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二十七)
顧家祖墳中罈子周身貼著的符咒並不是印刷品, 而是有人親手繪製的。沿著這個方向, 警方排查了安市佛道界人士,所有人都否認自己年前年後曾經給人繪製過鎮鬼符。大過年的, 就是登門求符咒的人想要的也是祈福靈符,求家宅平安, 求財源廣進,誰願意跟鬼扯上關係。
線下的調查不順利,警方將目光放到了線上。電商已經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模式, 單單在一家知名電商平台上輸入符咒兩個字, 跳出的搜索結果就多達一萬多條。全網加起來,這個數字更加驚人。對這麼多信息一條條地進行篩查, 警方不僅沒有這麼多人力物力更加沒這麼多時間。他們不能陷在這個泥沼中不動彈。
好在罈子從寺廟中消失再到重新出現在顧家祖墳的時機非常巧妙,恰好在春節前後。這個時間段, 網店確實不會停止營業,但絕大部分店鋪都只能節后發貨。因為物流公司放假了, 沒有快遞,網路銷售就玩不起來。
專案組匯總了調查的全部信息, 傾向認為這個購買鎮鬼符的人對罈子的煞氣深信不疑。倘若不是如此, 他(她)也不會孤注一擲, 大費周章地將罈子偷出來后再塞進顧家祖墳當中。在傳統觀念中, 對人家的祖墳下手,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了。如此煞氣衝天, 連普仁和尚都被反噬死了的罈子, 他(她)哪裡敢長期放在自己身邊。
既然他(她)偷罈子就是沖著顧家祖墳去的, 那必定要在顧家確定遷墳之後才好動手。為顧家看風水的大師在業內赫赫有名,據說挑選的墓地聚集了極大的靈氣。按照顧家人的說法,真正確定新墳地址跟遷墳時間,也就在春節那幾天。
內外因素一綜合,警方判斷此人應該是春節期間決心將罈子偷出來后才購買的鎮鬼符。既然他(她)這樣迷信,想必鎮鬼符也不敢在身邊多放。
按照這個思路,警方調查了春節期間還發貨的網店,然後將收貨人的地址放在了安市極其周邊五個小時自駕車程所在的範圍內。這人既然要去寺廟中偷偷換掉罈子,那肯定得事先踩點,他(她)應該不會距離安市太遠。如此一篩查之後,警方獲得了總共十四家購置了鎮鬼符的買主信息。這裡頭沒有一人是專門購買了鎮鬼符,大部分都是買了靈符的大禮包,然後被附贈了鎮鬼符。平常也少有人特意購買鎮鬼符。
依據常理,直接調查這十四位買家的身份背景,尋找與顧家有關係的人,應該就能夠鎖定嫌疑人身份了。但十四位買家當中,有三人的網上信息包括身份證跟銀行卡等等都並非真正由本人持有,而是冒用了他人信息,還有一個人的電話號碼是不記名卡。這三位收貨人的地址分別在南省的臨省以及南城和江市。
警方通過聯繫快遞員來排查收件人的信息,這個過程也不太順利。因為春節期間他們的送貨量實在太大了,還有不少包裹是被層層分包下去的,調查起來頗為費了一番周折。這麼大的工作量,指望送貨員能夠記住收貨人的相貌身材,實在不太現實。警方反覆調看監控,又撥打收貨人的聯繫號碼,發現其中一個號碼始終無人接聽。這個人的收貨地址寫在了江市的一個街心公園。
送貨的快遞員反覆回憶之後,隱約回想起收貨人可能是個年輕姑娘。因為對方戴著帽子口罩,他還特意看了一眼,才留了點兒印象。至於她的口音什麼的,快遞員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街心公園門口的監控視頻,只隱約拍到了收貨人的背影。再往後,她是朝什麼方向走的,快遞員完全不記得了,監控也沒有拍到。
警方在街心公園周邊走訪了一圈后,沒有太大的收穫。春運號稱世界上最大規模的人類遷徙。在這個階段上,常住居民相對穩定的狀態被打破了,不斷有新鮮面孔加入進來。留守的居民對這樣一個普通姑娘毫無印象。
到這個時候,警方的調查又陷入了僵局。他們除了繼續調查已知身份購買者與顧家的關係之外,就只能繼續排查這位身份不明的年輕姑娘的信息。案情真正的轉機是出現在一張自拍上。專案組一位原本主要負責文字整理工作的女警察瀏覽相關購物信息的時候,看到了賣道袍的店鋪。她福至心靈,懷疑這位年輕姑娘可能也購買了道袍。警方追問快遞員,對方又調看送貨信息后,確認他當時的確是給了對方兩個包裹。
女警立刻興奮起來,開始查找買家秀。按照快遞員的回憶,這位姑娘雖然沒看清相貌,但個子有一米六往上,看著挺清瘦。女警懷疑她會忍不住發買家秀。果然,在另一件包裹的出售店鋪中,警方找到了一張少女的道袍自拍。雖然她使用了美顏相機又加了狗耳朵跟鼻子作為裝飾,但警方還是認出了鄭妍的臉。
大年初三,她的父母為她的失蹤心急如焚,滿世界地尋找女兒。她不給父母任何信息,還有心情發身穿道袍的自拍傳遞到網上。起碼從照片中,警方沒有發現任何她有被脅迫的跡象。原本警方以為她在進入江市后不久就失去了人身自由,所以一直沒辦法聯繫上父母,可是她有手機,能夠自由行動,卻任性地選擇讓父母在痛苦與恐慌中煎熬。僅僅因為她和母親吵架了,所以她就用這種殘忍自私的方式去報復父母。這個女孩子的心,冷酷到讓警察都悚然。
會議室中,最早懷疑鄭妍可能發自拍到網上的女警微微吁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據說離家出走一天就回去的,基本上都會挨揍。要是變成了一個月,那就是媽媽抱著孩子哭了。」
也許鄭妍也是抱著同樣的態度。在最初的回家計劃意外受阻之後,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急著回家去。只是當時的她大概沒有料到,她短暫的一生即將結束,她再也沒能活著回家,她也沒有了家。
組長輕輕敲了一下桌子,沉聲提醒眾人:「這個人的動機是什麼?他為什麼要讓鄭妍去拿符咒跟道袍?」
鄭妍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根本沒有能力獲得假身份證跟網上信息。購買符咒以及道袍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殺害鄭妍的兇手。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拿快遞,這樣更加穩妥。
先前一直負責埋頭記錄的女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認為他不拿符咒,是不想鎮鬼符的殺傷力禍及到他自己。或者說,他不想得罪罈子凝聚的煞氣。因為拿來符咒封住罈子的人不是他,即使煞氣想要報復,也會報復到鄭妍的頭上。」
會議室中眾人都吸了口氣,十分不齒兇手的恬不知恥。他居然物盡其用到了這種地步。
女警清了清嗓子,繼續往下分析:「至於道袍,我想有可能是鄭妍要求購買的。從讓鄭妍去取快遞可以看出來,起碼在當時,兇手與她的關係還是比較緩和的,或者說兇手尚還沒有對鄭妍產生殺意。否則他不會對鄭妍如此疏忽。拿快遞的過程中,鄭妍完全可以隨時離開。鄭妍想要穿道袍也許是為了趕時髦,想要凹造型。也許是兇手心理變態,想進行角色扮演。」
說到這兒的時候,女警有點兒尷尬地端起了茶杯,喝了口水。她接下來沒有再說什麼,可是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或者對於這個人來說,與一位小道姑進行X運動,能夠給他帶來無上的快感。一個對小女孩下手的變態,是沒有任何下限可言的。
組長點了點頭,又提醒眾人:「那麼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這個兇手在後面又殘忍地殺害了鄭妍,還讓特地讓火車碾壓鄭妍的屍體?」
「這個人目睹了吳芸的死亡。」周錫兵一直跟著被同事們戲稱為「封建迷信活動」這條線,又親眼看著吳芸死在了自己面前,對相關情況比較熟悉。他抬眼看著組長,一條條地說出了自己的分析,「在看到了吳芸的慘死之後,他生出了恐慌,害怕煞氣會反噬到自己身上,所以想用吳芸的女兒也就是鄭妍來擋煞。」
作為母親,吳芸最放不下的人是自己的女兒。假如人死了以後真的會變成惡煞的話,唯一能夠擋住她的也就是她的女兒。
「古代行刑中的腰斬就是為了讓被斬殺的人不能再報復,據說這樣鬼魂就找不到殺他的人了。我認為使用火車碾壓掉鄭妍的上半身,一方面是為了讓我們警方難以判斷鄭妍的身份跟真實死因,另一方面就是他害怕被報復。」
從吳芸開始,這就是一條罪惡的產業鏈。其中已經基本可以被明確身份的死者是李晶。李晶慘死以後發生的一些事,包括普仁和尚的橫屍街頭以及其其他警方目前尚不明確的事情,在這個兇手的心中形成了極大的威懾。所以在吳芸自戮之後,兇手又慌慌張張地趕回了江市,殺害了吳芸的女兒鄭妍,將她丟到了鐵軌上進行「腰斬」。
「時間,時間上講不通。」組長指出了關鍵點,「吳芸的死亡時間是明確,晚上八點二十分左右。按照法醫的判斷結果,鄭妍的死亡時間是晚上五點鐘到七點鐘左右。考慮到這個時間範圍有可能延伸,我們再放寬一點兒,下午三點到晚上九點鐘這個區間。即使兇手會飛,他也沒辦法在目睹了吳芸的死亡之後,立刻趕回江市殺了鄭妍。」
會議室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要實現這樣一個目標,除非兇手有兩個人。其中一人在安市目睹了顧家祖墳中吳芸的慘死,立刻將消息傳遞給人在江市的同夥,後者殺了鄭妍,然後將屍體拖到鐵軌處毀屍。
兇手如此迫不及待,甚至都等不及自己趕回江市,可見他對於生死門的恐懼有多強烈。
「我現在懷疑這個兇手就是最早將吳芸帶上邪路的人。也許正是因為看到了他,吳芸才會堅信對方就是想害了自己的女兒,所以才用自己的死亡去阻止對方開死門。」周錫兵指著投影幕布上鄭妍跟吳芸少女時代的照片道,「其實仔細看,雖然吳芸的這張照片相當模糊了,還是能夠看出這對母女在少女時期的相貌相當接近,都是大眼睛高鼻樑皮膚白凈。」
就像強.奸.犯會有特地的喜好侵犯人物類型一樣,殘害小女孩的兇手往往也有自己特別的喜好類型。當初他將魔爪伸向了吳芸,多年以後,這個受害人變成了吳芸的女兒。已經化作倀鬼的吳芸,當初大概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罪惡也會降臨到她最愛的女兒頭頂上吧。
到現在為止,這個人的形象又具體了一些。二十多年前,他曾經在雲縣就職,有機會正大光明地接觸吳芸而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十六年前,他在南城,或者說活動的範圍可以涉及到南城,與普仁和尚有交情,參與或者目睹了雪娃娃案。十二年前,他又到了安市,或者說他已經對安市某些部門具備了相當強大的影響力,在幕後指揮了王函的綁架案。這個過程中,他的客戶出現了問題,王函獲得了普雲大師的救助,開了所謂的生門,僥倖留下了性命。
這一次開生門的結果非常好,那個借了王函文曲星命格的人肯定獲得了升遷或者化險為夷。所以到了現在,他對生死門之說才深信不疑。
會議室中雲遮霧繞,專案組所有的成員都保持著沉默。現在,涉及到這些事情裡頭的人,除了兇手以外,也只有一個王函跟她的父親王遠有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了。死人無法開口,警方也沒辦法從死人嘴裡獲得有效信息。
王函在被解救回來之後就失去了當時的記憶。與此一塊兒消失的,還有她驚人的天賦。這個女孩子成長為了最稀疏平常的模樣,上著普普通通的大學,成績也馬馬虎虎。當年曾經見識過她有多聰穎的人哪裡能夠想到她會變成現在這樣。傷仲永,她是被傷的那個人。
翻看過當年綁架案卷宗,對此事有所了解的警察都不忍心再去揭這個女孩子的傷疤。對於才二十齣頭的她來說,忘記過往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也許才是最重要的事。
警方無法從王函的口中獲得更多的有效線索,那就只能將希望放在她的父親王遠身上。這個人,知道的事情應該比他透露給警方的更多。只是不知道是出於什麼顧慮,他保持了緘默。或許真的跟他說的那樣,當年無論是警方還是檢察院或者法院,誰也沒有想要再去挖掘案件背後的內容。好不容易找回了女兒的他,又為什麼要再去冒險尋求所謂的真相呢。
一個陶鑫被推出來不夠的話,也許還有鄭東升甚至吳芸,捨車保帥從來不是多難的事。這三人一直到臨死前都不肯透露幕後人半點兒信息,這個人的能耐肯定非同小可。王遠選擇沉默,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組長看了眼周錫兵,然後敲了敲桌子,將目標轉移到當晚參加顧家祖墳前法事的眾人身上:「能夠去觀看法事的,勢必起碼錶面上跟顧家不錯。但這個人實際上已經對顧家非常不滿了。我們從這個方面切進去好好調查。重點查這些人離開顧家祖墳之後的行蹤,看到底是誰又趕去了江市。不親眼看到鄭妍被處理了,他肯定不會安心。」
大家點了點頭,又開始新一輪的分工。有目標有方向就好,只要明確了路線,他們就一定能夠抓到兇手。
周錫兵走到了組長身邊,輕聲道:「我去送送我老丈人。」
組長點了點頭,又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吩咐道:「你就留在你愛人娘家過夜吧。時候不早了,再來來回回的,你也別想睡了。」
夜色的確深了,周錫兵沒有謝絕組長的提議,只點頭應下了。
王遠人還在審訊室當中。老李去會議室開會之後,就剩下兩個年輕的警察跟他大眼瞪小眼。可即使這樣,他依然保持住了翩翩的風度,沒有一點兒變色,也不曾主動與警察攀談或者說打聽任何情況。
周錫兵進門的時候,他正在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水,思考著要不要喝半片降壓藥,又怕他用茶水喝葯,會挨老婆跟大女兒說。見了周錫兵,他就笑:「沒辦法,我是受人管著的,不聽她們的,她們能念叨死我。」
周錫兵伸手幫老丈人倒了小半杯白開水,遞到他面前,安慰道:「媽媽跟王汀是關心你。」
頭髮已經花白的男人咧了咧嘴巴,輕輕地念叨了一句:「是啊,我總是讓她們煩神。」
翁婿倆誰也沒有提現在家中的狀況,這一次,王遠回去之後,妻女是否還會一如既往的對待他,誰也不知道。
裂痕一旦產生,就永遠不會恢復到最初的模樣。
時節已經入了春,然而夜風極大極涼,刮在人臉上跟刀子一樣疼。王遠裹緊了脖子上的圍巾,又拉了拉出門時妻子硬套在他頭上的絨線帽,笑了一下:「還是我大女兒手巧啊,織的帽子圍巾都這麼暖和。」
周錫兵點了點頭,贊同道:「嗯,我爸媽也說王汀手巧,特別高興她給他們織的帽子圍巾。他們很喜歡王汀。」
王遠笑容加深了,像是極為驕傲的模樣:「那當然,我姑娘這麼好,誰會不喜歡她啊。」
周錫兵看著老丈人的臉,認真道:「對,這是我的福氣,我愛她。」
王遠沒有嘲笑小年輕總是將愛不愛的掛在嘴邊,只大步朝前面走。通常人們被叫到警局去調查,都會有所忌諱。他卻像是單純地到警察局看望了一回女婿一般,半點兒心理壓力都沒有。
行到警察局門口的時候,傳達室裡頭的門衛正在聽廣播中的新聞評論,主播字正腔圓的念著:舉報信裝了一籮筐,頻頻出現帶病提拔為哪般?司法機關就該更「走心」地保護檢舉人,不能讓秦香蓮的告狀信落在陳世美手上。否則舉報人的信息曝光了,豈不是落了個精準打擊的下場?
周錫兵出來時忘了拿門禁卡,不得不伸手敲了下傳達室的門,好讓門衛幫忙開大門。後者驚了一下,朝周錫兵露出了個不好意思的笑,一邊開門一邊解釋:「嗐,聽入迷了。嘖,這舉報也是高風險了。我剛聽了一個什麼地方國稅局的女公務員舉報他們工作單位違法違規為企業減免巨額增值稅,結果慘了,被辭退了不說還被勞教了。好不容易平反了,自己疾病纏身,在家鄉也待不下去了,到了新單位連醫藥費都報不了。她丈夫工作丟了,跟記者說,以後再也不舉報了,他們還要告訴別人,千萬不要舉報,永遠不要跟權力斗。」
電動門的開關有點兒失靈了,門衛不得不從傳達室裡頭出來,用自己的門禁卡幫周錫兵開了門。他搖頭嘆氣:「聽的真瘮人的慌啊。老百姓啊,還是得安分守己能忍就忍吧。」
「英雄永遠不會因為一時的誤解和不公平就喪失了英雄的價值與意義。」周錫兵聽門衛一說,就知道是好幾年前一樁震動全國的案件。這樁案子在他們警察系統內部做反腐倡廉教育的時候,經常被拿出來講。他非常佩服那位女公務員的勇氣,這人不僅自己拒絕同流合污,還勇敢地站出來揭發舉報,避免了國有資產進一步流失。
門衛笑了,立刻擺手:「媽呀,這當英雄的代價實在太大了,真不如當狗熊算了。」
大門已經開了,周錫兵沒有再跟門衛就這件事再說什麼。他只笑著點點頭道謝,微微嘆了口氣:「人類歷史上任何進步,都是無數人努力奮鬥的結果。」
也許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去當那個堅持奮鬥的人,但那些奮鬥者永遠不該遭受民眾的嘲笑。因為他們奮鬥的目標是為了人民群眾能夠生活的更好。誰都不該去落井下石,吃人血饅頭。
走出了警察局大門,周錫兵側頭看著自己的岳父:「爸爸,是不是你當年對警方說了什麼,結果卻遭到了打擊報復?」
王遠看著自己的准女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道:「你什麼都好,就是太耿直了。」
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那個人明明都被雙規了,居然又化險為夷,反而升到了部委去了,他一個無權無勢的老百姓還能說什麼呢?他的女兒已經活著回來了,他還敢多要求什麼呢?他奮鬥了近二十年的事業,人家一根手指頭輕輕地一推就化為了烏有,他能雞蛋碰石頭?如果那麼容易,陶鑫那個心黑手狠的傢伙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乖乖扛下所有的罪名去坐牢。
作為小老百姓,他想一家人還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該跟那個女公務員的丈夫說的一樣,永遠不要跟權力作對。即使贏了又怎麼樣?他們的生活也被徹底毀了。生而為人,他為什麼要賭上一家老小的未來去折騰?他的小女兒還活著,平平安安地活著,能夠繼續上學,將來也能好好工作。他還能要求更多嗎?他絕不會再用一家人的生活去冒險。
「已經過去了,都已經過去了。」王遠長長地嘆了口氣,看了眼女婿,「現在我們家生活的很平靜,我不想當任何英雄。我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