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跳車!

  第二日天還沒亮,秋霜就來叫醒她,一起出發。


  從王府出來有兩輛大馬車,還備了幾匹單馬。


  李灝只帶了秋霜和她兩個丫鬟,以及十幾個騎馬的侍衛。


  秋霜竟穿著侍衛裝束,騎馬隨行。


  馬車裡只有她和李灝,她小心地坐在馬車內,和李灝保持適當的距離。


  可兩個眼皮只打架,昨夜輾轉反側沒睡好,現在很犯困。


  李灝目前還算規矩,坐在她對面看書。


  她實在熬不住,頭歪著打盹,突然感覺頭被人打了下,馬上睜開眼坐正。


  李灝懶懶的笑道:「昨夜做賊去了,倒茶。」


  繁依清醒了些,「是。」


  她仔細看了看馬車內的陳設,兩邊是可坐可躺的軟塌,最裡頭放著個大箱子,靠外沿有個固定的茶壺和兩個茶杯。


  繁依躬身低頭,為他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他手中,「殿下請用茶。」


  李灝喝了兩口茶,將茶杯放到一邊又看起書來。


  繁依為了避免再打盹,將靠她這邊的窗子撐開了一些,望著沿路的風景發獃。


  看來他們出了京城,路上已無人煙,遠處的大山連綿起伏,聳入雲里,壯美無比。


  繁依感覺馬車的速度不慢,好似要急著趕出京城。


  一路上很少停歇,就這樣趕了十天路,離南邊越來越近。


  沿途能看到的山變少變清秀了,景色也越來越秀麗。


  她和李灝在馬上總算相安無事,李灝沒有再刁難她。


  反正他吩咐什麼,她只管去做。


  他是馬車和單馬交替著用,有時騎馬,有時呆在馬車裡。


  繁依成天窩在馬車裡早就腰酸背疼,下車活動的機會很少。


  今日行至一處山谷,李灝總算下令休息調整半日。


  有侍衛打來些野味,隨行的廚子在平坦處壘砌了灶台,燒水弄飯。


  繁依想去幫忙,可卻插不上手,聽秋霜說這些侍衛,還有隨軍的廚子都是野外弄飯的好手,無須她們幫忙。


  她想和秋霜聊天,秋霜卻不願多說話,牽著幾匹馬到野草豐盛的地方去了。


  李灝悠閑的躺在馬車裡睡覺,也沒叫她做什麼。


  她無聊的看到山谷深處各種花卉恣意盛開,便往花多的草地走去。


  紅的、黃的、紫的、白的.……各種她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在風中搖擺。


  繁依開心的摘了一把花,捧在手上聞了聞,空氣中瀰漫著花草的清香。


  一對蝴蝶在她手捧的花上停留了一瞬,又飛走了。


  她提起裙擺,笑著去追逐那對蝴蝶。


  見蝴蝶又停到了花叢中,她放慢腳步,用手輕輕撲了過去,卻撲了空。


  一隻蝴蝶忽上忽下落在她的肩上,她側頭望去,大笑了起來,在花叢中轉了個圈。


  她已好久沒有這樣奔跑歡笑過,忘乎所以、自娛自樂。


  沒有發現李灝已從馬車裡出來,站在不遠處望著她。


  在他眼裡天下的女子都不過如此,可他從沒見過像繁依這樣的女子。


  無論如何拘束她,她的心都是自由的、燦爛的。


  在陽光下由內至外散發的美,讓人心動,讓人驚艷。


  「哎呦!」繁依玩得正開心,腳下不知被什麼絆到,向前跌下,好在雙手及時撐在地上,沒摔成個狗啃泥。


  李灝臉上一慌,不禁向前奔兩步,可看她自己從地上爬起,便又滿臉嚴肅的慢慢走過去。


  「真夠蠢的。」


  繁依拍了拍手上和裙子上的泥,不服氣的道:「不是我蠢,是這裙子太長太累贅。在我們那裡女孩子運動時都穿短褲短裙。」


  說著她將裙子不斷的往上拉,恨不得直接拉到腰間綁起來。


  不遠處還有幾個侍衛正盯著這邊看,李灝有點惱了,打開她拉裙子的手,將她打橫抱起,「夠了,回馬車換身裙子,別在這丟人現眼!」


  「放開我,等等,我的花。」繁依還想把剛摘的花拿到馬車內插起來欣賞呢。


  可李灝不管她這些,直接將她丟到馬車上,「快換衣服,野味都煮好了,換完過來吃。」


  李灝自個卻沒上馬車,徑直去灶台旁邊吃東西了。


  繁依在馬車裡將弄髒的裙子換了,心中奇怪,剛才她又忘了規矩,對他說了番大膽放肆的話。


  可李灝竟沒生氣,也沒故意整她,在他眼中看7;150838099433546到了一絲擔心。


  是她看錯了還是有了錯覺,她甩甩頭,管他的,只覺肚子好餓。


  走到灶台邊,她聞到股肉香,秋霜遞給她一盤肉,道:「這是野雞肉,多吃些。」


  繁依吃了塊肉,看了看正在吃飯的人,沒看到李灝,問:「殿下用過飯沒?」


  「已用過,可能獨自看風景去了。」秋霜說道。


  繁依又吃了兩口肉,發現一起同行的侍衛也少了好些,問:「秋霜姐姐,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南楚?」


  「大概還得二三日。」秋霜說完就和廚子一起開始收拾灶台。


  繁依看這情形是又要出發趕路了,趕緊吃完盤中的肉,和他們一起收拾東西。


  等他們收拾好,沒一會,李灝和一群侍衛就騎馬回來了。


  繁依見李灝手中還拿著束野花,一時有點詫異。


  李灝在她面前勒住馬,下馬隨手將花給她,道:「插到馬車裡的空瓶內,這幾日天天對著你那張臉,真是讓人生膩,早知道多帶兩個丫鬟在路上。」


  「是。」繁依恭敬的接過花,先上馬車插好,心裡卻怪怪的,他也喜歡這些野花?


  難得和她想到一處,在馬車裡放點野花,路上也可欣賞?

  誰知道呢?貴人的想法誰猜得到呢,管他的!

  李灝一上車,繁依不由有點緊張,忙坐到離他最遠的地方,問道:「殿下,要喝茶水嗎,奴婢這就跟您倒。」


  「不用,本王要睡會。」李灝躺在榻上,用一支手撐著頭,閉上眼也不看她。


  其實她也有點犯困,可又不敢睡,偷偷瞧著李灝。


  平心而論,李灝的五官真是俊美,可惜空有個好皮囊,人品卻不咋地。


  「看夠了沒?」李灝閉著眼道。


  繁依忙把目光移向別處,「殿下有何吩咐?」


  「到本王身邊來。」


  「是。」繁依躬身站在他身邊。


  「坐下。」


  「奴婢不敢。」


  李灝睜開眼,坐了起來,不怒而威的道:「這世上還有你不敢的事。」


  「奴婢.……」


  馬車忽然急停,繁依重心不穩跌坐到李灝腿上。


  李灝一隻手緊緊摟住她,一隻手拿起放在塌邊的佩劍。


  繁依正要掙脫他,馬車外響起短兵相接的聲音,「保護殿下!」


  一支箭帶著風鳴聲已射入馬車內。


  李灝抱緊她滾到塌下,將她護在身下,「趴在這裡別亂動。」


  說完他已拔劍衝出馬車,繁依趴在車內醒過神來,他們是遇到山賊強盜了嗎?


  馬車外的打殺聲越來越激烈,也不知是那一方佔了上風。


  刀劍無眼,繁依趴在馬車裡一動也不敢動,就怕會被亂箭射死。


  今日不會死在這荒山野嶺吧,她都還沒找到機會逃跑,不會這麼倒霉吧?

  她正在胡思亂想,聽到馬兒的一聲嘶鳴,馬車突然飛速疾馳。


  難道是李灝他們鬥不過山賊,要趕緊逃走,可她聽到馬車外李灝的大吼聲:「趕快跳車!」


  繁依只覺情形不妙,不敢再趴著不動,晃來晃去地爬了起來。


  努力穩住重心,還不忘抱起那束野花,掀開門帘,走到馬車外沿,一時傻了眼。


  拉車的一匹馬身上中箭,正發狂的拖著馬車往前奔,另外拉車的三匹馬也驚慌失措的跟著狂奔。


  李灝騎馬追過來,對著繁依大喊:「跳車!」


  繁依嚇得半蹲在馬車外沿,一手抱著花,一手死死箍住一根木條,不敢鬆手,更不敢跳車。


  李灝策馬疾馳,努力與馬車並駕齊驅,「站起來,快跳!前面是懸崖,再不跳就晚了。」


  繁依咬著牙,試著站起來,可還是不敢跳,腿發軟。


  「快跳!朝我這邊跳,相信我,我會拉住你的!」李灝將手中的馬鞭拋向她。


  繁依看到懸崖已近在眼前,心一橫從馬車上努力往上跳了出去,伸手想抓住馬鞭,卻沒抓住。


  眼看摔到地上非傷即死,李灝縱身跳下馬,牢牢扯住繁依伸向他的那隻手,在空中將她帶入懷中,護著她跌落在地,朝懸崖相反的方向翻滾了好多圈,撞到一塊山間的大石才停了下來。


  繁依在他懷中也被這股衝力震得頭昏目眩,只聽到馬車墜崖時幾匹馬碎裂般的鳴叫,她好一陣子才緩過來。


  李灝已暈死過去,卻還緊緊抱著她。


  繁依輕輕地移開他的胳膊,坐起來,發現自己手裡還抱著那束野花。


  有幾朵花已被擠得花瓣都落光了,繁依將野花放在一旁。


  這到底是什麼世道,一點美好的東西都留不住。


  再看李灝嘴角有血不斷湧出,不會是傷及內髒了吧。


  想不明白剛才他為何要豁出命來救她,不過是個婢女,若真同馬車一起墜崖,在他眼中應該是死不足惜啊。


  她輕輕拍李灝的臉頰,「殿下,醒醒!醒醒!」


  可他還是沒有反應,不會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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