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十六)
話筒中一陣沉默,周錫兵只聽見王汀的呼吸聲,卻聽不到王小敏正在各種激動地叫:「啊啊啊,帥哥,你這樣不行,你這樣是在犯規。王汀,你不能被三言兩語就被他忽悠了。王小花說了,太好哄的女人,男人是不會珍惜的。」
王汀彈了下手機鏈子,警告王小敏不許再插嘴。她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發生什麼事了?」
據說面對「我愛你」的告白時,二十多歲的女人會直接回復「我也愛你」,三十多歲的反應則是「酒喝多了吧」。王汀似乎永遠都處於一個冷靜現實到無趣的狀態,她會第一時間覺察出不同尋常的地方,然後指出來。
周錫兵輕輕吁了口氣:「沒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想你。」
話筒那頭重新恢復了沉默。王小敏憋不住地感慨了一句:「太狡猾了,簡直就是大殺器。」
可惜大約王汀是天生的醫者,她總是會不合時宜的冷靜。她再一次清了清嗓子,重新問出了相同的問題:「發生什麼事了。」
牛肉粉絲湯館的老闆做家常飯菜的手藝也不錯,虎皮青椒跟酸蘿蔔魚都做的頗為地道。在微波爐裡頭轉過之後,香氣依然撲鼻。周錫兵卻分外懷念王汀給他做的味道。他輕咳了一聲,沒有再打馬虎眼:「其實真的沒什麼事。」
他沒有撒謊。在他的職業生涯中,比小貝貝更慘的案件他親手處理過的也不在少數。然而在這一個晚上,他依然感受到了強烈的難過。為小貝貝,為小貝貝的母親,為小貝貝的爺爺奶奶,甚至為一再犯錯的黃進感到難過。
「今天實習生問了我一個問題,當初我們去救那個癮君子是不是錯了?如果沒有他,孩子就不會死了。我當時告訴他,保護公民的生命安全是警方職責之所在。可我有時候也會問自己,有些人是不是真的值得我們這樣做?」
「當然值得。」王汀的語氣十分肯定,「生命權是每一個自然人最重要的權利。這不是受個人主觀喜惡所左右的。」她想了想,拿自己的導師舉例子,「我跟著沈教授讀研的時候,曾經有位病人因為不滿意沈教授對他的病情解釋,一拳將教授打成了熊貓眼。後來,他的病情惡化了,還是沈教授給他做的手術。」
王汀的聲音輕緩柔和,落在周錫兵的耳中,有種奇異的撫慰效果。他甚至能夠略帶點兒調侃意味地發表自己的評論了:「沈教授還差病人?他完全可以拒收吧。」
王汀微微笑了:「是啊,當然我們都替教授打抱不平。這種人,隨他去好了。既然他這麼能耐,讓他自己能耐去。但是教授說,醫生對病人應當一視同仁,不該隨著自己的個人喜惡去決定是否救助對方。這是醫生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話筒中沉默了一會兒,周錫兵還沒有來得及想好該怎樣評價時,王汀又笑了,帶著點兒自嘲的意味:「是不是挺傻的?其實在醫院裡頭,前腳挨了病人跟病人家屬的打,後腳還給他們看病的比比皆是。職業道德需要職業人摒棄私人感情的喜惡。不然的話,電工看誰不順眼就斷了誰的電,水廠的人討厭哪個傢伙,直接斷了人家的水,整個社會秩序都會亂了的。」
大約是她的語氣實在太認真了,周錫兵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你妹妹說的沒錯,你的確適合當老師。」
這話不知道哪裡惹到王汀了,她的聲音一下子冷淡了起來:「我沒那麼閑,沒空管別人。」
多年的刑警生涯總算讓周錫兵培養出了敏銳的直覺,他立刻強調了一句:「我喜歡被你管,你要一直管著我就好了。我腦袋瓜子挺不靈光的,就需要老師多教教我。」
王汀輕輕地啐了一口,沒好氣道:「十五歲上大學的人,也好意思裝。喲,您這是要北大還行清華隨緣的節奏嗎?」
一直凝滯兩人之間的僵硬氣氛總算破冰了,周錫兵趁機又向女友告白:「我這人腦袋瓜子其實真不太好使。有的時候,我惹人生氣了,還不知道到底哪兒做錯了。我就想讓你知道,我愛你,我希望你能高高興興的。我沒想過拿鄭妍的事情當交換什麼的,我就想讓你高興點兒。」
王汀抿了抿嘴唇,輕輕地吁了口氣,忍不住還是將話題落到了鄭妍身上:「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我問過我媽鄭妍的生日,再對照著她父親當時鬧著跟梅阿姨離婚的時間,我推斷鄭妍父親要娶她母親的時候,女方懷孕應該還不到三個月。常規判斷胎兒性別的方法有抽羊水檢測跟做B超。前者能開展的醫院少,而且流程式控制制嚴格。後者理論角度上在胎兒滿三個月之後就能通過B超看出來,但實際到了臨床上,一般得四五個月才能看的比較清楚。當然,懷孕三十七周到四十二周都是足月正常胎兒。我不知道鄭妍到底出身的時候是多少周生出來的。我想,也許警方可以調查一下。」
鄭妍的十歲生日,老鄭給她在王汀的家鄉安市最大的酒店舉辦了生日宴,將所有認識的有頭有臉的人都請過去慶祝小公主的生日。王汀跟母親打電話探聽鄭妍出生日期時,母親頗為不滿地埋汰了一句:「給小女兒過生日有錢的很。大女兒出國讀書,他就一毛不拔。這人啊,真是現世報!」
為著這個緣故,王家媽媽牢記了鄭妍的生日。其實如果王汀想的話,她也能夠通過關係找到鄭妍出生時的病歷,看一眼鄭妍的孕周。不過,既然有警察的話,那她還是不要多這個手了。
周錫兵有點兒無奈。他並不想王汀再關注鄭妍的案件,可眼下兩人的關係好不容易才緩和了一點兒,他實在不敢冒險踩雷,生怕再惹王汀不快。
臨離開老家的時候,周母拉著兒子的手左叮嚀右叮囑,中心思想就是一個,千萬別錯過了王汀。就周奶奶攪和出來的鬧心事兒,擱著稍微有點兒脾氣的姑娘早就直接翻臉走人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又不是上趕著求嫁,好端端的憑什麼受男方家裡頭的氣啊。低頭娶媳婦抬頭嫁女兒,從古到今,都沒女方受氣的道理。
周錫兵不能說自己的奶奶,就只能在王汀面前愈發放低了身段:「嗯,你放心,我會聯繫安市警方的。他們會做進一步調查。」
鄭妍的案子到現在似乎也沒多大的進展。周錫兵不知道安市那邊警方監聽鄭妍父母電話有沒有收穫。他想,也許可以趁著提供這個線索的機會,再問上兩句。鄭家夫妻十多年前的舉動的確奇怪,女兒失蹤后的反應也委實反常的很。
他正琢磨著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正大光明地關心這樁案子,那頭結束了通話的王汀已經按下了鄭妍母親的手機號碼。她找對方的原因完全能夠擺在檯面上說,她要正式警告對方不許再騷擾自己的家人。
也許是女兒的失蹤讓鄭母的神經變得無比敏銳,即使是陌生手機來電,她也立刻忙不迭地接了,哆哆嗦嗦地喊了一聲:「喂——」
聽著她飽含期待的聲音,王汀的心也顫了顫。十一多年前,十七歲的自己也是這樣沒日沒夜守著家裡的電話機,渴望著能夠有妹妹的消息傳來。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嚴肅一些:「我是王汀,王函的姐姐。今天我給你打電話的原因,想必你自己心裡有數。」
「是你們,對不對?」鄭母突然間打斷了王汀的話。
連一直拚命勾引鄭母手機說話的王小敏都呆住了,結結巴巴地問:「你們是誰們啊?王汀,她在說什麼?」
王汀的聲音平靜的很:「什麼我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我求求你,把我女兒還給我,好不好?你要殺要剮沖著我來,不要找我女兒,她才十一歲啊!」鄭母的聲音一直發著抖,不停地強調,「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求你了,你要有什麼不痛快,沖著我來就好。我絕對不躲開,你想怎麼樣都行。」
王汀微微皺起了眉頭,鄭母的精神狀態似乎非常不好,已經快要到崩潰的邊緣了。
王小敏沖著對方手機喊:「你主人瘋了嗎?我主人可是警察家屬,怎麼可能當綁架犯?」
原本一直不理會王小敏自來熟的鄭母手機,這一次卻忍不住嘟囔了起來:「就是你們。你們寫了信,說我主人知道該怎麼辦,又說我主人自己心裡頭有數。不是你們還有誰?你們還是放了我主人的女兒吧。她還是個孩子呢。」
王小敏忍不住驚呼:「什麼時候的事情,什麼信啊?我主人可沒有給你主人寫過信!」
「就是初二那天傍晚啊。肯定是你們找了人給我主人塞的傳單,裡頭就是威脅我主人的信。」
王汀還想再從鄭母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時,對面突然傳來一陣怒吼,打斷了鄭母喋喋不休的懺悔。
鄭妍的父親過來了,沖著妻子罵了兩句,然後才一把奪過電話,朝王汀賠笑道歉:「對不住啊,王汀,你鄭叔叔我跟你阿姨兩個,這幾天過的不是人的日子。妍妍找不到了,我們的魂也飛了。你阿姨不是故意的啊,她是太急了。」
鄭母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拚命地要從丈夫手中搶手機。兩人爭奪的時候,手機的公放鍵被碰到了,王汀聽足了夫妻間的爭吵。
鄭母沖丈夫怒吼:「反正你不缺女兒!沒了妍妍,你還能去找那個老女人跟她女兒。我就一個女兒,這是我的命根子。你鬆手,肯定在她手裡頭。我求她,我求她抬抬手,放過妍妍。下十八層地獄下油鍋煎,我認了。只要她把妍妍還給我就行了。」
老鄭氣得要揍妻子,後者梗著脖子朝他嚷嚷:「你打啊,你打啊。別以為我心裡頭沒數,你都等了多少年了,你當年要不是為了那件事,你願意娶我?你個良心被狗吃了的東西,你那時候就想逼著我去打胎!」
電話那頭傳來了噼里啪啦的聲響,「砰」的是凳子倒在地上的聲音,「嘣」的是遙控器砸在沙發木質把手上的聲響。然後抽屜跟煙灰缸相繼撞上了地板和牆壁,發出一陣陣的脆響。
鄭母聲嘶力竭地喊著:「你想殺了我,我有數!你一直想殺了我,你存了十幾年的心了。」
「你別發瘋!」老鄭似乎在竭盡所能讓妻子閉嘴,防止她說出更加聳人聽聞的話,「這麼多年了,我怎麼對你跟妍妍的,你還看不到嗎?你不讓我給梅麗錢,我給過一分沒有?」
可惜他的哄勸與甜言蜜語似乎都沒能奏效,鄭妍的母親依然歇斯底里:「你的心有多黑多狠,以為我不曉得嗎?」
「你閉嘴!」手機被摔到了地上,收音口恰好蓋住了,王汀只能聽到模模糊糊的聲響,老鄭似乎在訓斥妻子:「你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震懾了鄭母,後者哭了起來,反反覆復地強調:「你還我女兒!」
砸在地板上的手機又被老鄭撿了起來,他的聲音中帶著討好的笑:「王汀啊,請你見諒。妍妍她媽媽急瘋了,現在只要有人有聲音讓她看到聽到,她都會沖著對方要女兒。妍妍是我們的命根子啊,我也快瘋了。」
王小敏相當看不上眼地嘀咕:「要臉不?大女兒就不是他生的?還命根子。」
鄭母的手機突然間瓮聲瓮氣地冒了一句:「其實也只有大女兒是他生的啦,妍妍不是他女兒。」
王小敏大吃一驚:「喜當爹啊!」
電話被老鄭匆匆忙忙掛斷以後,王小敏還沒辦法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它喋喋不休地反覆強調:「天啦!鄭妍居然是老陶的女兒?她媽媽用另外一個手機另一張卡給老陶打的電話,那肯定是真的咯。王汀,會不會是老陶帶走了鄭妍啊?」
王汀整個人也沉浸在無法置信的情緒當中。老鄭疼愛後妻幼女,在父親的朋友圈裡頭都是出了名的。母親為此對老鄭一直沒什麼好感,替好友梅麗母女打抱不平。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鄭妍竟然是老陶的孩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初綁架了王函被抓的只有老陶,是不是另有隱情?他會不會為了保護鄭妍母親肚子裡頭的孩子,所以一個人出來領罪?最有意思的是,老鄭似乎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一直以為鄭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把個孩子寵上了天,完全不管跟前妻生的大女兒。
這些人的關係有多亂,王汀真想呵呵一聲啊。
王汀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王小敏,輕聲嘆了口氣:「好了,乖乖的,小仙女不能生氣。」
值班室門口的監控攝像頭突然間喊了起來:「王汀,王汀,余磊過來了!」
屋裡頭的固定資產全都齊齊打了個寒噤。寫字桌顫巍巍地問門:「你鎖牢了沒有啊?你千萬不能讓這個壞人進來啊!」
它們都知道了上午余磊企圖欺負王小敏的事情,又怕又氣,現在真是恨透了余磊。虧它們以前還當余磊是好人,會幫助王汀呢!
余磊沒有敲門,而是站在女值班室門口。他刻意放輕了腳步,耳朵靠著門,聽裡頭的動靜。王汀似乎在跟那隻電子貓玩耍,聲音也像是哄孩子一樣:「好了好了,小敏寶寶最乖了,我們不生氣,我們一起玩球好不好?」
王小敏被哄得心花怒放,立刻忘了鄭妍家的稀奇事,嬌聲嬌氣地要求看動畫片。哼!它才不怕門口的壞人呢?門大哥會鎖得牢牢的,保護它和王汀的。
「你個小傻瓜喲。」王汀撈起手機,又親了一下,點點頭道,「好好好,你玩吧。誰讓你是小敏寶寶呢。」
余磊有些訝異,他沒想到王汀竟然如此喜愛這隻電子寵物。看來,到底是女人啊。余磊啞然失笑,伸手敲了敲門,聲音輕快:「哎,在裡頭不?我上你辦公室門鎖了。」
這個人居然不偷聽完了立刻就走!屋裡屋外的固定資產們全都警惕起來。大晚上的,余磊找王汀,到底想要幹什麼?
「誰啊?」王汀跟才發現余磊的存在一樣,朝門外喊了一聲,「要是沒什麼急事,明天再說吧,我睡了。」
「我,余磊。」門外的人並沒有打算就此放棄的意思,反而嘲笑起王汀,「至於嗎?這才幾點鐘,你就睡覺了?王汀,一碼歸一碼,咱們以後還是朋友。你不用躲著我的。」
王汀的鼻音重了起來,嗓子也有些啞,她咳嗽了兩聲:「我沒躲你,我是真扛不住了。估計感冒潛伏期過了,現在是臨床表現階段。沒十萬火急的事情的話,你後面再說吧,我得早點兒睡了。」
余磊本想趁熱打鐵,今晚好好跟王汀談談。起碼,得確保王汀是自己的盟友才行。
他知道局裡頭的人是怎麼笑他的,女婿路線唄,找對了人少奮鬥二十年。酸溜溜的怪話多了去了,不過是羨慕嫉妒恨而已,他並不放在心上。如果說出生是第一次投胎,那麼婚姻無疑是第二次命運的轉折點,無論男女都一樣。前者自己控制不了,後者卻可以好好選擇。
余磊相信自己沒有選擇錯誤。至於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以後,如何再次選擇,那是另外一回事。他從不會在虛無縹緲的事情上投注太多的精力。王汀是個合適的夥伴人選,比起庸俗的肉體關係,精神上的聯繫可以讓他們之前的感情更密切。
值班室裡頭傳出了抽面紙的聲音,王汀又清了清嗓子,然後叮囑電子貓:「再玩一會兒就睡覺了。」
余磊微微地笑了。王汀難得顯露出來的柔弱讓他心情微妙,他甚至放棄了今晚跟對方長談的打算,而是安慰了一句:「沒事,就是隨便聊聊。你早點兒睡吧,把身體養好了才是最重要的。要不要我去藥店給你買點兒感冒藥?」
「不用了,謝謝領導關心。」王汀擤了下鼻子,催促道,「你自己早點回去休息吧,晚安。」
值班室的燈滅了。余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王小敏緊張兮兮地問走廊上的監控攝像頭:「他走了沒有?天啦,好緊張啊!他肯定是覬覦我很久了!」
王汀伸手摸了摸王小敏的腦袋,自家這隻臭美兮兮的小手機啊!她沒有開燈,而是繼續靜靜地躺在床上。果不出她所料,五分鐘后,余磊又輕手輕腳地出現在值班室門口。
值班室的門發出了嫌惡的聲音:「真噁心,他幹嘛老貼著我,我真不想被他碰。」
王汀沉默地聽著門外的監控攝像頭還有門板跟她彙報余磊的動向。這個人,足足在門外等著十分鐘,才再一次離開。余磊的執著,簡直到了可怕的地步。這個思維縝密的男人,一旦發現任何可疑之處,就絕不會輕易錯過。
她微微眯了下眼睛。等到大樓向她反饋,余磊已經離開局裡頭了,她才重新摸出了王小敏,警告對方看動畫片都超時了,然後撥通了周錫兵的電話。
周錫兵正在準備出警的路上。
有人喝醉了躺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家門朝哪個方向開了。周圍路過的人怕他會在大街上直接凍死了,只得打電話求助警察。實習生接電話的時候都無語了。大過年的,能不能老實在家呆著,別給人添亂成不?
林奇朝他腦袋上胡嚕了一下,瞪眼道:「你以為呢?干民警,基本上這輩子都是跟這種事情打交道。你當是福爾摩斯啊!」
實習生小小聲嘀咕了一句:「福爾摩斯才看不起警察呢。」
林奇眼睛又瞪了過去,正要好好教訓一下自己帶的實習生時,身上的棉製服套了一半的周錫兵又大步朝後面走,一邊穿衣服一邊接電話去了。
林奇朝天花板露出個詭譎的笑容來:「得,不過要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話,還是干派出所最省心。」
周錫兵沒工夫教育屬下,他撈起手機趕緊按下接通鍵,想著要怎麼跟王汀解釋他還沒來得及聯繫安市警察的事情。忙不是借口,按照戀愛學理論,再忙都能抽出空來。可他的確忙得吃過晚飯後,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電話一接通,王汀就迫不及待地交代起情況:「鄭妍很可能是老陶的女兒。鄭妍她媽媽曾經用另外一個手機跟號碼打電話給老陶,說了這件事。另外,初二那天傍晚,有人趁著發傳單的機會,給鄭妍她媽媽塞了一封信。」她說到這兒的時候,聲音頓了頓,才輕輕道,「信的內容,跟當年寄到我學校的那一封差不多。」
你知道該怎麼辦。
周錫兵穿衣服的動作停住了,他朝話筒匆匆招呼了一聲:「你等一下。」然後對林奇跟另一位民警揮揮手,示意道,「勞駕,你倆跑一趟吧,我這邊有點事要處理。」
民警立刻樂呵呵地起了身,笑道:「那敢情好,這個留守重任就交給領導了,我們出去兜兜風。」
周錫兵點點頭,人朝後面走,進了值班室,鎖上門以後才問王汀:「他們又找你麻煩了?」
「沒有。」王汀嘆了口氣,「不過鄭妍的媽媽一直纏著我們家不放。我打電話過去警告她了,是她的手機告訴小敏的。後來老鄭過來了,就攔著她不讓她再說。她情緒非常激動,說了當成老鄭是被迫娶她之類的話,還說老鄭一直想讓她死。」
周錫兵沉默了一瞬,輕聲道:「王汀,這件事交給警方處理,好嗎?我會盯著安市那邊,詢問進展情況的。」
話筒裡頭是長久的靜默。王汀輕輕嘆了口氣:「算了,我不多管閑事了。但是,這件事,牽扯了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