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十三)
周錫兵嘴巴張了張, 半晌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舌頭,試圖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只是單純地想讓王汀高興點兒。這幾年奶奶的腦子越來越糊塗了, 記憶動不動就錯亂。明明已經好些年不再提起晶晶, 明明今天早上他帶著王汀跟父母一塊兒過來時,奶奶還笑得合不攏嘴, 一個勁兒拉著王汀說話。可是到了下午,她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提起晶晶來。周錫兵沒辦法跟記憶力嚴重衰退的奶奶講道理, 他只能想方設法討好王汀。他的女友個性倔強, 他只能從她感興趣的地方下手。
可惜的是, 周警官的策略失效了;不僅失效,而且可以算得上是弄巧成拙。一直到初三下午離開他家之前, 王汀始終保持著溫和禮貌的狀態,就連周媽媽都在兒子面前誇獎準兒媳懂事識大體。周錫兵卻清楚,他跟王汀之前, 已經出現了不小的裂縫。
等到他們返回南城家中以後, 最後一層掩飾性的面紗也被王汀撕掉了。她拒絕跟周錫兵待在一個卧室當中,抱起被子直接往次卧走:「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值班。」
周錫兵愣住了。他本來想著今晚兩人坦誠相見的時候, 好好哄一哄女友, 可是沒想到女友根本不給他表現的機會。身上的大外套在進屋的時候已經脫下來掛在客廳的衣帽鉤上了,只穿了長毛衣跟打底褲的王汀看上去細條條的,幾乎要被手中的被子淹沒了。
周錫兵伸出手去。王汀立刻朝後面退, 卻攔不住周錫兵的長胳膊, 兩條前臂都撈了過來。她手上一空, 被子已經被周錫兵捧了過去:「你睡主卧吧,我過去。」
房間里的燈熄滅了,周錫兵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也許是因為床單是新換的,蹭著皮膚不舒服。也許是因為被窩裡冷清清的,只有一個人。儘管周錫兵清楚明天他得值二十四小時班,可他仍然沒辦法睡著。
據說餓久了的人不能立刻吞下眼前的那一小片麵包,因為胃腸一旦被食物刺激得蠕動起來,人就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忍受飢餓。他已經習慣了王汀的體溫,接受不了跟女友分居的事實。
周錫兵在床上翻來覆去了許久,最終爬起來去廚房倒了杯水。正月初三的晚上,南城的夜空中只有朦朦朧朧的散落的星子,月牙兒單薄得讓人一眼看過去,甚至會忽略它的存在。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就連一貫在夜色中最招搖的霓虹燈都成了渴睡人的眼。他微微地吁了口氣,慢慢喝下杯中水,折回了客廳。
小書桌還立在客廳的拐角處,上面整齊擺放著王汀臨回家過年前為它準備的書。周錫兵伸手摸了下書桌,儘管他聽不到書桌說話,卻還是忍不住小聲嘆了口氣:「王汀生氣了。」
書桌沉默地看著周錫兵。它當然知道王汀不高興。王小敏說了,周警官非常嚴重地得罪了王汀,王汀都不願意跟他說話了。可惜書桌沒有辦法安慰周警官,何況他都讓王汀生氣了,書桌覺得很有必要響應王小敏的號召,一起跟著生氣。
客廳裡頭靜悄悄的,周錫兵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他想了想,去次卧室的床上抱了被子出來,直接躺在沙發上準備湊合一夜。因為房子設計的角度問題,客廳的沙發距離主卧室的床更近一些。
可惜即使這樣,周錫兵還是無法安眠。失眠就是這樣,明明理智告訴他什麼都不要想,先好好睡一覺再說,可是腦海中永遠雜亂成一團,思緒紛飛,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安睡。他深吸了口氣,坐起身來,看了眼書桌。反正他也聽不懂書桌說話,索性就當書桌看不到好了。他輕手輕腳地靠近了主卧室的房門,耳朵貼在門板上,想要聽聽裡頭的動靜。
讓周錫兵失望的是,主卧室中靜悄悄的,王汀似乎並沒有受到跟自己冷戰的影響,一點兒輾轉反側的聲音都沒傳出來。周錫兵輕輕吁了口氣,掙扎著想自己要不要進去看看。
晚上入睡前,王汀似乎忘了在保溫杯中灌上開水,也不知道她半夜睡醒了會不會渴的慌。冬天氣候乾燥,她習慣醒了的時候喝點兒水的。另外如果太熱的話,她會忍不住將被子踢開,這樣容易感冒。
周錫兵拉拉雜雜地給自己找了一堆理由,想要理直氣壯地進主卧室看看王汀。起碼端杯水或者幫她蓋一下被子也好。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理由充分,總算鼓起了勇氣準備朝裡面走。手剛搭上金屬的門把手,周錫兵就感到了一陣冰涼。主卧室門是反鎖的,王汀拒絕他的進入。
一時間,周錫兵有些心灰意冷。他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臉,滿身心的疲憊。從家中開車到南城,足足要花近四個小時。其實他也非常疲憊。
書桌冷眼旁觀,在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活該」,誰讓這個人惹怒了王汀呢。難怪王汀回家時,臉色看著就不好。
周錫兵的手貼著冰冷的金屬,寒意透過肌膚,朝他身體內部傳遞過去。他甚至忍不住覺得身上發寒,幾乎要打寒顫了。算了吧,他告訴自己,在氣頭上說什麼都不對等王汀消了氣就好了。腦海當中另一個聲音卻在催促他:「別,你再不想辦法,你倆這回說不定就崩了。」
他左右為難,不知所措,只得又將耳朵貼到了門板上,想再聽聽動靜再說。這一回,卧室裡頭倒是有聲音了,只是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聲響。周錫兵有點兒緊張地輕聲喊了一句:「王汀。」
裡頭的聲音似乎又大了一些,他甚至聽到了一聲短促的疾呼。周錫兵也顧不上惹惱王汀了,趕緊敲門喊她的名字。只是門一直關著,始終沒人來開。作為刑警,周警官其實一點兒也不缺乏關於兇案的想象力。他嚇得連去沙發前茶几抽屜中拿主卧室門房鑰匙的手都是抖的。
卧室門終於被周錫兵打開了,客廳的燈光迫不及待地越過他的身子,朝主卧室中涌去。房間里暗沉沉的,窗戶也關閉的緊緊,沒有他臆想出來的其他身影。躺在床上的王汀卻像是在大海或者沼澤中掙扎一樣,手緊緊抓著被子,牙齒咯咯作響,終於發出了一聲「啊」的驚呼。她似乎極力想要從噩夢中掙扎出來,夢境卻伸出了無數觸手緊緊纏繞著她的身體,將她死命拽向深淵。
「王汀,不怕,沒事了。」周錫兵慌忙坐上了床,半躺著抱住了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不怕,我在呢,沒事了。」
懷中人的身子漸漸平緩了下來。她似乎打了個哆嗦,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周錫兵不敢鬆手,又害怕主卧室的窗檯外還有什麼未知的人。理智告訴他應該鬆開王汀,趕緊去窗戶邊再仔細查看一回,情感上他卻不忍心。雖然他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緣故,可是王汀的反應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十幾年前的事情,在她的靈魂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鄭妍的失蹤,像是打開了記憶之門,讓許多陳舊的往事又重新衝擊著她的心靈。
「沒事了。」周錫兵輕輕摩挲著王汀的後背,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鄭妍的失蹤案件自然會有當地警方調查。即使這件案子跟王函當年的失蹤案有關係,只要好好調查了,自然能夠發現其中的端倪。
周錫兵親了親王汀的頭髮,幫她擦乾了額頭上的冷汗。他不希望王汀再牽扯到任何案子當中去了。那個對王汀手機分外感興趣的人,他還不知道是誰。他不願意王汀以身涉險。
王汀在睡夢中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夢境中的她面色陰鬱地走出了老房子的家門,鑰匙卻丟在了餐桌上。無數次猜測過的現實在夢境中清晰地呈現了,多年以後長大成.人的自己看到了老陶,他果然是等著十七歲的王汀離開家門以後才去敲門找的王函。
十歲的小女孩昏睡著趴在了老陶的背上,她還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將是長達半個月的囚禁。最後警察是在城郊一處荒山的山洞找到王函的。那裡原本是老陶的一個小礦場,算他最早發跡的地方。如果不是幾個無線電發燒友去山上探險,警方也許永遠都找不到王函的下落。除了最初那封寄到王汀學校中的信件外,老陶就再也沒有對王家人發出任何信號。警方推測他是察覺到了警察的介入,所以才選擇不再跟外界接觸。
那是一段王汀多年以後都不願意觸及的回憶。因為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王函會被撕票。綁匪索要的贖金沒有得到滿足,而且警察還在滿世界的抓捕他,即使是為了方便逃命,綁匪也會直接撕票。畢竟,丟下一個死人要比帶著一個活人藏身來的容易。
儘管反覆猜測了多年,王汀也始終沒搞明白,老陶當時為什麼要一直留著王函。尤其到被捕前幾天,王函發著高燒一直退不下去,老陶居然還給她買了退燒藥。也就是丟掉的藥盒子被無線電發燒友看到了,他們才推測山洞裡頭有人生活,以為自己是碰到了穴居版的「天梯戀人」,這才好奇地進去查看,繼而發現了被綁的王函。
據說老陶被抓的時候,冒了一句:「這都是命。」
很多細節被王汀翻出來一再細想的時候,她心中的疑竇就越來越大。長達半個月的時間裡,王函身邊真的只有老陶一個人嗎?只要是人,必然不可能一直不吃不喝不睡。這其中的任何一處鬆懈都可能成為王函逃脫的機會。十歲的王函,是省里領導都親自頒過獎還慰問過的小神童。當年電視台新聞的採訪畫面,媽媽都還偷偷留著錄像,只是不敢再看而已。
王汀不相信,單單一個老陶能夠控制住王函。即使他可以通過不斷地喂安眠藥片的方法讓王函昏睡,但以王函的腦袋瓜子,她肯定會想辦法裝睡,瞞過老陶,找機會跑出去。
王函的身上並未留下明顯的傷痕,這意味著被囚禁的時間裡,她起碼沒有遭受身體上的虐待。這同時也意味著王函並未經歷逃跑失敗然後被暴打的遭遇。
老陶為什麼要這樣禮遇王函?單純地因為他喜歡王函嗎?
多年以後再度發生的少女失蹤案中,作為老陶朋友的老鄭兩口子,為什麼一點兒都沒將女兒的失蹤往老陶身上想?畢竟,小偷很少只做一次案,罪犯也通常會在不同的時間點犯下相同性質的案件。因為綁架十歲小姑娘被關押多年到現在才剛剛出獄的老陶,十一歲的失蹤少女,正常人都會將兩者再聯繫到一起。
除非,除非他們之間存在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十歲的小姑娘,身邊應該有一位女性照顧,這樣才比較穩妥。兩個大男人即使輪班也容易出紕漏,但如果再加上個成年女性,那麼控制住小孩的成功概率就會大上很多。
十一年前的綁架案,老陶是不是還有這樣兩位助手?是不是為了保守住這個秘密,老鄭才不得不被小三裹挾著,堅持凈身出戶(當然,他事先偷偷轉移了財產)也要跟梅阿姨離婚?
成熟的中年男人出軌的人不少,但真正離婚再娶的概率卻不高。因為他們厭倦改變穩定的社會關係,玩玩可以,真正傷筋動骨的在他們看來都是腦殼不清爽,純粹分不清主次。
黑暗中,似乎有什麼人對著她獰笑。王汀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身子拚命地往上拱,不想記憶的深海裡頭的海藻纏繞著自己的腿。
周錫兵緊緊摟著她,不停地拍她的背,輕聲安撫:「別怕,我在呢。」
大約是熟悉的聲音安撫住了王汀,她總算漸漸平靜下去,又沉沉地睡著了。
這一夜,周錫兵始終沒敢睡死。他腦袋中懸著一根線,時時抽著,提醒他要注意王汀的情況。即使有他陪伴,王汀依然睡得極為不安穩,中途被魘著了起碼三回。也許多年以前的事情,在她腦海中已經反覆分析過很多次。現在,鄭妍的失蹤從某種程度上證實了她的一部分猜想,所以她的腦袋會控制不住地繼續想下去。
跟王汀一樣,周錫兵也在思考當年老陶的舉動究竟是何用意。如果是為了勒索錢財,那麼他為什麼只單純地通過信件聯繫過王家人一次之後就不再傳遞消息。如果已經放棄了勒索,他又為什麼要留著□□一樣的王函?
他輕輕地吁了口氣。這一切,要麼老陶願意老實交代,要麼就只有隨著鄭妍的案件水落石出,真相才能見天日了。他看了眼床頭柜上關了機的王小敏,心中想著,等到天亮后,他得再聯繫一次王汀家當地的派出所警察,看看鄭妍案件的進展情況。因為最早老鄭強行指認過周錫兵是擄走鄭妍的兇手,所以他倒是能夠勉強借著為自己徹底洗刷冤屈的由頭關心這樁案件。
天快亮的時候,周錫兵終於熬不住,趴在王汀的身邊睡著了。這件事直接導致的慘烈後果是,他沒來得及趁熱打鐵,用一頓熱氣騰騰的早飯徹底挽回女友的心,最終兩人都是空著肚子出門的。
周錫兵送王汀去單位的時候,一直希冀王汀可以喊他一塊兒去她單位食堂吃早飯。倒不是他想占王汀單位食堂物美價廉的便宜,而是一張床上醒過來再吃上一頓美美的早飯,即使有再多的齟齬,也都過去了。可惜的是,王汀下車時依然沒有緩和的意思,更加別提什麼邀請他一道吃早飯了。
大年初三的早晨,街上的熱鬧程度有限。南城也算是座移民城市,每到過年的時候,起碼有一半人口會離開這座城市,回自己的老家去。不再擁堵的上班高峰期,周錫兵扶著方向盤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輕輕吁了口氣,重新發動車子往派出所開去。經過十字路口時,他的目光落在了街角的花店上。他是不是應該買束花給王汀?女孩子好像都喜歡浪漫的。
王小敏在口袋中小小聲地說王汀:「你要不要跟帥哥說清楚你在生氣什麼啊?我看他好像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王汀抿了下嘴唇,慢慢朝自己的辦公室走。理智告訴她,她不應該為了那個已經過世多年的女孩跟周錫兵鬧不痛快。大家都不是兩三歲的小孩了,誰沒自己的過往?當初她被邱陽帶著上南城的頭條時,周錫兵難道就不尷尬嗎?
至於周奶奶,作為醫生出身,她也明白老年痴獃的確會極大地損害患者的記憶,得病的人到後面甚至會連生活自理能力都徹底喪失,因為他們會逐漸忘掉一切。跟一位思維與記憶都混亂了的老人,她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可是理智上再冷靜,情感上她依然會難受。她想她還是不夠成熟,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裹挾著她的心臟,甚至讓她隱隱喘不過氣來。她沒有回答王小敏的話,而是直接開了電腦,繼續修改自己準備年後正式上班時交給領導的工作計劃。
王小敏沒能說服王汀,只能趴在桌上無聊地吐著泡泡嘆氣。周圍的固定資產都歡天喜地,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跟王汀還有王小敏打招呼,紛紛詢問過年時都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
王小敏愁眉苦臉:「本來很好玩。後來一個小女孩失蹤了,再後來王汀跟周警官吵架了,就不好玩了。」
固定資產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肯定是周警官不對,惹王汀生氣了。必然要讓周警官好好道歉,否則王汀堅決都不能再理睬他!
身為事件的女主角,王汀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她一直盯著電腦屏幕好好寫自己的計劃,好像壓根沒有聽到固定資產們的義憤填膺一樣。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門板迫不及待地提醒王汀:「啊,是余磊!王汀,余磊來看你了,還帶了吃的!」
王小敏尖叫:「不要,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王汀,你不能隨便亂吃別人給的東西啊,萬一是壞人呢?」
王汀沒好氣地彈了下王小敏的腦袋,揚起頭朝門外喊了一聲:「誰啊?自己進來吧,我沒鎖門。」
余磊果然捧著一碗牛肉粉絲湯笑吟吟地站在門口,揶揄道:「喲,王大小姐這是過年在家吃的太好了,完全看不上我們食堂大師傅的手藝了嗎?可憐大師傅在食堂裡頭眼巴巴地等了半天,都沒見你過去吃飯,愣是催著我端了他的拿手菜來獻殷勤。」
王汀笑著示意他自己坐,調侃了一句:「哎喲,余主任親自給小的送早飯,小的真是受寵若驚。我早上在家吃完了才過來的。」
余磊將碗送到了王汀面前,笑著示意道:「嘗嘗吧。你放心,我這從出鍋到端過來的一路上,絕對沒有在裡頭偷偷倒鹽或者放了一大勺子的辣椒油。」
王汀笑了笑,沒有再拒絕,伸手接過了碗,開始拿筷子撈粉絲。她的耳朵豎著,從食堂到辦公室,一路上固定資產們都在傳著話:「沒有,我沒有看到余磊在粉絲湯里做手腳。」
一筷子粉絲送到了嘴巴里,王汀笑著拍馬屁:「這領導送來的粉絲湯到底不一樣,果然分外鮮美。」
余磊哭笑不得,輕輕敲了敲桌子:「行了吧你,專門擠兌我們這種小人物。」
王汀立刻反駁:「哎喲,領導,你要是小人物的話,我豈不是小螞蟻了。說真的,你這大過年的怎麼想起來到局裡頭來了?你這樣給基層同志送溫暖,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余磊沒好氣地扶了一下眼鏡,鄙視不已:「你積點兒口德吧。總局的領導也好意思說我們這些偏遠地區的分支局同志?」
「那不一樣,你那是外放的封疆大吏。這內閣裡頭的小吏能跟封疆大吏比嘛。」王汀笑吟吟地看著他,煞有介事一般,「要想進入內閣,必須得外放磨礪。領導,我就等著跟你混了。」
她話音剛落,桌上的電話就響了。門衛室的保安說她有一束花要簽收,保安不敢隨便放花店的人進來。
電話機有點兒漏音。余磊好奇地挑高了眉毛,驚訝不已:「這時候還有花店開門?」
王汀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相當惋惜地搖搖頭:「領導,你不知道情人節是哪天嗎?」
她站起了身,招呼余磊自己坐,興匆匆地往門外去了。也許是因為她太高興了,就連桌上的手機她都沒有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