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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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得筆直,聲音輕且語速緩慢,咬字清晰, 語落時上揚的尾音彷彿一塊擲出來的石子。
旁人尚且品不出意味之際,他已經頗為意外地眯起了眼睛,眸光在她身上落了兩秒,沒說話,視線再往後移,聲音沉下來——
「誰把這傢伙帶來的?」
他在責問身後的一干人, 也極有可能是問給她聽。
縱然平日嬉皮笑臉沒個正經樣兒,但若這混世魔王真沉了臉, 一群紈絝里還沒誰敢出大氣的。
氣氛僵持半晌,還是那少年低嚷著喚他:「二哥,是我非要來的, 一人做事一人當, 不干他們的事兒。「
「哦。」霍崤之鼻音輕嗤。
他手懶洋洋插|進褲兜,唇角的弧度似有似無, 嘲道, 「既然這麼仗義, 那後果你也一併擔了,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吧。」
說罷便轉身抬腳。
「二哥!」
少年疾走跟上, 緊抱住他的小臂, 就差哭出來了, 「我錯了!我錯了!您可不能這麼絕情把我扔在這兒,要是被我媽知道了是會死人的!」
「你有本事再把眼淚鼻涕抹我衣服上,也是會死人的。」
少年觸電般鬆手,霍崤之嫌棄地把人揮開,這才重新轉回來。
超跑扭矩大,真正的公路上環境複雜,每次加速或躲避都能直接導致車子失控。但路寬車少,這麼慢速度,又在新高速沒設減速障礙的情況下,徐西卜這小子還能把車開成這樣,真是臉都被他丟到家了。
好在喬微的司機駕駛經驗豐富,應急處理到位,前面的賓士s500隻是車屁股撞下去大塊內陷,可見幾道裂開的紋路,真論起來,少年的車還更慘些,半個車頭損毀冒煙,在霍崤之眼中已經是一堆廢品了。
他抬腿輕輕踢了兩下跑車乾癟的前輪,偏頭:「修理折損費全部由他負責,醫療精神損失費也都隨便你們開,這傢伙再道個歉,今天這事兒就算了了,成嗎?」
按說霍家遠在帝都,山高皇帝遠的應該鞭長莫及。但在這地界,恐怕還沒人敢不賣這個二世祖的面子。
原因無它,霍家樹大根深,稍動一動,業內便地震山搖,誰都不願得罪,再者,g市本就是霍崤之母家——徐氏船舶的大本營。兩者一相疊,霍崤之就算把g市的天捅破個洞來,恐怕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這些喬微都知道,可方才性命懸在邊緣的滋味,她記得清清楚楚,一口硬氣憋在胸腔里。
她看不慣男人無所畏懼的樣子,彷彿別人的安危在他眼中都比不上一場可以嬉鬧的遊戲。
毫無預兆,她忽地朝少年發聲問道:「你還沒成年吧?」
「可以把他的駕駛證給我看看嗎?」沒得到答案,喬微轉而向少年跟前的人追問。
霍崤之抬頭。
「身份證也行?」
只是一瞬,周邊所有人說話的聲音都停下了,場面一度靜寂得可怕。
霍崤之的手依舊漫不經心放在兜里沒動,然而他的眼神直到這一刻,才算真正認真起來。
漆黑的眸光望進喬微的眼睛,似乎想深究她這樣做的深意。
環城高速架得很高,兩側都是山,冬天只余空蕩蕩的枝椏,有夾雜濕意的寒風穿谷呼嘯而過,撲得人臉鼻生疼。
「看來我沒猜錯。」
喬微下車時沒來得及套上大衣,她冷得牙關發抖,卻還是咬緊后槽牙挺直脊背,露出些許淺淡的笑容嘲弄,「不過你們解決事故的方式還真是如出一轍呢。」
依著席越對霍崤之的態度,倘若喬母知道今天的事,必定不會善了,甚至可能指著她的鼻子教訓,但喬微絕不後悔。
她從父親那遺傳到的,除了自由隨性,還有執拗。
身處這個圈子,本不該帶著一股子不合時宜的骨氣,可若要她違背所想摧眉折腰,在喬微看來,同踐踏自己的尊嚴沒有任何區別。
「譚叔,打電話,有什麼事讓警察來秉公處理,我不喜歡私了。」
喬微垂眸吩咐著,將衣擺收攏,手臂環住針織開衫,邁出步子打算回車上避風。
只是走出兩步,卻被人抓住了腕子。
那桎梏力道不重,帶著迫人的溫度,和她僵到失去知覺的手仿若冰火兩重。
喬微彷彿沾上髒東西般厭惡地甩開。
「勸就不必了,我不會改變主意,車壞了有保險公司。在交|警給出事故認定書以後,我知道你們多得是辦法。」
「沒想勸。」
「那請問還有什麼事?」
「席越的……繼妹?」他鬆手,無辜地眨了下眼睛,又恢復了那副弔兒郎當的做派,「你的名字,我昨晚沒太聽清。」
「是嗎?」喬微終於回頭看他。
霍崤之的眼睛連眉梢都像是帶著幾分情意,整個人像是太陽底下的植物那樣肆意張揚。
不需要瞧人眼色,順風順水被捧著長大的二世祖,大概很難學會顧及別人的感受,也明白不了怎樣給予每個人尊重。
「反正我們毫無交集,就算告訴你,大概也很快就忘了,」喬微不再看他,邁開疾步往前走,「就當作這次也沒聽清好了。」
沉靜的聲音很快沒入山風裡。
她轉過身,只留下一抹高挑瘦削的背影,腰掐得細極。
「從前還不知道,席越這妹妹脾氣可真夠倔的。」人群中有聲壓低聲感嘆一句。
霍崤之眉頭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
「那咱們就這麼等交|警來?」
「不然呢?」霍崤之反問。
那人立刻熄了聲響,只剩徐西卜哭喪著臉:「二哥!我這麼信你,你不能這麼對我,警|察叔叔來了,我怎麼辦!」
「扣車罰金拘役,按流程來,你不會不知道吧?」
此話一出,徐西卜差點沒坐下來抱著他的大腿哭天搶地:「二哥!」
「沒出息。」
霍崤之嗤笑一聲,脫口而出的話殘忍無比:「以後再敢偷偷摸摸跟來,還是這個下場。」
其實徐西卜差兩個月才滿十六,說拘役,不過是嚇唬他罷了,只不過家裡姑媽一頓打,是免不了的了。
也讓他長長記性,技術差就別碰車。
霍崤之惡意滿滿地拍了拍他的頭。
這才揮手叫眾人散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
接下來喬微便沒再下過車,把事全權交給了司機處理,待到交管部趕赴現場,拍了照片,把超跑拖走,又等保險公司認定完相關事宜后,時間已經過去了近兩個鐘頭。
在席家的造型師大概已經等很久了。
喬微疲乏地打了個哈欠,儘管車尾被撞壞了,但車還勉強能開,她打算先回家,話到嘴邊,瞧見司機額頭上浮起來腫脹的一塊青紫時,又拐了個彎。
「去醫院吧。」
大概是方才甩尾時撞在了方向盤上。車禍后的許多癥狀並不是肉眼可見的,有什麼問題一併檢查了,也免得留下後遺症。
***
臨近下班時間,醫院已經不大擠了,拍了個加急的ct片,半小時便拿到了結果。
「就是點兒青紫,顱內不見出血,沒什麼大礙的,我給你開盒葯噴一噴,三兩天就差不多該下去了。」老醫生推了推眼鏡,目光移到一側的喬微身上。
「這姑娘是一塊兒出車禍的嗎?」
「是,」司機看了喬微一眼,幫她點頭,「我們小姐當時坐在後排。」
「我看你臉色不大好,沒有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一塊兒做個檢查?」
事實上,喬微確實不大舒服。
醫院的消毒水味讓她喘不過氣,胃裡隱隱墜疼,但這和車禍無關,喬微的胃病由來已久,家裡開的葯也有一堆了。
所以她最終只是搖搖頭,笑了一下,禮貌道,「多謝,我沒有哪裡不舒服。」
醫生本還要再開口,被喬微這樣拒絕後,也不能再多說什麼。
「一尺七,很好。」
喬母將皮尺交到一側人手上,親手替喬微系起禮服后綁帶。
「保持這個腰圍,身材是女人終身的事業。」
喬微默不作聲收腹,挺直腰脊。
交叉穿入的綁帶被順著方向逐一理順,打結、拉緊,成形后宛如一件藝術品。
喬母退後兩步欣賞完,這才慢條斯理重新戴上手套,抬眸問她,「記住了嗎?」
時間已臨近傍晚,此時的喬微胃裡除了晨起時一杯咖啡,再沒有裝過其他東西,這會緊身的禮服一收腰,五臟六腑都開始抗議。
她胸腔起伏深吸一口氣,長睫輕垂,眼神放到一側,終於沉聲應一句。
「記住了。」
許是裙子太緊,也可能是室內暖氣夾雜的香水與脂粉味讓她難以喘息,好不容易打理完,喬微想先到走廊去透氣,才起身,卻又被叫住了。
「右耳側的頭髮弧度不夠漂亮,阿元,你幫她重新燙一下,卷別太散,瞧著不精神。」
造型師應聲而動,喬微就這樣被按回鏡子前的化妝凳上。
她煩悶地閉了閉眼,終於開口:「媽媽,這又不是我生日,我晚上還要回學校,不用這樣細緻……」
「說的什麼話?」喬母眉頭輕皺打斷她,「你是我的臉面,就算只站那十分鐘,派頭排場也得給我擺足了。」
喬母收回視線,隨著化妝師的筆尖在眉峰描畫,眉頭鬆開,神情重新歸於平靜。
「你長這麼大了,按道理這些事情已經不用我再手把手教,但我還是得告訴你——」
「別想著往哪一躲就坐整晚,跟在席越身邊多聽多看,那些人認識幾個對你有好處。只有人脈是自己的,誰也說不準哪天會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