裡是有一點點難過的:「我只是,有點想我娘,也想我爹。」


  徐鳳白手一抖,筆墨暈染了少年的衣衫。


  他索性放下筆來,坐了下來:「你爹昨個不是才接了你出去?聽說他換了宅院,想必有和你一起過的意思,還備了你的閨房。」


  徐椀點頭,在桌面畫著圈圈:「不是那個想,和他在一塊也很沒有真實感,問他我娘的事情,他又不說,我想多知道一點,小舅舅能和我講一些嗎?」


  好像是有一點想念,想知道更多一些,好更多想念。


  難得的,徐鳳白沒有太過敷衍,定定地看著她:「一個死了的人,為什麼想知道那麼多呢?」


  在小舅舅面前,她就更像個小孩子了。


  徐椀嘆著氣,放心大膽地和他說著悄悄話:「徐妧和我說,她小時候睡不著,她娘就成宿成宿哄著她,我小時候怎麼沒有睡不著的時候,連個想她的空都沒有。」


  徐鳳白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活著的人就好好活著,不要想不在的人,你還小,日子長著呢,睡覺就睡覺,為什麼要人哄?」


  可能他不太明白一個小孩子的心,徐椀喃喃著:「有時候,是想有個人哄一哄的嘛!」


  徐鳳白想了下,饒有興緻地一拍桌子。


  他走了一邊書架旁,伸手取了一本書下來,回頭對著徐椀招了下手,讓她過去。徐椀見了趕緊站起來,跟著他走了裡面去。


  書房的最里側,有徐鳳白平時休息的內室。


  徐椀走了裡面,徐鳳白讓她躺下,他也坐了床邊,然後翻開了書卷看了兩眼。


  徐椀新奇地看著他:「小舅舅,幹什麼啊!」


  徐鳳白略不自在地輕咳了聲:「小舅舅給你講個故事,嗯……等下。」


  這是要給她講故事嗎?

  徐椀趕緊點頭:「好好好。」


  「閉上眼睛。」


  「誒?」


  「閉上眼睛聽。」


  「好吧。」


  「舅舅給你講一個小故事,說春秋時候齊國的景公帳下有三員大將,他們的名字分別是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這三個人戰功彪炳,但也因此恃功而驕,目中無人,後來景公忍無可忍,委派了晏子早日除掉這三個人,好消除禍患。晏子是誰呢,晏子,是齊國上大夫晏弱的兒子,後來成為了齊國的三朝元老,他很有政治遠見,為此設了一個局。


  他讓景公把三位勇士都請了過來,然後賞賜給他們三位兩顆珍貴的桃子,這三個人無法平分兩顆桃子,晏子便提出協調辦法讓三人比功勞,功勞大的就可以取一顆桃。公孫接與田開疆都先報出他們自己的功績,分別各拿了一個桃子,可古冶子認為自己功勞更大,氣得拔劍指責前二者。


  而公孫接與田開疆聽到古冶子報出自己的功勞之後,也自覺不如,羞愧之餘便將桃子讓出並自盡。古冶子一看他們都自盡了,他對先前羞辱別人吹捧自己以及讓別人為自己犧牲的醜態感到羞恥,因此也拔劍自刎,就這樣,古冶子也死了。


  這便是晏子二桃殺三士的故事。」


  呃……為什麼要給小孩子講殺人的故事,他這是怕她困嗎?


  徐椀眨眼看著他,想了下,配合地拍了下手:「晏子好聰明啊,他只靠著兩個桃子,兵不血刃地就除掉了三個人。」


  徐鳳白搖頭,做了下總結:「不,真相併非我們所見,再珍貴的桃子也是桃,誰會為了桃子而在君主面前出盡醜態,誰又會為此自刎謝罪呢!」


  徐椀驀然抬眸:「說的也是,誰會這麼傻那樣自殺呢?」


  當然了,她這麼說也不對,徐鳳白仍舊搖頭:「不,也有可能自刎。」


  這就有意思了,徐椀笑:「我不明白。」


  她瞪大眼睛的樣子好可愛,徐鳳白沒忍住,伸手輕撫了下她的小臉:「這只是個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故事,人死了之後,故事就由不得自己怎麼說了,人活著總有這樣那樣的無奈,因為有上位者,因為有想守護的人或者東西,,有些時候,有些人就會寧願一死了之。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所以你娘她離開你也一定並非所願,你要是想她,就好好活著,高高興興過每一天,她都看得見。」


  徐椀似乎懂了點什麼,又似乎沒懂。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她拉了小舅舅的袖子,閉上了眼睛。


  「嗯,我好好活,小舅舅再給我講個故事。」


  「好,那小舅舅就再給你講個故事……」


  被人哄著的滋味,大抵就是這樣的吧~

  聽著小舅舅一本正經地給她講著故事,徐椀迷迷糊糊入了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有人說著話,好像一口一個阿蠻似地,忽地就從夢裡驚醒了。


  坐起身來,屋裡還亮著,像是晌午模樣。


  徐椀揉著眼睛,發現自己是在書房的內室睡著了,她身上蓋著薄被,能聽見外面窸窣地翻書聲音,真的是有人在說話,花桂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來,徐鳳白偶爾才應一聲。


  「幸好……真是不幸當中的萬幸,要不是那日你給趙瀾之叫回來,他這時候肯定也頭七了……」


  「嗯。」


  「一想到我們阿蠻差點就沒爹了,我這心就忽悠忽悠的……本來就眼巴巴地盼著親爹能一起過日子呢,你說要真一起出事了,阿蠻可怎麼辦喲!」


  「……」


  徐椀掀被下床,快步走了出來:「小舅舅,你們在說什麼?我爹怎麼了?」


  花桂在桌邊研磨,徐鳳白似在寫信。


  兩個人一見她出來了,面面相覷。


  花桂立即上前,攬著她坐下:「好阿蠻,你爹回京了自然沒事,別擔心啊,就是你爹運糧那車隊出了事,聽說山石滾落,那麼些人,都無人生還呢!」


  惋惜之餘,徐椀也是心驚肉跳。


  原來,命運這種東西,從她再次醒過來開始,就早已發生了改變。


  不管是天力還是人為,現在她爹活下來了,這便很好。


  才心安一些,要多問一些,書房的門又被敲起了來。


  花桂去開門,洪運就自門口揖了一揖:「趙公子求見,說是為了奔喪的事,想接阿蠻一趟。」


  十年的時間,郡王府翻修了一番,也是有許多地方不大一樣了。


  那麼也就說是,上輩子在她小的時候,徐家人是住在這裡的,只是不知什麼變故,徐鳳白被貶,官職一低再低最後變成了閑職,她們便搬出去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只惱自己從前什麼都事不關己,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


  自從醒過來還沒去過王夫人的院里,不知不覺就往那邊走了過去。


  徐椀人也小,腳步也不快,走了近了,想起那個池塘越發地膽戰心寒。


  算了,還是不要去了。


  不用印證什麼,是或者不是,都與她無關。


  忘了,她本來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不要去想那個郡王府,也不要去想那個人,上輩子她不過是代替表姐嫁了的,成婚之後,不過月余,連那個夫君的名字都沒問過。


  他話不多,長得很好看,右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不說話的時候很嚇人。


  當然了,和她說話的時候也不多。


  多數時候,他都在外面忙,只有晚上時候,做那個事情的時候才有成親的真實感,那時候他話比較多,會叮囑她一些事,事後她通常只想快點睡著,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夫君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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