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折鳶一怔，下意識地仰起了臉, 便對上了他的眼眸。
琥珀色的瞳眸中以飛舞著的漫天櫻花作為背景, 然後溫柔無比的，將她的整個人都倒映在他的虹膜之上。
就彷彿, 這流光溢彩的盛景在此時也不過淪為她眼神的一幕索然無味的背景。
在這種眼神之下，折鳶幾乎無處可逃。
就在這一瞬間, 驀地, 她福靈心至, 以往少年那柔和的近乎無可救藥的眼神像是隱喻上了某種更深的含義，被賦予了更加灼熱的感情。
一想到自己面前溫柔的茶發少年以那樣沉默的姿態戀慕著自己, 卻一直被不解風情的自己所無視，甚至還在陸生向自己表白之後因一時的想不通，對著對方問出了「如果我說喜歡你」這樣的問題，折鳶就覺得尷尬和窘迫，控制不住地就連耳根也燒了起來，只能立刻垂下頭去。
夏目倒是有些訝異地看著折鳶的表情。
突然地，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 也忍不住紅起了臉，低下了頭。
兩個人相互牽著手，卻又各自將通紅的臉別開，不敢與對方的眼神相觸碰, 這種清純到完全就像是個上個世紀的情侶。
饒是只在一旁圍觀的神山五月, 都覺得自己有些被感染的面紅耳赤, 忍不住道：「年輕還真好啊。」
聽到她的感慨, 櫻婆婆將花枝低了低，笑著道：「五月你也還年輕哦，一點都不老。」
「婆婆真是的，我都已經三十多歲了呢。」神山五月有些害羞地捧了捧臉頰。突然地，她臉上的弧度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當即瞪圓了眼睛，驚慌道，「哇哇哇！糟糕了！我忘記征臣還在會客室等我回去啦！」
她說著，對著式神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分別把被六道骸附身的少年和錐生零帶走，自己這才慌慌張張地踩著木屐、抱著懷裡快被悶到窒息了的斑，向著石段匆匆跑去。
風過櫻林，發出了沙沙響聲，這是櫻婆婆的笑聲。
她笑著道：「這不是明明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忘東忘西嘛。」
接著，櫻婆婆將和藹的眼神轉向了夏目和折鳶，「貴志和鳶醬不是說了要去逛神社嘛，快去吧。」
話畢，就聚起一團清風，將他們向前推著走了幾步。
夏目只好道：「是是，我知道了。」
他說著，握緊了折鳶的手，拉著她就走進了鳥居。
神山神社並不大，但同樣的也並不小。
夏目與折鳶牽著手，但彼此卻有意地與對方錯開了些許距離，一前一後地走著。
夏目走在前方，微微仰著臉，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地掃過身後垂著眼眸的折鳶。
兩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穿過臨頭的櫻花。
夏目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著，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走到了哪裡。
折鳶握著他的手掌，輕輕地吸了口氣，這才忍住了自己臉上加深的紅暈，準備拉住他的手，停下來與他說清楚。
然而她才抬起頭，口中才念出一個名字：「夏目——」話語就被茶發少年截了下來。
「對不起。」夏目轉過身。
他輕蹙著眉宇，臉上勉強地揚起了一個笑容，神情溫柔又內疚，帶著難以言語的哀傷。
「對不起。」他這麼說著，「我明明不想說出來的。」
夏目笑了笑，繼續道：「我的舉動一定讓折鳶感到為難了吧。」
而後，他的聲音低了下來，輕輕道，「對不起。」
折鳶一愣，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只一陣茫然無措。
她此時就像一個打碎了花瓶的小孩子，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並對此感到愧疚和慌亂不已，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去彌補，只能束手無策地就這麼站在原地。
看到她抿唇不語，看似淡定、實則慌張的表情，夏目莞爾一笑，「但是——」
他左手一動，手指補入她的指縫間，與她相扣著。
接著，他將右手手掌遞到了折鳶的面前。
攤開，掌心裡卻是鳥居門前他自她發間取下的一枚櫻花。
「我啊。」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認真和旖旎動人的深情，「是真的很想看折鳶穿一次——」他揚起唇角，「櫻色的白無垢。」
只為他一人的白無垢。
聽到這彷彿求婚的話語，折鳶怔了怔，再等她回過神來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臉已經全部紅透了。
溫柔到幾乎對她百依百順的少年頭一次以這樣不容抗拒的態度開口，只讓折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夏目也不催促他，瞬間的，面前以那樣真實而熾烈的情緒來表明心跡的少年像是又驟然變回了那溫柔的幾乎令人感到憂傷的樣子。
折鳶抬起手，卻遲疑著不知道要不要去接下他手中的櫻花。
只要接下了，他們就是比朋友和師姐弟更加親密的關係了。
她有些躊躇，眼神卻一點點地開始從茫然變得清亮。
終於，就在她要做出決定時，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掌卻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
折鳶錯愕地別過眼神，卻看到映入眼帘的紅髮少年，「赤司君……？」
她有些狐疑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少年卻早已斂去了臉上溫和的笑意，只微微蹙著眉，看著她另一隻與夏目十指相扣的手。
面容精緻的少年抬起自己一雙赤與金相錯的眼眸，他看著夏目，臉上帶著些冰冷的不悅：「誰允許你覬覦我的女人的。」
聽到他的話，夏目也是蹙眉，但是溫柔的性格讓他說不出什麼重話，只是道：「放開折鳶。」
聞言，赤司唇角微勾，手掌一個用力，就扯過了正欲開口說話的折鳶。
他緊握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卻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徵兆的吻，當那柔軟又濕潤的溫度印在唇上時，就連折鳶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錯愕。
但緊接著，她就回過神來，想要推開他。
她動了動自己的手，可她的一隻手與夏目相扣著，另一隻手被卻赤司緊緊地攥在掌心裡，動彈不得。
於是她嘗試著想要開口拒絕，卻不想她才僅僅是張了張唇瓣，就被赤司的舌尖狠狠抵入。
隨即，他撬開她的齒關，勾過了她的舌尖便將單調的吻轉變為兩個人一起的。
夏目也是愣了片刻，這才回過神來想要阻止。
然而赤司只是眼眸微眯，一道無形的屏障就擋在了他們之間。
這是一道用強大的妖力豎起來的結界，饒是靈力渾厚如夏目也破不開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慕的少女被赤司親吻著。
好在赤司也並非喜歡在別人面前親熱，他只不過想要宣誓一下主權，順便讓夏目知道孰強孰弱。
他鬆開了折鳶的唇舌，手掌將被親得有些腳軟的少女摟了過來，又曖昧地吻斷她唇角黏連的銀絲，這才撤去了那道結界，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夏目。
「看清楚了，這是我的女人。」赤司說著，眼眸中只有目空一切的高高在上，接著，他一笑，眼眸中卻了無笑意，「所以，你有什麼資格讓我鬆開她？」
折鳶方一回神，就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有些惱怒地將手從他的手腕中用力抽出，當即就要甩出一枚符咒。
然而她的指尖才觸上符紙的邊緣，就被赤司一把握住。
少年低下眼眸，強迫著與她手指相扣，不顧她的抗拒，吻了吻她的額頭道，「我可不喜歡你的這些小玩意。」
「鬆開我！」折鳶皺緊了眉，正欲繼續說些什麼，眼神卻驀地掃到了他瞳色各異的眼眸，掙扎的動作一頓，「你的眼睛……」
聽到她的話語，赤司抬起圈在她腰間的手，有些漫不經心地摸了摸自己流金色的左眼，口氣無謂道：「怎麼了？」
折鳶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眸。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竟從那雙眼眸中看出了一絲殘虐的冷酷。
那是大妖怪常有的，對人類近乎輕蔑的鄙薄，帶著與生俱來並且高人一等的傲慢。
折鳶忍不住蹙起眉。
她輕輕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帶著幾分試探：「赤司君？」
赤司慢慢地斜過一個眼神，輕慢，不以為意，又鋒芒畢露。
折鳶抿了抿唇，又道：「赤司征十郎？」
赤司總算是將所有的目光都徹底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怎麼了，鳶？」
他的唇角挑起一個冰冷又柔和的笑容，指尖細細地摩挲著她的臉頰，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凶獸展現著自以為是的溫柔，卻始終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折鳶只覺得渾身冰涼，用手臂揮開了他的動作，後退了一步擋在夏目的身前，滿是戒備道：「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