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8

  這裡是杏杏的防盜, 購買超百分之五十, 或購買二十四小時后可看。  確實,霍崤之買它可不就是因為安靜。


  「怎麼著, 不會是打算在G市常住了吧?」


  「真沒準兒,」霍崤之點點下巴,「帝都最近挺煩的,吵得人耳根疼。」


  「不過別說,這臨時買的宅子沒虧, 環境確實好, 而且空氣清新。」林以深西服齊整坐在游泳池邊的藤椅上跟自己玩撲克,聽到這句才出聲附議。


  「打住,你的審美跟我可不是一掛,」嚴坤連擺手, 「瞧瞧那宅子里的雕花博古架,紅木傢具……也就只有你們這種退休老幹部欣賞得來。」


  買的時候, 霍崤之倒真沒好好看過環境,只不過因著酒店住膩了,恰好圈裡有人問, 他便買了。


  不是沒地住, 可甭管家裡多寬敞, 年輕人大多不愛和長輩住一塊兒, 作息合不來, 又多受管束, 都愛另闢洞府。


  此刻他認真一瞧, 倒真是座愜意的宅子。


  天空中雲很淡,陽光舒倘,院前小蒼蘭生長得極盛。


  隔壁也不知誰家的薔薇爬滿了整道鐵欄柵,花期還沒過,繁盛地伸過來幾枝。許是G市沿海,冬天也不算太冷,又許是園丁打理得太好,大片開在牆頭,清新的氣味在微寒冷的空氣間彌散。


  「東西都是宅子前任留下來的,不然誰要誰搬回去?我這兒沒地兒放,」他邊脫浴袍,邊替自己的宅子辯護幾句,「裡頭構造倒還行,改改裝修湊合能住。」


  話音落下,不待人答,他扶上泳鏡,一道標準的魚躍扎入泳池裡。


  泳池有加熱系統,倒也不冷,只是瞧得嚴坤嘖嘖直嘆。


  他眼紅霍崤之腰上的側肌很久了,健身房他也沒少跑,怎麼就練不出那人魚線呢?思緒到這兒,他倒是又想起來一件事情。


  待到霍崤之一口氣遊了幾個來回,自水中探頭時,嚴坤才又神秘兮兮開口,「霍大少,知道你的新鄰居是誰嗎?」


  霍崤之興緻缺缺,坐上泳池邊緣喘息的空兒,甩乾淨發梢的水滴,最後才慢條斯理順滿足他的傾訴欲:「誰?」


  「席家!」


  這可才真是有點掃興了,霍崤之想。


  「按說我見過的漂亮妞不了少吧?但席家那繼女才是真漂亮,那臉,那腰,那腿,是半點都挑不出毛病,氣質也好,看不膩!」他繪聲繪色朝眾人吹噓。


  「別是你眼皮子淺,哪有這麼誇張?」有人不信,「圈子裡頂漂亮的,哪個臉上沒動過點兒手腳。」


  「嘿,你還別激我,」嚴坤來了興緻,「你們別看席越這小子成天道貌岸然一本正經的,還不是惦記死了他妹妹。」


  「為這妹妹,連長輩那些事都不記恨了,不漂亮能這樣?有機會你們自己走近點兒看,保證讓人心曠神怡的。」


  嚴坤老愛瞎用詞兒,不過今天這話霍崤之倒沒什麼異議。


  前幾日音樂廳外面,喬微蹲地上抬頭看他那一瞬,他是真切地覺得被驚艷了一把。


  再往前撞車時候,他還衝她吹過口哨呢。


  霍崤之這麼想著,撐地起來,打算回房沖澡。剛走出兩步,便又聽嚴坤惋惜地嘆一句:「不過我差點兒忘了,咱們霍少喜歡豐腴的,真是白瞎了這近水樓台。」


  他腳下踉蹌,差點沒走穩,轉過頭使足力氣把浴巾扔過去,正中嚴坤後腦勺。


  還正發懵之際,霍崤之眼睛危險地眯起來盯著他,一字一句,聲音發沉:「你他媽還真敢提。」


  嚴坤果然溫順地把嘴閉上了,轉過身舉手投降,「行行行,霍少,我再提就讓我下拔舌地獄!」


  只是等霍崤之進浴室,他到底再忍不住捂著肚子笑起來,連端坐的林以深手裡的撲克都沒忍住抖了兩下。


  旁人再好奇,嚴坤也只能擺著手忍住笑:「我可不想下拔舌地獄。」


  霍崤之剛成年那會兒,兄弟們不想他再整天泡車坑裡頭,便費勁心思搜羅一堆環肥燕瘦的女人,打算替他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偏他看了這個也嫌丑,看了那個也嫌丑,最後不選不行的時候,才挑了個最胖的、以豐滿有致著稱的小明星。


  說是瘦的咯手,感情他把女人當枕頭。


  誰知進門不到十分鐘,那小明星便抱著衣服哭哭啼啼出來了,跑前控訴:「不帶你們這麼羞辱人的。」


  就在眾人以為十分鐘這梗夠笑一輩子的時候,忽然發現霍崤之連件襯衫都沒脫,出門便把塞給他的Condom摔桌上,放言誰敢再提這事兒就跟誰絕交。


  有好奇心重的,私底下再三打聽才知道。那天包廂燈光暗,女人往身上塗了美白的香粉,回房剛走近,就擦了霍少爺滿襯衫。她用的不知是誰的粉底,沒會兒便過敏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


  霍少爺襯衫髒了本來就不虞,白熾燈一照,再瞧那臉,當即便嚇到了。


  這麼多年,甭管怎麼玩兒,就因著那天的陰影,旁人再怎麼漂亮盛情,大少爺都對那事兒敬謝不敏。


  說起來,倒是他們這幾個兄弟成了千古罪人。


  ***

  霍崤之沖完澡再出門,眾人已經在大廳玩開了,開了電視,滿桌撲克,倒香檳。


  他搬家帶進來的東西不多,客廳里除了一架鋼琴和幾把吉他,其他都是前任主人留的。眾人很有默契,避開這些,什麼都碰得。


  陽光挺好,他在陽台找了張椅子懶洋洋躺下來,頭髮還沒晒乾,便聽院子外門鈴響了。


  ***

  「什麼?」喬微站在樓梯上,眉頭深深皺起來。


  「夫人請了霍少來家裡晚餐,一會兒就到。」廚房的阿姨又溫聲重複一遍,「她讓小姐您別失禮,換了衣服再下樓。」


  「怎麼沒人告訴我?無緣無故,他怎麼會來?」


  「聽老譚說,霍少是隔壁宅子的新主人,今天剛搬過來。」


  喬微簡直要爆炸了。


  她一直覺得,看誰不順眼是因為自己修養不夠,可有的人,還真是讓你的修養好不起來。


  兩家宅子這麼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更何況喬母心懷鬼胎,要是隔三差五把人請來家裡晚餐,那可才真是絕了。


  那天晚上不愉快的記憶,喬微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阿姨您幫我說一聲,我明早還有課,得回學校去了。」喬微抓緊欄杆,打定注意不露面。


  「這……」阿姨面露難色。


  「微微,吃完晚餐就好,」席越挽著袖扣從房間出來,「一會兒我送你回學校。」


  他只知道車子出事故,還不清楚霍崤之當時也在現場,喬微懟了他的事。


  「我不想吃!」


  瞧著這下又沒了借口,喬微似是發狠地扭過頭轉身回房。


  席越卻又不知道她生什麼氣,吩咐阿姨先去忙,又追上來敲門。


  「微微——」


  他的聲音沉靜又無奈。


  「我換衣服!」喬微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


  ***

  霍崤之被阿姨引著進餐廳,一眼先瞧見坐下首的喬微。


  廳里暖黃的燈光氤氳,像是隔著一層紗,稍有些迷離。她約摸剛洗過澡,靜坐在桌子另一端,黑長發吹乾柔順披在肩頭,穿了條乳白色的棉布襯衫長裙。


  領子上系的一條紅細帶,襯上她嫣紅的唇瓣,眼睫低垂,看起來格外乖巧漂亮。


  席越的父親親自站起來迎他,「賢侄第一次登門,家裡薄酒淡茶的……」


  喬微抬頭,恰好見霍崤之朝她無辜地眨眼睛。


  她面無表情端坐,收回目光。深深覺得,那眸光里的色彩,大抵是得意。


  喬微默不作聲收腹,挺直腰脊。


  交叉穿入的綁帶被順著方向逐一理順,打結、拉緊,成形后宛如一件藝術品。


  喬母退後兩步欣賞完,這才慢條斯理重新戴上手套,抬眸問她,「記住了嗎?」


  時間已臨近傍晚,此時的喬微胃裡除了晨起時一杯咖啡,再沒有裝過其他東西,這會緊身的禮服一收腰,五臟六腑都開始抗議。


  她胸腔起伏深吸一口氣,長睫輕垂,眼神放到一側,終於沉聲應一句。


  「記住了。」


  許是裙子太緊,也可能是室內暖氣夾雜的香水與脂粉味讓她難以喘息,好不容易打理完,喬微想先到走廊去透氣,才起身,卻又被叫住了。


  「右耳側的頭髮弧度不夠漂亮,阿元,你幫她重新燙一下,卷別太散,瞧著不精神。」


  造型師應聲而動,喬微就這樣被按回鏡子前的化妝凳上。


  她煩悶地閉了閉眼,終於開口:「媽媽,這又不是我生日,我晚上還要回學校,不用這樣細緻……」


  「說的什麼話?」喬母眉頭輕皺打斷她,「你是我的臉面,就算只站那十分鐘,派頭排場也得給我擺足了。」


  喬母收回視線,隨著化妝師的筆尖在眉峰描畫,眉頭鬆開,神情重新歸於平靜。


  「你長這麼大了,按道理這些事情已經不用我再手把手教,但我還是得告訴你——」


  「別想著往哪一躲就坐整晚,跟在席越身邊多聽多看,那些人認識幾個對你有好處。只有人脈是自己的,誰也說不準哪天會用上……」


  喬微偏頭看向窗外,蔥白的十指下意識在裙擺上亂撓,最後竟摳起了新做的半透粉指甲。


  喬母拍開她糾纏在一處指尖,聲音都冷下來幾分,「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看好你自己的東西。有多少女人前仆後繼想往他身上撲,你比我更清楚。」


  喬微這次沒作聲,空氣便凝滯下來。


  她從不覺得席越是能看得住的,再有,席越也不是誰的東西。說親密點,至多算她的兄長罷。


  抑或者——叫繼兄,還更恰當些。


  母女倆僵持間,造型師終於移開捲髮棒,將整理好的髮絲別到喬微耳後,側開身,回頭道:「喬董,您看這樣還行嗎?」


  話是問出口,造型師心裡其實沒什麼底。母女倆的美貌一脈相承,喬微年輕,雪膚紅唇,風儀更甚。她甚至常不知該從哪裡去雕琢修飾,才不至於讓妝容失了她本真的樣子。


  直等來身後的婦人的微一頷首,阿元才悄然鬆了一口氣。抬手搖晃兩下瓶身,移開些許距離按壓噴霧定型,從鏡中端詳自己的作品。


  黑髮燙卷搭在她肩頭,每一根髮絲都是精心打理的弧度。


  細頸纖長,胸口白皙,禮服黑色的窄帶勾勒出瘦削的蝴蝶骨。


  少女一起身,星空裙便四下散落開,零星的細鑽垂墜在裙褶,行走間閃爍不定。


  朦朧婉約,簡直完美。


  然而女孩一雙眼睛自始至終漠不關心斜瞰著窗外,菱唇緊抿,神情冷然,彷彿鏡子里映出的是另外一個人。


  ***

  晚秋涼,霜露重。


  G市的氣溫一連幾日走低,室內的暖氣卻將裡外完全隔絕成兩個世界,日頭剛落,舉辦生日宴的大廳已經燈火通明。


  餐桌上綴著怒放的香檳玫瑰,花團錦簇,酒杯堆疊,角落裡還有小型弦樂隊伴奏,廳中皆是名流往來。


  只是喬微太瘦,穿得輕薄,即便開了暖氣,又鋪地毯,寒意還是順著她的小腿一個勁兒往上爬。


  真冷哪。


  她扶桌暗嘆。把裙擺下的踝關節不動聲色活動了兩圈,不遠處便又來人,只得站穩立定,唇角浮上鏡中練習過千百次、端莊的弧度。


  「微微,一進廳就先看見你,姑娘長大了,俏生生的還真是水靈……」走近的婦人熱情與她寒暄。


  喬微頷首,極力才耐下性子與其客套了兩句。


  血液中流淌的東西大概是無法被磨滅的,喬微天性里便遺留了她那位音樂家生父自由隨性。即使經歷喬母長久以來嚴苛的教養,還是數十年如一日疲於應對這樣的場合。


  好在未來得及多說幾句,婦人便在人群中找到了今晚生日宴的主人公,笑著匆匆忙結束話題,沿席越的方向去了。


  說起來,席越往年的生日宴都只是請幾個朋友在一處小聚,像今年這樣鋪張正式,除開百日和周歲,怕還是頭一次。


  目的倒也不難猜。席父在月初把環海百分之五的股份作低價轉讓給了兒子,未來席越將以環海董事的身份,正式接手集團的部分事務。


  這一信號也隱約意味著,席家的權利自此就要逐漸下放到年輕一代手中。今天的借著機會把大家聚在一處,一方面是宣告這消息,另一方面,也是替席越拓展人脈搭個階梯、鋪條路。


  一時間,家裡有適齡女兒的無可避免動了心思。席越是家中獨子,門戶大,家底厚,他本人更是聰慧早熟,身上半點不沾那些紈絝二代們的習氣。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若有機會,就是削尖了腦袋也嫁得。


  也正因此,才有了事前喬母叮囑的那番話。


  只可惜,她恐怕註定要失望了。


  喬微目送著那婦人遠去,輕呼出一口氣,正打算找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安靜會兒,誰料剛拎起裙擺,那邊的席越忽地扔下身邊一眾人,闊步朝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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