錐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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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碧闌在外求見。」小環子進來稟告道。


  皇上正好將密旨交與他道:「讓人儘快送到幽州侯手中。」


  小環子將密旨小心放入袖中,「是。」


  皇上又問:「碧闌是前日朕召見過得哪個宮女嗎?」


  小環子垂頭道:「正是。」


  「是個忠心的奴婢,讓她進來吧。」


  小環子退了出去,不一會碧闌垂著頭,緩緩的走了進來,一看到皇上,腿一軟的跪在了地上。


  皇上沒看她,低頭看奏摺道:「要見朕有何事,是要為蘭昭儀求情7;150838099433546嗎?」


  碧闌從袖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和一支蝴蝶並蒂發簪,舉到頭頂,呈給皇上道:「前日陛下跟奴婢說想復原鳳儀宮中牆壁上的圖案,奴婢回去后在昭儀留給奴婢的物品里找到了繪有圖案的紙和這支簪子裹在一起,想著陛下興許會有用。」


  皇上示意御前宮女將碧闌手中的東西拿了過來,看了看那張紙,上面的圖案確是和以前鳳儀宮中的一樣。


  紙得右下角有一行很小的字,「相依相伴、不棄不負。」只覺心中有股暖意涌動。


  皇上又看了看那支簪子,是有些眼熟,回想起蘭兒在王府時頭上常戴這支簪子,好像很喜歡,但當時他並未在意。


  今日拿在手中細看,這支發簪上竟刻有李澤的名諱。


  「朕知道了,退下。」


  碧闌只知惠妃讓她呈給皇上的東西一定是對蘭昭儀不利的,可她並不知道其中的緣故。


  她緩緩起身偷瞄了眼皇上的神情,眉頭緊蹙,目光盯著那支發簪在微顫。


  她正欲退出去,只見皇上突然用力,「咔嚓」一聲,發簪被生生折斷,而尖銳的那頭刺進了皇上的掌心。


  碧闌不由驚呼了一聲,御前宮女也看到了皇上的手心已有鮮血流出,慌忙想要去傳御醫。


  皇上卻將那發簪扔到地上,並不理會手掌上的傷,冷聲道:「都給朕退下。」


  碧闌和御書房內的御前宮女不敢再出聲,都只有退了出去。


  皇上不解恨的又將那泛黃的圖紙撕了個粉碎,才覺手掌心裡的痛直往心裡鑽。


  小環子辦完事回來,看御前宮女都惶恐的站在了御書房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小聲問宮女們,她們只說皇上看到了碧闌呈上的東西,突然發火,還弄傷了自個。


  他小心翼翼的走進去,見地上都是撕碎的紙片,不敢出聲,躬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紙。


  「傳旨海州御史,讓他派兵去搜查賢王在南海的府邸,她一定藏他的身邊!」皇上渾身的怒火,恨不得現在就把那對狗男女抓來,女的收監,男的殺無赦。


  小環子小心的問道:「可是陛下,搜查親王府邸總得有個理由吧。」


  「理由?」皇上冷冷的說道,「私造園林、奢靡無度!」


  「奴才明白。」小環子見皇上怒火正盛,手掌還在流血。


  正要退出叫御醫過來,皇上又吩咐道:「將鳳儀宮封了,今夜朕要去惠妃那裡,讓雲娘早點去通知她準備。」


  小環子不明白碧闌到御書房跟皇上說了什麼,惹得皇上生如此大的怒火,「陛下以後再不去鳳儀宮了嗎?」


  皇上怒瞪他道:「你的廢話可真多!」


  「奴才這就去找雲尚宮。」小環子趕緊退了出來,再不退出來只怕又要遭殃。


  碧闌失魂落魄的回到祥瑞宮,她想不明白皇上看到她呈上的東西,為何會突然發怒。


  那什麼貓的圖紙不正是皇上需要的嗎?還有那隻發簪,她其實從未看蘭昭儀用過。


  蘭昭儀也沒給她留下過這兩樣東西,這都是惠妃給她的,不過是借她的手呈給皇上而已,讓她說了幾句看似並無害的話,為何皇上會如此生氣。


  碧闌心中很是愧疚,她已經害了蘭昭儀嗎?

  她走到寢殿向惠妃復命,惠妃揮退了所有人,問道:「都已呈給了皇上?皇上反應如何?」


  碧闌點點頭,「皇上很氣惱,當時便將發簪折成了兩段。」


  這似在惠妃意料之中,她看似有些難過,隨即又笑道:「皇上也許不會再放過姐姐,說不定會將她賜死。」


  碧闌嚇得渾身發抖,「娘娘,這兩樣東西會害死蘭昭儀嗎?您不是說只會讓蘭昭儀繼續呆在佛堂嗎?怎麼會這樣?」


  惠妃不屑的盯著她道:「你又何嘗不是為自己心愛的人背叛了姐姐,和本宮也沒什麼區別。」


  「奴婢要去和皇上說清楚,就算是死!奴婢也不怕!」碧闌沒想過要害死蘭昭儀,她現在就想去跟皇上解釋,興許還來得及。


  惠妃攔住她道:「你不怕死,可吳統領呢?你的家人呢?既已做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碧闌僵住了,只覺進退不得。


  「本宮也不怕告訴你其中的緣故。」惠妃坐下了,似陷入回憶道,「那隻發簪是早年賢王送給姐姐的。本宮在王府里伺候姐姐時,她把這支發簪當成寶貝似的,那時她應該是喜歡賢王的。後來發生了些事,她將這支發簪棄在了王府,和皇上在一起后便早已忘了這支她曾心愛的發簪,本宮卻一直幫她收著。那發簪上刻有賢王的名諱,你說皇上看到能不氣不恨嗎?」


  碧闌心中發涼,「可那張紙又有什麼不妥?」


  惠妃更是輕蔑的瞟過她,「這也難怪你沒看出來,因為你不識字,那張字上寫著一行小字,相依相伴、不棄不負。原本是姐姐在鳳儀宮廢棄的一張圖紙,本宮那時覺得好玩,就拾起留著了,那行字應該是寫給皇上的。可皇上看到那支簪子便會聯想到那行字的所指得自然是賢王。」


  碧闌只覺自己已掉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是她害了蘭昭儀,不由癱跪在地上。


  這時夏月在門口稟告道:「娘娘,適才雲尚宮派人來通知,皇上今夜會來,讓您早些準備迎駕。」


  惠妃眼神變得明亮起來,唇邊浮起一抹笑意,「知道了,進來為本宮沐浴更衣。」她又對碧闌道,「你下去吧,別忘了謹言慎行,不要連累了那些無辜的人。」


  入夜,皇上用過晚膳,來到祥瑞宮,和小公主玩了會,又抱著幾個月大的皇子逗了逗,心中的怒火似已沖淡了些。


  待到更聲響起,才命人將皇子公主抱走,寢殿內只剩下他和惠妃兩人。


  皇上在床邊坐下,惠妃看到他手上纏著紗布,還沁出了血印子,心疼的問:「陛下的手怎麼啦?」


  皇上沒有回答她,只是將她也拉到床邊坐下,問:「以前在王府時,你可記得蘭兒常戴的那支並蒂蝴蝶簪?」


  惠妃裝作努力回想,「好像是姐姐常戴的,姐姐還時常看著那支簪子發獃,十分寶貴,生怕弄壞了。是皇上送得吧?」


  她似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惶恐的看向皇上,捕捉他細微的神情變化,好似掠過一絲深深的恨意。


  惠妃含淚道:「臣妾看著陛下和姐姐一路走來,情比金堅。姐姐已在佛堂呆了三年,若有再大的錯,也定然悔過了,還望陛下開恩……」


  「住嘴!」皇上冷笑的一掌拍在柱子上,「她會悔過?朕絕不會輕饒她!」


  惠妃看皇上拍到床柱上的手,正是受傷的那隻手,忙跪地道:「陛下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


  皇上捏住手心收回手,背到身後在痛得微微顫抖,惠妃心疼的不行了,「不如讓御醫來為陛下重新包紮。」


  「夜已深,你早些歇息,朕想起來還有些奏摺沒處理完。」皇上說著起身要走。


  惠妃跪行,拽住皇上的袍擺,落淚道:「陛下今日就歇在臣妾這裡吧!陛下手上有傷,不要太勞累了,讓臣妾為陛下重新上藥好嗎?」


  皇上扯回衣袍,手掌上的痛遠遠不及心裡的痛,只道:「這點傷又算得上什麼,你無需擔心,好生照顧好兩個孩子。」


  皇上頭也不想回的走到殿門口,想起什麼,又吩咐道:「那個碧闌在你宮中當差吧,你把她攆出宮去吧。」


  「臣妾遵旨。」惠妃跪在地上看著皇上已離去,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皇上恨姐姐已恨成這樣,但內心深處還是想護著姐姐,要攆碧闌出宮,不就是為了掩蓋姐姐的醜事。


  只因碧闌曾是姐姐身邊伺候的人,愛屋及烏不忍下殺手。


  看來皇上還是不會對姐姐下毒手的,可碧闌她是不能留的,看碧闌那愧疚害怕的樣子,若留碧闌在世上遲早會供出她的。


  如今她已不是宮中最卑微的嬪妃,她也有要為之爭取保護的人,必須要在這後宮穩穩的立足。


  蘭兒這兩日一直與比利籌辦興潤行分號,又忙又累,每天回到住處倒頭就睡,睡到天亮連夢都很少會做。


  可今夜在沉睡中似聽到嘶喊呼叫,還有馬蹄如潮水般轟踏的聲音。


  她驚醒的坐了起來,好像不是夢,住處外有人在驚慌奔走。


  徹底清醒過來,她想著這裡可是突厥的王宮,是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早就醒過來的喜來披衣衝到了門外,又匆忙急奔了回來。「夫人,遠處火光衝天,濃煙四起。這裡宮人說得話我都聽不懂,會不會是王宮外失火了?」


  可蘭兒還能聽到馬蹄聲、馬得嘶鳴聲,她曾經歷過突厥人突襲幽州的大戰,與那時的情形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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