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幹的人(五)

  兩人下樓梯的時候, 聽到了窗外傳來一聲悶悶的撞擊聲。等到了飯店前台,兩位拿著托盤, 顯然是去附近送外賣的姑娘笑嘻嘻地進了門, 其中一人怪腔怪調地學著話:「我是領導, 我看你們誰敢查我!」


  另外一人立刻笑得要倒在同伴的身上。


  飯店老闆娘立刻呵斥:「還不趕緊幹活去, 話這麼多。」


  王汀與余磊對視了一眼, 不約而同地往飯店大門口走去。不遠處的路口,幾輛車子堵在一起,塞車端倪初顯。最前頭的一臉銀灰色轎車後視鏡刮掉了半邊,一位中年男人探出半邊身子,正在跟交警爭執。那人臉上紅彤彤,伸手揪住了交警的衣領,正在大聲呵斥著什麼。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 可以說姿態是相當囂張了。


  後面的喇叭鳴笛聲不斷,交警想要將這人從車裡頭拽下去接受進一步檢測,結果眼睛上挨了一拳頭。


  余磊眯眼盯著那人看了一會兒,轉頭朝王汀點頭:「我們的要求, 這回說不定能成。」


  王汀的目光還落在那明顯是醉駕的男人身上,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充斥著她全身。她雖然不如余磊熟悉局裡頭領導的臉, 但也認出了這是系統里的一位處級幹部。他的模樣,顯然是喝醉了。


  「有的時候, 我寧可不幹實事卻能爬上去全是高智商犯罪天才。」余磊微微吁出一口氣, 鏡片後面的眼皮垂了一下, 「起碼這能讓我欣慰, 他們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是他們的能耐。可惜的是,其中的絕大部分都讓人懷疑智商的存在有什麼意義。他們明明沒那麼精明,甚至連掩飾都懶得掩飾。偏偏有些人就跟瞎了一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王汀笑了起來,試圖打破這尖銳的氣氛:「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記得我以前看過一則新聞,美國有位小學老師目不識丁卻成功矇混了二十多年,靠著多媒體教學模式,還多次當選優秀教師。」


  余磊掃了眼尚未結束的紛爭,笑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同學少年都不賤,奮鬥吧,少女。」


  王汀哭笑不得地搖搖頭,跟著一道回包房了。聚會的後半程,余磊拿出過兩次手機,不知道在忙碌什麼。周錫兵也沒有跟王汀透露案件的進展狀況,只拿著她的手機幫忙清空購物車。一頓飯,每個人都吃得心事重重,各有一段關乎工作的憂愁在自己心頭掂量。


  第二天一早,王汀被王小敏吵醒時,聽到的也是工作相關的事情:「王汀,快看網頁新聞!你們的何處長上新聞了,醉駕被抓了個現行。哇哇哇,成典型了!咦咦咦,這人知道的好清楚噢,筆法好犀利!」


  王汀伸了個懶腰,不得不佩服余磊手快。昨晚到今晨,打的就是時間差,非正常工作時間,讓有些人沒辦法找關係找門路摘出去。王汀在急診輪轉過差不多一年的功夫,對於醉駕毒駕之類的深惡痛絕。這些人自己作死另尋他法不行嗎?為什麼要連累其他不相干的人。誰的腦殼能硬到跟車子硬碰硬啊!

  選擇何處長下手,余磊顯然也是經過了考量的。這是典型的局二代,靠的是老一輩的關係硬是坐到了這個位置上。此人在系統內人緣一般,撐到今天老一輩也七零八落,走的差不多了。現在他捅出了簍子來,估計不會有什麼人力保他,而是斷尾求生。


  余磊的微信來的很快:王汀,你看到網頁新聞了沒有?我一早打開手機時還懷疑自己看錯了,真不敢相信會這樣。何處長也真是糊塗,應酬完了直接找個代駕或者打個車回家不就結了么,還被抓了個正著。


  王汀十分配合:是啊,我也不敢相信。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微信群裡頭熱鬧起來了,看破不說破的眾人紛紛感慨何處長實在是一言難盡,怎麼眼看著要到年底了,還鬧出這種事情來。大家非常仁厚地替領導們憂愁了一回此事該如何是好。居然弄出了這麼大動靜,實在是不可思議啊。


  她保持著這種不可思議的狀態出了房間門,碰上客廳沙發上的於倩父親不滿地皺眉頭,她也沒給任何反應。作吧,慢慢作,總有他們後悔的時候。


  一早上的時間足以讓這條新聞迅速的發酵起來,王汀人在單位食堂碰上徐佳,對方朝她使眼色:「看新聞了沒有?我覺得現在就跟農村的那種爆米花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砰的一聲炸開來了。」


  王汀笑著點頭:「嗯,然後我們就可以吃香噴噴的爆米花了。告訴你一個消息,咱們單位紅了,一早上,我的大學同學都在問,是不是你們單位啊?」


  徐佳直接擺出一張「此人已死有事燒紙」的臉:「對,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受關注過,真心紅了。」


  小職工們能夠以一種近乎於幸災樂禍的心態看待這件事,領導們全都表情嚴肅。王汀去各個部門清查固定資產的時候,大家都在議論何處長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叫人給抓了典型。部門長們則都行色匆匆地去開會了。


  何處長的事情鬧得不小,他不僅醉駕,還扇了交警好幾個耳光,說了些相當出格的話。當時有人錄了視頻,現在他已經是瞬間成為了網路紅人,創造了金句,據說是刷新了新一輪官員的智商下限。


  王汀看著自家小師弟歡快的微信,深深地感受到了被連帶的恥辱:「貴單位的領導同志就這智商?真是嘆為觀止啊!師姐,你不會被同化吧!」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王汀覺得短時間內,自己都不會再想理睬自家這個專門踩人痛腳的師弟。


  整整一天,整個單位會議不斷。部門長開完會以後又回各個科室傳達上級的意思。關於何處長的這點兒小事故,所有人一律保持沉默,堅決不許接受任何媒體記者的採訪,也不要對外傳遞任何消息。


  「外頭老百姓都盯著我們這些穿制服的,大家一定要警惕!」部門長閆主任敲著桌子跟大家強調。


  被緊急拉過來開會的職工有人笑了:「我們要麼吃食堂要麼回家自己做飯吃,可沒有誰請我們上飯店吃館子,也沒有車子開。」


  閆主任變了臉色,再一次強調:「引以為戒,不要步入後塵,總該知道吧。」


  先前發話的職工冷下了臉,拍著桌子跟閆主任懟了起來:「曉得外頭盯著我們看,那你們這些領導為什麼就不能有點兒數呢!反正我一把年紀馬上就要退休了。大會小會各個級別的培訓學習,姓何的也參加不少了,怎麼還沒我這個頭上一頂帽子都沒有的人覺悟高!我上幼兒園的小孫子都知道不能酒駕,別說是醉駕了!噢,出了事,板子挨在我們身上,怎麼有榮譽拿獎賞的時候,也不跟著一塊兒沾沾光呢!」


  難得來單位露一回臉的蔡敏大約是覺得自己的副科長位置板上釘釘了,竟然開口幫閆主任說話:「老葉,你不能這樣說話。何處長也是倒霉,喝酒開車的人多了去了。現在我們的收入那麼低,哪兒有錢找代駕啊。單位有同志發生了這種事情,正是體現組織上關心跟我們的理解同情的時候,哪裡能落井下石呢。」


  「這要當領導的人果然不一樣啊,真是高風亮節。」老葉朝蔡敏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來,「其實為了我們蔡美女的健康著想,組織上不該把這麼重的擔子交給你,不然你要是暈過去了怎麼辦?」


  閆主任出面打圓場:「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題外話,還是就著作風紀律問題說話……」


  「我說的就是作風紀律問題!」老葉突然間跳起來,屁.股底下的凳子都被他帶翻了,他指著蔡敏冷笑,「這一年到頭不上班的人都能提拔成幹部。我們這些兢兢業業了一輩子的老菜幫子就沒人管了?噢,照顧老同志,這老同志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吧!」


  蔡敏的臉被氣得通紅,捂著胸口作勢就要往王汀身上倒。王汀二話不說,立刻起身去幫老葉扶凳子,葉敏身子挨了個空,差點兒閃了腰。她立刻摁住了胸口,表示自己心口痛,要喘不過氣來了。


  老葉抬腳就踹掉了蔡敏坐著的凳子,後者直接摔倒在地上,開始拍著腿哭。老葉冷笑:「能哭成這樣,還喘不過氣么?」


  蔡敏總算又想起了捂胸口,眼淚汪汪地看著王汀:「你快給我查查,我心口痛死了。」


  王汀無奈:「我給你打120成不?」


  一場作風紀律會開成了拍桌子摜板凳的鬧劇,蔡敏哭著喊著要跟老葉拚命。老葉梗著脖子一派土匪的模樣。閆主任夾在兩人中間,頭痛不已。旁邊看熱鬧的,拉架的,各自偏幫的,幾乎要將整棟樓都給掀翻了。


  沸反盈天中,王汀不動如山。她並不關心那位何處長的結果,她盯著的是余磊手上的那份意見書究竟會被怎樣處置。現在何處長的事情鬧出來,總局的態度勢必是□□,儘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眼下這個節乎眼上,單位禁不起另一場風波。一旦合理合規的訴求得不到滿足,他們這些人勢必不肯善罷甘休。


  那些被強壓著頭硬生生地接受被淘汰結果的人,怕的是保不住手頭的飯碗。然而對自己這一波近年來考進單位的人而言,這個飯碗完全談不上閃閃發光。


  何處長事件發生后的第三天,總局方面終於鬆了口,同意公開遴選職位。


  余磊笑著嘆氣:「我們的位置被拿出來體現公平公正,好人全是領導當了,我們還得鼓掌叫好,感謝領導沒有直接拿走了當人情。」


  王汀安慰了他一句:「任何進步都是曲折的。總.理都說政令出不了中.南.海,地方跟中央的博弈自古以外都客觀存在。起碼現在給了我們一個能坐上考場競爭的機會,這就是進步。這是我們爭取來的結果。」


  其他人立刻附和:「抗爭還是有效果的,柿子專門撿軟的捏,咱們不能軟了才是真的。」


  人人都假裝眼前的格局跟何處長的事情沒有半點兒關係。局裡頭已經有人隱隱約約猜到了何處長的醉駕事件有系統內部人推波助瀾,否則外人哪裡能一夜的功夫就將何處長的家庭背影翻了個底朝天。


  到了眼下這光景,他們這些年輕人交上去的意見書反而成了他們「人品」的背書,體現了到底是學生氣,凡事都愛按著明路子上的規則走。據說目前重點懷疑對象落到了跟何處長一塊兒喝酒吃飯的幾個人身上。其他人哪裡知道何處長的行蹤呢。


  一時間,局裡頭的領導們人人自危,氣氛緊張得不得了。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沒有利害關係,犯不著下這個手。能跟何處長一個桌子吃飯的人,要是是領導,要麼就是領導的親信。


  王汀找大主任在單位的固定資產清查報表上簽字的時候,大主任相當熱情地誇獎了一通她的工作成果,又言辭懇切地強調:「小王,你的情況我也跟局裡頭反應了。局裡頭開了會的結果,現在你也該知道了。單位是重視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發展的,這就是機會,好好把握。」


  王汀沖領導微笑鞠躬,情深意切地道謝:「主任,我最慶幸的就是我們單位由您坐鎮。您一直都關心我們的發展。跟著您幹活,我心裡頭踏實,因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義有成果的。」


  她剛拿回資產盤點表,蔡敏就氣沖沖地闖進了大主任的辦公室,一見她手中的紙筆,立刻搶過去:「領導,你這是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啊!」


  大主任氣得想拍桌子:「小蔡,你則說話怎麼沒頭沒腦的?單位的資產這麼多年都沒讓你管明白了。幸虧我這是招進了能做事的人!」


  王汀伸手要回了資產盤點表:「蔡老師,你可別撕了,我得交上去呢。」


  蔡敏氣沖沖地將盤點表往地上一丟,一屁.股坐在了大主任的辦公桌對面,捂著胸口開始哭訴她多年的辛苦。


  王汀趕緊撿起了地上的盤點表,將那「我把青春獻給了單位」的長篇大論隔在了主任辦公室門裡頭。


  她微微地噓出了一口氣,行到九十九,就差最後一步了。刷題刷題,看書看書,把領導這幾年的工作報告全都翻出來再仔細研讀一遍。如果她工作能力不如人,考不過別人,那麼就是該升職的年限到了她沒能升上去,她也認了。理論與現實之間存在的客觀差距,她心知肚明。可要想莫名其妙就黑了她的名額,沒門!


  連著一個禮拜,王小敏都不敢看動畫片也不敢跟書桌聊天了。因為王汀一下班就忙著看書刷題,人家準備公務員考試的都沒她勁頭足。小桌桌樂壞了,拚命給王汀打call,對,就是要好好學習,一定取得好成績!


  王小敏憂鬱地嘆息:「王汀,你這樣是不行的。你看你都不跟帥哥約會去,這樣帥哥會被別的小妖精勾引走的。」


  王汀頭也不抬:「能被輕易勾走的,都不是我的。好了,不許閃,我要做題目了。」


  禮拜五進考場的時候,王汀的心情十分平靜。卷子是南省考試院出的,風格還是公務員考試的路數,然而難度係數卻降低了好幾個檔次。王汀懷疑這是為了讓最後的卷面分數不要太難看。因為他們暗示過會查考卷。


  儘管這樣,到了面試的時候,原本筆試通知是1:3的比例進面試,最終卻變成了1:5,充分實現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原則。


  通知出來的當天,余磊就在群裡頭發微信,示意大家好好準備。這一次面試過程按照公務員考試的標準來,會全程錄像。局裡頭的意思是,要將這一次遴選搞成一個能拿出去宣傳的樣板。


  反正他們遞交意見書的時候就已經將領導們得罪了,路走到了一半,沒有不繼續走下去的道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最後大家就是被邊緣化。反正照這個趨勢下去,他們自己不爭取的話,也是被逐步邊緣化的命。十幾年的功夫,對於一個時代的發展而言也許不算什麼,但卻是經歷者最年富力強的時光。他們耗不起,也不想陪著耗下去。


  周錫兵這個禮拜也是忙得腳不沾地。他雖然沒有跟王汀說案件的具體進展情況,可是光看看林奇在朋友圈裡頭的各種哀怨,王汀也能猜到他們究竟有多忙。周錫兵跟她道歉,欠她的電影也一直沒還上。


  王汀無所謂,她翻出了工會發的電影兌換券,看了看有效日期,笑道:「沒事兒,你要是這個禮拜六晚上有空的話,我請你看電影。我電影券要到期了,不看也浪費。」


  當初發下來的時候,王汀就想直接掛網上賣掉得了。一個人,她寧可窩在宿舍裡頭看書給公眾號投稿掙點兒小錢花花,實在懶得出門去電影院。還是王小敏堅決反對,它愛看電影動畫片,這才留了下來。


  王小敏幸福得快要暈了,一個勁兒地誇獎王汀:「對對對,就是要這樣。他忙,你就要主動一些,這樣才能往前走。」


  王汀伸手彈王小敏的手機墜子,她不過是為了還周錫兵上次請她吃飯的人情而已。小孩子為什麼總愛想這麼多。


  周錫兵笑了,悶悶的笑聲隔著話筒傳出來,不僅將王小敏迷得神魂顛倒,就連王汀都不免耳朵上發燙。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聲音認真了一些:「對不起,我很不像話。周六下午你們幾點鐘結束?我過去接你吧。」


  王小敏心花怒放:「啊啊啊,他肯定是在偷偷地關注你,不然怎麼知道你周六要面試啊。」


  王汀死命彈手機鏈子上的Kitty貓,警告王小敏閉嘴,更加不許偷偷放音樂。她輕咳了一聲:「應該是下午五六點的樣子吧。你要是忙就別跑了,我過去找你就行。」


  王小敏開始抓狂:「王汀你不能這樣,你是女孩子,要矜貴,要讓王子跋山涉水將你從惡龍手中救出來。」


  這個動畫片看多了的手機,她自己不會砍翻了惡龍啊,為什麼要等王子救命。


  周錫兵再一次發出了笑聲,最後強調:「沒事,我過去接你。」


  手機掛斷以後,王汀在床上翻了個滾。久違的少女心啊!她真不是因為被邱陽傷得太深,所以對戀愛忌諱莫深,純粹是因為沒有碰到合眼緣的人。


  想到那個名字,她又拎起了王小敏,開始翻看網頁新聞。隨著那驚天動地的一跳,邱暢算是徹底紅透了。網上有不少人在給她跟邱陽寫同人本子,還有了徜徉(暢陽)CP的粉絲會。只能說,現在人的萌點真心千奇百怪。毫不意外,她這位萬惡的前女友就是這些同人本子裡頭的惡毒女配,作用就是彰顯他們的愛情有多麼的堅貞可貴。


  王汀一點兒意見都沒有,著名的小三文能成為一代人的愛情啟蒙,這德國骨科系列吃香也不奇怪。她唯一想說的是,能否別將邱暢寫成小白花,這真是白瞎了人家敢想敢做的大無畏。


  「咦,邱家人將邱暢送到國外去治療了。王汀,她不是已經是植物人了嗎?」王小敏好奇地看著新聞內容,「這樣漂洋過海,他們也不怕將她給折騰沒了。」


  王汀嘆了口氣,沒能回答王小敏的問題。警方一直希望全面調查邱暢的生活,但是邱家十分抗拒。王汀始終覺得,邱暢會鑽進小戴裝過碎屍的箱子有更複雜的內情,她的跳樓也絕非意外,甚至小戴突然間承認自己撞死人並分屍的時機也顯得相當古怪。


  她想了一會兒以後,沒有得出結論,先聽到了外頭於倩的哭喊:「我不吃,我什麼都不想吃!我受傷的是我的心,這是任何東西都沒有辦法補回頭的。」


  這也不知道是從哪個三流言情劇裡頭學來的台詞。


  王汀關燈睡覺,將王小敏「你應該吃豬心以形補形啊」的叫囂阻斷在了關機鍵上。


  禮拜六的遴選面試整個流程十分正規。每個人都將自己的手機放在了信封裡頭,寫好名字封了口子交給考場的工作人員。徐佳因為是本科畢業,還不滿參加遴選的條件,在現場充當考務人員。她沖王汀做了個手勢:「加油!」


  蔡敏剛好從後面擠上來,聞聲立刻露出個笑容:「哎喲,這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些老同志都被擠得沒地方站了。」


  被她擠到了邊上的余磊撇了下嘴巴,直接跟王汀搭話:「加油啊,你可是筆試面試全局第一進的單位。」


  蔡敏立刻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皮笑肉不笑道:「這可不是學生考試,看的是工作經驗跟能力。」


  後面的人催促著,他們往裡頭走,總算結束了這場唇槍舌劍的紛爭。徐佳撇撇嘴,小聲嘀咕道:「總共就五個人報名,這個崗位1;5的比例面試,保的誰,誰心裡頭沒點兒數么。」


  王汀沖她做了個手勢,點點頭,往裡面去了。照舊是電腦抽籤排序決定考場跟考生的順序。王汀的心情說不出的平靜。她是典型的考試型選手,從小到大的重要考試就沒有失過手。


  她將面試資料翻出來看的時候,蔡敏轉過頭來唉聲嘆氣:「到底是年輕人啊,衝勁十足。我就沒這麼大的動力了。不是我說,小王啊,你開過年來也二十九了。人生大事要抓抓緊,不然就生不出孩子了。這可是對社會不負責任!」


  「生下來也養不活啊。」王汀頭也不抬,繼續看自己的資料,「生了卻不好好養,這才是不負責任,禍害社會呢。」


  蔡敏訕訕地轉過頭,抱怨了一句:「小丫頭就是說話沖,一點兒都不曉得尊重老同志。」


  王汀沒吭聲。蔡敏落了個沒趣,訕訕地起身去洗手間了。她排在第一個面試,按照一個人差不多二十多分鐘的面試時間來,足足比王汀早了一個多小時。


  王小敏身在信封口袋裡,跟別的手機侃大山的時候都不忘給王汀加油打氣:「加油!王汀,讓她知道你有多厲害。」


  王汀沒辦法應和它的話,只能在草稿紙上寫下:「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又偷偷看動畫片,信封太薄了,其他人會看到的。」


  考場房頂上的吊燈大聲念著,整個考場的固定資產都笑了。王小敏害羞起來,嘟嘟囔囔:「王汀你討厭,我要求今晚看外國大片撫慰我的心。」


  王汀忍不住笑了。余磊走過來找她,敲了敲桌子道:「你放心,好好面試。這次全程錄像,他們不敢搞鬼的。」


  王汀點了點頭,沖他笑:「你也要加油啊!」


  他們這一組的第四個考生被叫走的時候,王汀看了眼時間,起身去了衛生間。她人一進門,抽水馬桶就叫喚了起來:「王汀,王汀,你怎麼才來啊!我都急死了。之前那個女的,就是王小敏說非常討厭的那個女的在廁所裡頭翻出了手機,有人給她傳了題目跟答案!房子的證件沒辦下來,還沒有辦理固定資產手續,我喊死了它都沒反應。」


  王汀心裡頭咯噔了一下,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規則要求他們上交手機,但是並沒有搜身。衛生間這塊兒距離信號屏蔽儀有些遠,手機簡訊不能發送,卻能夠聯上供考場電腦使用的無線網路。


  現在蔡敏已經出了考場,再追究她作弊已經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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