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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水到渠成

  夏日的雷陣雨後, 氣溫降下, 空氣里泛著雨後的清新, 還有花香草息, 安靜時, 屋檐上掉落下來的水滴滴答答, 在廊下的小溝渠中匯聚成了小溪流,歡快的朝著低洼處淌去。


  吹來的風有了一絲涼意,溫如意將手收回來, 厲其琛快了步握住了她, 他的手比她熱多了。


  適才披了單衣出來,淋了些雨,風吹著吹著反而覺得冷了, 溫如意便朝他手裡探去,藏的深了些。


  厲其琛見她快貼到了自己, 出聲提醒:「濕的。」


  溫如意往他這兒倚, 正好遮擋了風吹來的位置, 癟了癟嘴:「別動。」


  之前站在廊下時,雨下的大,將她的頭髮打濕了些,厲其琛低頭, 這些水珠兒還俏皮的掛在上面, 像是小珍珠, 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厲其琛抬手抹了下, 這些水珠兒便沁入了他的掌心裡, 涼絲絲的,還泛著茉莉花的香味,是她慣用的花湯。


  豆蔻原本去屋內拿衣裳的,出來見此景,又悄悄退了回去,滿心的高興,娘娘醒來之後和王爺之間的關係更融洽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看著十分舒服,賞心悅目。


  院子里時不時傳來腳踏過濕漉漉地面的聲音,溫如意轉頭看去,許媽媽帶著兩個小丫鬟在收拾小廚房,窗戶破損了,估摸著裡邊打鬥過後也是狼藉一片。


  「可惜了。」溫如意輕輕道。


  順著她的方向,厲其琛嘴角微揚,猜到了她所說的:「煮了什麼?」


  「還沒來得及煮,許媽媽帶阿荷準備餛飩皮子。」東西還沒備好,這就迎來了一場暴風雨,如今那些皮子恐怕已經滾了滿身的灰。


  「明日讓林管事派人來修。」


  溫如意點點頭,這才想起他今夜出去的事,進屋時提及:「王爺去了城外?」


  「明日下午蕭勁侯府會派人來接阿荷回去,你送她過去。」


  「王爺您不去?」


  厲其琛搖頭:「明日你送她過去后,不論發生什麼,皆有人做主,你不必出面。」


  溫如意神情微頓了下:「王爺,陳小婉也想對阿荷動手。」


  「嗯。」


  見他沒有半分意外,溫如意也瞭然了,朝中關係千絲萬縷,誰與誰有關係,都有利益牽涉其中。


  陳小婉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像是竊聽器,她行動的少,更多的是藏在王府中往外傳遞消息,不到萬不得已她不能被人發現,而厲其琛遲遲沒有將她除去,似乎就在等她徹底暴露。


  小庭院內收拾妥當后,芷園和香園那兒都派人過來詢問過,這麼大的動靜,打鬥時她們不敢接近,如今事情平息了,怎麼都得過來關切一下。


  待歇下時,夜已深。


  溫如意後來是迷迷糊糊睡過去的,也不記得時辰,隱約感覺厲其琛很晚才歇下,再睜眼,天已大亮。


  吃過早食沒多久,似是擔心再生意外,蕭勁侯府那兒便派了人過來接阿荷。


  ……


  抵達蕭勁侯府時,前院那兒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其中還有幾個年邁的老人家,像是族中長輩,由人攙扶著,也有兩個穿著官服的,應當是從衙門裡請來的,餘下的溫如意還瞧見幾位相熟的夫人,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不一樣。


  這些人在溫如意她們到來之後,視線總有意無意的落在這兒,看的皆是溫如意身後的阿荷,在瞧溫如意牽著阿荷時,神情又有微妙的變化。


  但看歸看,卻沒有人上前來搭話。


  直到楊夫人從前廳出來,像是個開端,等在那兒的幾個老人家率先有了動作,朝著她迎過去,眾人的注意力終於得以轉移,溫如意望過去,儘管比前陣子看到要消瘦了些,但楊夫人的神情看起來很輕鬆,像是勝券在握。


  很快的,那兩個身穿官服的人隨人進了前廳,約莫一刻鐘過去,其中一人出來,直接出了府。


  在場的大多數人只是了解個概況而已,例如今天蕭勁侯流落在外的孩子要認祖歸宗了,其它的並不清楚,然現在這情形,便讓他們有些疑惑,進進出出的這是要做什麼?認祖歸宗也該先那孩子介紹給族裡的人啊。


  又是一刻鐘,只見那蕭勁侯府的大門口忽的進來了一群面色不佳的人,為首的男子看起來比蕭勁侯還要年長一些,臉上甚至是染了怒意的,在掃了在場的人一圈后,視線落在了溫如意身上,隨後,越過溫如意看向她身後的阿荷。


  看他那神情,似要將人灼穿。


  這時遲遲未見蹤影的侯夫人金氏從內院出來,看著這麼多人,神情很平靜,她身邊還跟了個七八歲年紀的男孩,乖巧的站在侯夫人身後,瞧著有幾分膽怯。


  才進來的那些人見金氏出來,忙迎了上去,他們都是金家人,說話期間,金氏的目光朝溫如意這兒看過來好幾回,這次沒再認錯,看的都是阿荷。


  只是那眼神不再能平靜,極力剋制下還是流露出了情緒,金氏很快將眼神收了回去,繼續與金家人交談。


  「姓蕭的弄如此大陣仗是要做什麼,難不成他還打著別的主意,一個外室子,還是在你成親前就有的,他可真好意思。」


  金家大老爺今天帶著這麼多金家人過來也不為別的,就是替自己妹妹坐鎮來的,他蕭容越一癱就是五年,這五年裡侯府中大小的事哪件不是妹妹操持的,如今他要將外面的野種認祖歸宗,他金家可是不同意。


  「你放心,今天這事,大哥給你做主!」


  「大哥,我讓你去找的人可找著了?」金氏壓下心中是不是湧上來的異樣感,今天的事對外說的都是要將流落在外的孩子認回來,可金氏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半個月前從侯爺能開口說話時,他那院子金氏就安插不進人了,這半月里侯府內的人進進出出,她硬是沒能查出這些人要做什麼。


  時間一天天過去,金氏心裡是越發的不安,許多事情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侯爺能夠開口說話是一件,人要被帶回來認祖歸宗是一件,是不是還有她不知道的,正在發生。


  「這麼多年過去了,哪裡還找得到,你放心,當年的事乾淨的很,他就是把人找到了也說明不了什麼。」金大老爺的視線往溫如意那兒落下,語調慢了些,「就是不知道定北王是什麼意思。」蕭勁侯癱了五年之久,朝中更替過後他早就沒什麼可用之處了,定北王這時候站出來幫忙,用意可奇怪的很。


  提到這個金氏的臉色越發難堪,這時,前廳中走出來一個管事,清亮著嗓門對眾人道:「侯爺適才剛服了葯,讓大家久等了,請各位隨我進來。」


  溫如意拉著阿荷,與最後來的那些人保持著距離,走進前廳后,被楊夫人派來的人給接到了一旁坐下:「溫側妃,今日事多,勞煩你與阿荷先在這兒坐會。」


  楊夫人也沒有要將阿荷帶過去的意思,溫如意笑著點點頭,她今天前來的作用,大抵就是給阿荷鎮場子的,但依現在的情形,似乎還沒輪到這兒。


  而在接下來長達兩個小時的時辰里,溫如意才算是明白前一天厲其琛所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除了認祖歸宗外,每件事兒都是重頭戲。


  早前準備了兩個月有餘的事,全在這兩個時辰中翻了出來,三年前的,五年前的,再早一些還要追溯到十五六年前,一件件一樁樁,饒是溫如意這個旁聽的都快要消化不過來,更何況是當事人。


  最先說的便是蕭勁侯三年前重病的事。


  五年前蕭勁侯因戰而傷,下半身癱瘓,之後在家養傷,有段時間病情得到了控制,還有去上朝,在朝中也任有職務,但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很久,一年之後蕭勁侯的身體狀況便開始走下坡路,但是先帝也曾派太醫過來診治,皆是無用,到三年前那場大病後,好不容易將人給救回來,沒隔多久又是一難,徹底的成了個廢人,四肢不能動,口不能言,成天都躺在那兒。


  吊著命一般。


  外人瞧著,即便是當時的先帝,也覺得那是因為舊傷的緣故,因為當初受傷實在嚴重,能撿回一條命已屬不宜,五年下來病情加重,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可誰能想到,在其中促使蕭勁侯的身體日漸衰敗的不是傷勢,而是侯夫人給自己丈夫下的葯。


  大抵是從三年多前開始,侯爺的身體漸漸有所好轉,在兵部兼任了差事後侯夫人便在侯爺的吃食和葯里動手腳,不到半年侯爺的身體急轉直下,便生了大家都知曉的那場大病,好不容易救回來,在得知侯爺託付妹妹楊夫人一些事情后,又再度下毒手,讓侯爺連話都不能說。


  而這三年裡,為了讓侯爺繼續保持這樣的病情,侯爺日常所服用的那些湯湯水水,既是葯亦是毒,叫他死不掉,卻也活的不痛快。


  此事說完后,前廳中的人嘩然,蕭家族中的幾位長輩,都是敲著拐杖氣的臉色通紅,溫如意從桌上的碟子內拿了些乾果,一面嘗著,一面看向最後來的那群人,金家大老爺那神色,恐怕都沒想到是這一出。


  相較於蕭家人的驚怒,金家人的反應卻是更生氣,金家大老爺第一句話便是「胡說八道」,那氣勢也是足的很,繼而質問那管事:「這五年來侯夫人對侯府的盡心儘力,到你嘴裡倒成了謀害,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蕭容越為了認個外室子回來,還能造謠些什麼出來!」


  管事冷靜的看著他,沒反駁,但眼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卻是明了,他的這番話對他無用。


  一個下人都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金大老爺大怒:「欺人太甚!」


  金大老爺一門心思想著要給自己妹妹做主,這會兒倒是沒注意到金氏的反應,在聽管事說完那些事時,她的神情就隱隱有些不對。


  正此時,前廳后廂房那兒傳來了輪椅軲轆的聲音,金氏驀地抬起頭,在看到毯子蓋著的下半身時,她那藏於袖口下的拳頭狠狠握住,看著被推出來蕭勁侯爺,眼神閃爍,情緒波動的厲害。


  「大哥,這些可不是造謠。」


  蕭容越的聲音不太重,帶著些沙啞,感覺說這一句就像是會抽空力氣,很是不容易,他看著金大老爺,重複了那句話。


  上次見到妹夫時,蕭容越還只能是躺在卧榻上,不能說不能動,和廢人沒有區別,如今見他康復了些,金大老爺還有些不適應,愣了片刻后粗著嗓門道:「你別忘了這五年裡是誰盡心儘力的照顧你,你病重那幾回,是誰衣帶不解一直守著你,四處為你找尋名醫醫治,她要是想害你,你還能活的到現在?你們相伴這麼多年,雖說膝下無子是遺憾,可皓兒那孩子也乖巧,將來說不定還能繼承你的衣缽,你倒好,弄的這一出是要將兩家人的臉都丟儘是不是,你讓她的臉面往哪兒擱!」


  「說起這個,倒是還有件事。」蕭容越重重的咳了幾聲,站在下面的楊夫人抬了下身子,想到了什麼后又坐了回去,偌大的廳堂內就只有他的咳嗽聲,片刻,蕭容越咳紅著臉看向一旁的管事,輕輕抬了抬手。


  管事冷著臉孔,張口邊說了一件讓金大老爺很是難堪的事,成親十五年來,整個侯府內無所出,侯夫人也好,那些妾室也罷,沒有一個懷有身孕,不是侯爺的問題,而是侯夫人的問題。


  這麼多年,因為侯府無所出的緣故,別人都覺得是侯爺的問題,畢竟妾室一個一個往府里抬,卻是誰的肚皮都沒動靜,可實際上是侯夫人無法生育,而她自己不能生也就罷了,也見不得後院中有人懷上侯爺的子嗣,一面大方的買小妾回來,另一面在那些湯藥中動了手腳,裡外都做足了,也直接斷了蕭家的香火。


  話音剛落,坐在一旁的一位蕭家族中長者直接氣暈了過去,沒氣暈的也都差不多了,這心腸是有多歹毒,侯府的基業都毀在她的手裡了!


  「蕭容越,要是沒有她,你這侯府也早就敗了!」金大老爺本想和金氏求證,但直覺告訴他,大庭廣眾將這件事說出來,不會有假,他不在意妹妹對那些妾室動了多少手腳,他在意的是這麼多年他們夫妻二人一直無所出,是妹妹的問題。


  若真是這樣,早就可以休書一封,將人送回金府了。


  蕭容越至始至終沒有看金氏,他眯了眯眼,十分疲乏的說了句:「是啊,要是沒有她,侯府的確不會有今天。」


  金氏的身子狠狠一震,但還是維持住了,她微仰著下巴,並未受那些視線的影響。


  「沒有孩子確實是遺憾,但你們如今有皓兒在,他雖不是你親生卻也是從蕭家族中挑選出來的,好好培養,將來也能成器,這件事她是犯了錯,但你們夫妻多年,你出事後她又悉心照料你五年之久,如今這般,往後的日子你們好好過就行。」金大老爺的反應很快,轉眼這態度就變了,「至於那個外室子,雖說生母身份低微,但那總是蕭家的血脈,今日這麼多人在也算是給你做個見證,讓這孩子認祖歸宗,我就當多了個外甥女,將來她出嫁,也會替她添一份嫁妝。」


  聽到生母身份低微,阿荷拽著手中的帕子,抿著嘴,眼眶頓時紅了。


  溫如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這金家大老爺真是一副好口才,直接將自己妹妹不能生育這件事給揭過不提了,下藥害人不能生育斷人香火在他眼裡就像是摔了個碗而已,多大點事,小錯,犯不上計較。


  再又是很大方的通融答應了阿荷認祖歸宗這件事,金家都不計較你沒成親就了外室子,你這蕭勁侯府就應該感恩戴德了,今天的事也就到此為止,認祖歸宗過後侯府多了個小姐,別的一概沒變化。


  而最早說的五年間下毒一事,金大老爺直接當不存在了,無憑無據的話有什麼可信的,沒有下毒只有悉心照料。


  前廳內,那幾位被請過來的夫人,神情都很微妙,蕭侯府請她們過來,主要是為了等孩子認祖歸宗后,要她們在外宣揚一下,蕭家有了位大小姐,以便將來說親。


  可沒說還有這些事兒啊,有些時候還是不知道的好,她們就這麼摻和進來了,如今想退都退不得。


  金大老爺說完后,蕭家族中這些長輩怒了,就這樣還要繼續留在蕭家,無恥至極。


  廳堂中這些人七嘴八舌說起來,頓時鬧哄哄,溫如意看向那管事,總覺得這個人冷靜的有些過頭了,不像是侯府里的下人。


  「侯爺,人已經送去刑部。」


  剛剛出去的衙門中人回來了,走進廳中,也不管他們在議論什麼,直接高聲稟報了一句。


  鴉雀無聲。


  眾人視線集聚在這名官員身上,金大老爺愣是沒認出來是哪個衙門裡的,興許是那個衙門裡的小官,再想他說的話,直接問道:「送何人去刑部?」


  那官員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朝著站在那兒許久都不曾說一句話的金氏道:「侯夫人,請您跟我走一趟。」


  金氏抬起頭,先是看向輪椅上的蕭勁侯爺,嘴角微勾,揚了一抹嗤笑,隨後轉過身看那官員:「去何處?」


  「刑部衙門。」


  金氏仰著頭看他們,語氣驟然冷漠:「我身體不適,就不奉陪了。」說罷牽著孩子直接朝門口走去,竟是要回內院的意思,不再搭理前廳內的事。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阻攔。


  在金氏要跨出門檻時,身後傳來了蕭容越的聲音,比適才更精神一些:「元娘與我相識時,你我還沒定親,我告知母親想過兩年再議親,三個月後岳丈大人親自來了侯府,未告知與我,與母親定下此事。」


  金氏的腳步一頓,背後的聲音沒有斷過:「我懇求母親,我已有意中人,希望在消息散出去之前解除婚約,還親自書信於你父親,但未等接到你父親的回信,這消息就不脛而走,京都城中談及此事,都說蕭家與金家要結親。」


  「六月里,畫舫的幾家花樓內接連數個花娘失蹤下落不明,待我派人前去接元娘時,她已不在風月樓。」


  「當時她已經懷有身孕,我派人四下打聽,卻怎麼都找到她。」


  話說了一半,是接連的咳嗽聲,金氏緩緩收回了腳,轉過身時,對上了他的視線,只聽他道,「後來我查到,元娘與那些花娘的失蹤,都是別人有意為之。」


  那時他們已經成親了,蕭容越怎麼也想不到當時不過十六歲的金家大小姐手段會這麼狠。


  後來府中一個小妾因月事大出血身亡,蕭容越徹底的看清了金氏的真面目,他便更小心的派人打聽元娘的下落。


  蕭容越心中到底是存了希望的,不見屍骨,就有可能還活著,侯府中無所出,因為岳丈大人臨終前的託付,即便知道都是金氏的手筆,他也無所謂自己如今有沒有孩子,只將金氏買回來的那些小妾遣送離開,後來乾脆是不納了。


  六年前,他終於打聽到了,得到的卻是她已故的消息。


  在得知元娘留下了一個女兒后,拿著這孩子的生辰八字,蕭容越幾乎是能肯定那就是元娘與他的孩子,差的只是他與這個孩子見一面罷了。


  可恰是那時,他被派去了昶州,他不能將孩子接回來讓她獨自留在府中,原想著打完仗再去見她,卻不想回來時已深受重傷,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拉回了性命,卻落了下半身殘疾。


  然即便是他萬般小心,也還是讓金氏有所覺察,接二連三的事情之後,來不及將整件事託付給妹妹楊夫人,他就中了毒變成了那樣,為了保護那個孩子,也是為了混淆視聽,金氏那兒這幾年始終是覺得小姑子在找的是侯爺的舊情人,直到前陣子才發現當年除去的那幾個花娘中,有人懷有身孕。


  廳堂中很安靜,須臾,蕭容越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眼裡什麼都容不下,就連鴛鴦居都要燒毀,那些東西,如今就鎖在佛堂后舍內,都是元娘的生前之物。」


  蕭容越的話終於觸怒到了金氏,她看著他,神情看似是在笑,嘴角卻一直在發抖:「我堂堂金家嫡長大小姐,嫁與你為妻,門當戶對,卻要輸給一個風月場所出來的女子。」


  「我早就言明有意中人。」


  「那又如何,我堂堂金家嫡長大小姐!」金氏的聲音猛然抬高,又狠狠頓住,失了控的神情里,一雙眼眸里是掩不住的嫉恨。


  她堂堂金家嫡長大小姐,身份尊貴,要嫁與他為妻,他卻還百般推阻,甚至是回絕了金家派過去說親的人,那又如何呢,那又如何,她就讓父親親自去了侯府,趁著他不在,與老侯夫人定下了婚約。


  他寫給父親的信,她燒了,他要親自來金家請求,她就及早一步將消息放出去,讓他進退兩難,他總歸是要選擇的,侯府的名聲,金家的顏面,他出身尊貴,又是侯府獨子,不會連這樣的輕重都分不清,和一個身份低賤的花樓女子相比,他知道該怎麼選。


  結果她自然是贏了的,可他心裡還惦記著,又怎麼能允許呢,她堂堂金家大小姐,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的丈夫心裡有一個花樓女子,她便讓大哥找人去打聽,要找出他的那個意中人。


  金家大哥不負所望替她打聽到了,但人數有些多,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個,金氏便想辦法除掉了這些威脅,在她看來男人喜歡去那些風月場合,不就是沖著美貌,她也沒想要她們性命,只是威脅她們離開,將她們的容貌毀了罷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即便是人都失蹤了他還是不能忘記,將那人的東西都帶了回來,還修了一座鴛鴦居,整日整日呆在其中,那她就燒了它。


  她這一生,自己選的,就不能輸。


  即便是她無法生育,寧肯是在族中抱養一樣,她也不願意讓後院中那些小妾生下孩子,她的一切都給了他,在他癱瘓的那幾年裡悉心照顧,她卻發現他還想找到那人的下落。


  不瘋不成魔,金氏是瘋了,她開始在他葯里下毒,讓他那才好轉一些的身體垮了,這樣他就不能再回朝堂去。


  他想要託付小姑子去找人,她就讓他不能開口,連字都寫不了,這樣他就能夠永遠在她的掌控中。


  但千算萬算,她沒想到小姑子要找的不是他的舊情人,而是一個孩子,一個幾個月前出現就將她的生活攪的一團亂的孩子。


  她自然不服輸,只要那孩子死了,那這侯府就還是她做主的,將來繼承家業的還是她的皓兒。


  可偏偏,這麼個人竟然受定北王府的保護,還讓定北王插手其中……


  前廳內的氣氛一瞬變得僵硬,就連金家大老爺臉上的神情也是一陣紅一陣白,有些事都無需證據,光是她那句「我堂堂金家嫡長大小姐」,就已經暴露了。


  再想到剛才那官員說要請妹妹去刑部走一趟,金家大老爺一下便想透了其中的關節,氣勢自然沒能像剛才那樣,這可不是認不認親這麼簡單的事,事關兩家名聲:「容越,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大哥若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以去刑部走一趟。」蕭容越的臉色看起來越發的差,躺了三年,如今一下說這麼多的話,對他而言是很吃力的事。


  「有什麼事不能自家人解決,到了刑部可是要人盡皆知,這……」


  「那是人命案。」蕭容越朝溫如意坐的位置看過去,聲音有些飄,「我擔不起,金家也擔不起。」


  金大老爺的臉色煞時變了,背後傳來金氏的笑聲,她瞪著蕭容越,眼中有淚,硬是沒落下來,嗤笑著滿是嘲諷:「原來這認祖歸宗,是為我準備的。」


  這麼大的陣仗,這麼多的人,進門開始就沒提認親一事,反而是數落她的宗宗罪行,他是故意如此,激怒於她,要將她送去刑部,他要讓刑部來定她的罪。


  「我給過你機會。」話未說完,蕭容越開始猛咳,臉色漲得通紅,坐在輪椅上整個人都會發抖。


  楊夫人再也忍不住,沖了上去:「大哥!快送回去,叫大夫!」


  「容越,她是犯了錯,但驚動刑部,可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金大老爺走上前來想繼續勸,楊夫人直接甩開了他。


  「還要什麼餘地,金大人,恕我直言,她是你妹妹,這還是我大哥,我蕭家對她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金老爺當年的託付我大哥也已經做的夠好,現在不是我蕭家不講情面,而是她不肯讓我大哥活著。」


  「她要想這麼做的話早就……」


  「早就什麼,只不過是因為皓兒還沒長大,我大哥死的早她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個幼子名不正言不順鎮不住宗族內的親戚。」楊夫人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這幾年她暗中找人時沒少受阻撓,這金家倒好,站出來什麼事都說的輕描淡寫,別人的命不是命,他金家人的命才算是。


  差人將大哥送回廂房后,楊夫人霍的站直,指著金氏道:「你什麼時候想過大哥想過蕭家,至始至終你都是只為你自己著想罷了,為了侯府考慮,虧你們說的出!」


  看蕭勁侯爺被推進去,再看這劍拔弩張的情形,廳中那幾位受邀而來的夫人和與蕭家相熟的,率先出聲,告辭離開,抓緊的離開了侯府。


  廳中,金氏站在那兒,視線落在溫如意這兒,定了定后,神情中那抹嗤笑尚未褪去,轉身走出了前廳,也沒管那等候的官員,直接回了內院。


  但這回,她似乎是忘了將孩子一起帶回去。


  這個七八歲年紀的孩子,被丟在門口,想要跟出去,腳步挪了下卻沒有動,他怯怯看著正對著他的那個官員,不知所措。


  楊夫人安頓好幾位族中長老后發現了他,嘆了聲:「皓兒,過來。」


  男孩轉過身,看著她,放在身前的雙手緊緊握著,他年紀是小,但卻聽得懂看的明白,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要被送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去了。


  廂房那兒有人出來,說是侯爺想見大小姐。


  溫如意牽起還在發愣的阿荷:「去罷。」


  阿荷走了兩步,扭頭看溫如意:「娘娘,您是不是要回去了?」


  「我等你出來再走。」溫如意笑著安撫她,「你快進去罷。」


  阿荷這才展了個笑顏,跟隨管事去了廂房。


  這邊楊夫人已經牽住了站在門口的皓兒,帶著他到了溫如意麵前,再度道謝:「溫側妃,真不知道怎麼感謝您才好。」


  「碰巧而已,就算不是我,你也能找到阿荷。」溫如意低頭看那孩子,沖他友好笑了笑,「對了,刑部那兒是要如何?」


  「大哥的意思是,這些事家中不能審也審不了,既然證據確鑿,就讓刑部來定。」今天之所以安排這一場,一是為了阿荷,二是為了將這些事說個明白,金家再怎麼周旋,這件事也不可能善了。


  「如此一來,倒是能還那些人一個公道。」侯夫人左一聲堂堂嫡長大小姐,右一聲身份尊貴,她有多瞧不起那些花樓女子,不拿人家的性命當一回事。


  「大哥也是這個意思。」楊氏頓了頓,「人沒找到,倒是有幾個打聽到了家人的下落,我派人送了些銀兩過去。」對於那些人來說,公道之餘,他們更需要的是補償。


  溫如意提醒:「阿荷有個妹妹,是她養父撿回來的,與她相依為命。」


  「她在這兒肯定住不慣,一併接回來,有人陪著也好。」


  溫如意點點頭,如此一來,阿荷的事算是妥當了,就是不知刑部那兒會怎麼判。


  ……


  離開侯府的金大老爺,即刻回府想辦法去了,沒多久金府那兒便派人去了陸家,不多時,消息傳到了宮中太後娘娘耳朵里。


  陸晼瑩很快召見了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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