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回
在迎春樓呆了段日子,蘭兒才知道這裡最初是隨梁太子逃出來的手下人所建,收留了不少當時因戰亂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梁國女子,為了生計在這裡賣笑迎客。
幾十年過去了,這座迎春樓越來越有名,已成了京城裡最負盛名的青樓。
入夜後便是達官顯貴聚集的場所,沒有人會去注意這迎春樓背後隱藏的秘密。
還有一群記得亡國之恥的梁國人,利用這裡收集大周朝的重要情報,暗中籌謀,製造事端,總想要弄亂大周的統治。
前段日子梁太子已被斬首,這裡原想著復國的梁人產生了分歧,有人已對復國灰心喪氣,只想歸隱田園。
還有的想冒死去刺殺現在的大周皇上,為梁太子報仇。
常福已向這幫人介紹了她就是梁國僅存的一位皇室公主梁繁依,這幫人似又看到了希望,整日囔囔著要她帶領他們為梁太子報仇。
今日在暗室內,他們又在她前面爭吵不休,蘭兒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只覺頭都被他們吵疼了。
其實蘭兒心裡在想,她一介女流如何帶領他們復國。自己都還在躲避皇上的追捕,還能混進宮刺殺皇上,這不是都在痴人說夢嗎?
再說就算她能帶著他們復國成功,他們能讓她一個女子稱帝嗎?到時這天下這權利又要如何分,不過又是個天下大亂罷了。
「公主殿下,您倒是說說往後臣等該如何籌謀?為何您總是一言不發?」常福身邊的馮伯向她行禮問道。
蘭兒聽常福說過,這個馮伯以前是梁國的大臣,亡國時不願效忠周朝,家破人亡,藏在這迎春樓中做雜役。
蘭兒心中無奈,看來她一直不說話也是不行的,清了清喉嚨,正聲道:「大周日益強盛,以我們如今的實力要想復國,只有從長計議。本公主覺得首先要增強我們的實力,才能真正實現各位心中的夙願。」
常福不禁問:「要如何增強實力?」
「請問各位如今一座迎春樓的盈利能支持我們增加人手,置辦武器嗎?你們想要做的這些大事需要大量的軍隊和武器,沒有這些都是空談!就算派人去刺殺皇上成功了,周朝還可以馬上又扶個皇上起來,我們又會有很多無辜的義士白白犧牲,我們的人只會越來越少,力量越來越弱,這又有什麼用。」蘭兒看他們都在頻頻點頭,只想趁機讓他們絕了復國的念頭,知難而退。
常福似恍然大悟,問道:「那我們該如何擁有自己的軍隊和武器?」
蘭兒真是服了,她都說得這麼清楚了還不願死心,裝作傷心的道:「當時你們若不慫恿皇兄去刺殺皇上該多好,要是皇兄還在也許他會有辦法。我一個被皇上通緝的女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眾人皆垂頭喪氣,無言以對,蘭兒向喜來使了使眼色,喜來在一旁道:「各位請回吧,公主殿下今日累了。」
那些人便沮喪的散了,蘭兒看他們走了,只覺鬆了一口氣。
這些人有的隱藏在迎春樓做事,有的在京城裡從事各行各業,這樣太平安生的日子不願過,非要鬧什麼復國,真要讓他們鬧成了不知有多少百姓會遭受戰亂之苦。
蘭兒好不容易從宮裡逃出來,只想過點輕鬆自在的日子,在大周四處遊歷,做點小生意,夠養活她和喜來就行了,鬼才會跟他們這幫迂腐的瘋子鬧什麼復國。
「娘娘.……」
「喜來,記住千萬不可再喚我娘娘了。」蘭兒提醒她道。
喜來捂住嘴,知道自己又叫錯了。
蘭兒已跟喜來說過常福稱她公主的來龍去脈,喜來這才知道原來蘭兒在當上皇后之前還發生過那麼多事,還有一重梁國公主的身份。
蘭兒也明確告訴了喜來,她從來沒想過什麼要亡周復國,只是身陷其中無法輕易擺脫。
喜來這些日子跟著她,看著那些梁國舊臣們還不願接受梁國已亡的事實,成日在蘭兒面前呱燥,她也有點明白什麼叫難以擺脫了。
只盼著皇上不再抓捕她們,那她們就可以離開這個迎春樓,去到別的地方隱姓埋名。
半個月過去了,宮中只有雲娘和吳少雲知道蘭昭儀已逃了,皇上將還知道此時的侍衛和宮人全殺了。
也已嚴令他們二人不可走漏半點消息,派兵在京城搜捕也是以搜捕逆賊的名義,可依然找不到蘭兒的任何蹤跡,將搜索的範圍已擴大到京城之外。
而皇上最近也是性情大變,原先在後宮十分節制對嬪妃的寵幸,可現在時常召後宮嬪妃飲酒作樂,每次必喝得大醉,對獻媚的嬪妃也是來者不拒。
今日皇上一邊飲酒作樂,一邊心中滿是恨意,依然沒有蘭兒的消息,她若事先沒做好充足的準備,不會逃得那麼順利,而且逃走後便馬上無影無蹤。
在她心裡只怕早已計劃好了,逃走前尋死覓活的也是裝出來騙他的!
他左擁右抱的又喝了不少酒,對身邊的嬪妃上下其手毫不含糊,陪著他的都是位份較低的昭儀。
以前備受冷落,如今有機會在皇上身邊伺候,也都顧不得儀態羞恥,皇上怎麼喜歡她們便怎麼迎合。
賢妃得到消息,皇上又在御花園飲酒作樂,扶著貼身宮女的手,挺著快要臨盆的肚子,趕到御花園想勸阻一番,良妃跟在她身後。
看皇上醉得膩歪在幾個低賤的昭儀身上,只覺不堪入目,掃過那幾個昭儀冷聲喝道:「跪下!誰讓你們這些下賤東西不知檢點的給陛下灌酒!」
幾個昭儀看是賢妃娘娘,雖心中不情願,但不敢不跪。
皇上醉眼看賢妃和良妃來了,招呼道:「兩位愛妃也來助興嗎?不如一起喝!」
良妃忙上前扶住皇上,勸道:「陛下,您醉了,臣妾扶您回寢殿歇息。」
皇上推開她,又倒了一杯酒,遞給她道:「朕沒醉,你也喝杯。」
「臣妾不會飲酒。」良妃推辭道。
皇上命令道:「朕讓你喝就得喝!」
良妃不敢違抗的喝了下去,只覺在皇上眼裡她跟那些昭儀沒什麼區別。
原想除掉了皇后,皇上傷心一陣便會把目光轉向她,就能正眼看看她。
可皇上最近竟然經常即興寵幸宮女,還把那些被寵幸的宮女都封成了昭儀,後宮中一時又多了十來個低賤的昭儀。
而新進宮的寧妃皇上連碰到沒碰過,皇上這樣做無非是在打她們幾個出身名門正妃的臉。
「還望陛下保重龍體,不可縱酒過度。」賢妃微微欠身道,「這些新晉的昭儀不懂得伺候陛下,臣妾會責罰她們的。」
跪著的幾個昭儀忙向皇上求情,「陛下恕罪!」
「是朕讓她們來陪酒的。」皇上盯著賢妃,不悅的道,「朕得事還輪不到你來管,你們都起身吧。」
幾個昭儀都扭捏的站了起來,有個還橫了賢妃一眼。
賢妃哪受得了這種氣,衝上前扇了那個昭儀兩耳光。
皇上登時惱羞成怒,拔出身邊的劍,指向賢妃,醉熏熏地呵道:「你竟敢打朕的藍昭儀!」
賢妃儘力鎮定的看著剛被她打過的那個昭儀,根本是被貶為昭儀的皇后,完全是個陌生的面孔,還不知道以前是在哪個宮裡的下等宮女。
「陛下,您是大周的天子,為了一個對您7;150838099433546無心的蘭昭儀,您要毀了自己毀了大周嗎?臣妾身為您的妃子不得不勸,就算是死又如何去見列祖列宗!」賢妃也是氣上心頭,力勸道。
聽到無心二字,皇上只覺怒火中燒,一劍刺到賢妃的肩上,良妃立刻扯住他大哭道:「陛下息怒,賢妃姐姐懷著的可是陛下的骨肉!」
此時御花園中所有人都跪下了,哀求聲一片,皇上緩緩的抽出刺入賢妃肩上的劍,「傳御醫。」
賢妃只覺肩膀痛得厲害,渾身顫抖,梨花帶雨,支撐不住的癱倒在地,腹中也是疼痛欲裂,她咬牙道:「陛下,臣妾……臣妾怕是要生了.……」便昏厥了過去。
皇上的酒徹底醒了,一把抱起賢妃,直奔賢妃宮中,喊道:「快傳御醫!」
良妃跟在後面,咬牙切齒,只覺蘭昭儀復寵是遲早的事,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皇上現在心裡有多恨蘭昭儀,其實就有多愛。
只要被鎖在佛堂內的蘭昭儀還活著,來日便是禍患。
「灝!灝……」蘭兒又從夢中驚醒,只覺心痛不已。
從南邊到北疆、從草原到沙漠、從王府到皇宮,一次次午夜夢回,他們昔日的重逢、分別、開心、痛楚不斷的在夢中重現。
夜裡醒來時都有點分不清是夢是真,直到看到身邊的喜來,感受到身上的寒涼,才能確定已然失去了他溫暖的懷抱。
似聽到暗室外有人在叫她,喜來也被那叫聲驚醒了,下意識問:「誰呀?」
「我是鈺娘,蘭兒姑娘可否出來與我單獨一敘。」
原來是婉鈺的聲音,蘭兒回道:「請鈺娘稍等,我這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