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我帶你過去——」幾乎是同時的,錐生零和一條拓麻一起說道。


  折鳶一愣, 兩個少年也是不約而同地一怔, 隨即一條便立刻笑了起來,不等錐生零回過神, 他就先一步繞過了他,握住了折鳶的手。


  眉眼清雋的少年對她抿著唇微微一笑, 翡綠色的眼眸就如一汪綠茵茵的碧泉, 明潤而清澈。


  他低下眉眼來對她笑著, 說道:「我帶你過去。」


  話畢,拉著她的手就要走。


  然而不等折鳶跟上他的腳步, 她的另一隻手就被微微收緊,是錐生零毫不退讓地握緊了她的手腕。


  兩人一拉一扯,各有深意的眼神便對上了,他們都是高俊的身形,長身玉立,折鳶被兩人各握住一隻手圈在中央一時間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也有一種微妙的平衡感。


  她從兩人的對話中隱約得知了他們關係的好惡, 心下有些憂慮自己在他們之間所扮演的角色,於是乾脆主動地反握住了他們的手,說道:「一起過去吧。」


  錐生零和一條拓麻皆是一愣。


  但一條比錐生零要回神的早,當下就對著折鳶露出了一個笑容, 回道:「好啊。」說完, 他便又笑著看向錐生零, 語氣雖然溫柔, 卻明顯不懷好意,「錐生君覺得如何?」


  錐生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牽著折鳶的手就走。


  折鳶也乖乖地跟上了他,反是一條自討了個沒趣,但他卻也不覺得氣餒,臉上仍是帶著柔和的笑意,快走幾步就與折鳶並肩走在了一起。


  不得不說,他們這手牽著手一起走在校園裡的樣子還真是頗為奇特,尤其在當事人之一是不苟言笑的風紀委員,當事人之二是遙不可及的夜間部學長的情況下。折鳶被兩人各握著一隻手簇擁在中間,實在是得到了黑主學院不少學生詫異的目光。


  她現在已經有些後悔自己剛才提出一起過去的建議了,這段從草坪到湖邊大樹的距離著實是一種折磨。


  好在這段路程並不遠,這讓折鳶微微地鬆了口氣。


  遠遠地,她就看見了站在樹下的紅髮少年,正欲說話,他的視線恰好也落到了這裡,原本喜不自勝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停頓。她見那少年抿了抿唇,臉上的表情輕輕的,頗有些不甘,隨即便大聲地喊出了她的名字:「折鳶!這裡!」


  他毫不掩飾的聲音引來了錐生零和一條拓麻兩人的注視,但他卻並不在乎,甚至的,他彷彿是刻意叫出折鳶的名字在這兩人面前炫耀似的。


  那種暗自失落又暗自欣喜的感覺朝夕順變,讓這個過於年輕的少年有些不適應,然而那種跳動蓬勃的心緒又令他對眼前的一切報以無所畏懼的勇氣。


  他快步跑到了折鳶的面前,半是忐忑半是期許地對著她伸出了手,焰紅色的眼眸中有著深深的光。


  折鳶也想將手遞給他,畢竟與侑介相處確實是比夾在錐生零和一條拓麻之間要好受得多,然而她抽了抽手,卻沒從兩人的手中掙開,反而是他們握的更緊了些。


  一條拓麻像是對侑介遞出來的手視而不見似的,只微笑著對他道:「你是折鳶的同學嗎?應該也是因為聖巧克力日的傳說所以才到黑主學院來的吧?」


  侑介僵持了一會兒,卻見折鳶的手始終被身旁的兩人握的死死的,只好放了下去,略顯生硬地回道:「這個跟你沒關係吧。」


  這種回答顯然已經是默認了,一想到聖巧克力日的傳說,一條拓麻眼神便不由微閃。他看了一眼手邊參天的樹木,唇角的笑容只越發的深了起來,狀似無意道:「其實聖巧克力日的傳說並不可信,大家多數為的不過是能多一天正大光明地收到巧克力的日子罷了。」


  說著,他就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不過可能是因為我平時並不怎麼受歡迎吧,從來沒有在聖巧克力日的這天收到過巧克力。」


  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言一出,一條拓麻立刻就招來了錐生零和朝日奈侑介兩人唾棄和深表懷疑的眼神。


  錐生零是親眼見日間部的那些女生是如何瘋狂地圍堵著一條拓麻要送他巧克力,卻不想轉眼間一條拓麻竟說自己從未在聖巧克力日收到過巧克力,真是不要臉。


  侑介雖說未曾親眼見到過,但是看著面前金髮少年那俊秀的容貌以及身上不經意間流瀉出來的高雅氣質,便對他的這句話有著深切的懷疑。


  然而一條拓麻卻厚顏無恥地當做什麼都沒聽見,只是抬起眉眼來定定地看著折鳶。


  折鳶被看得有些茫然地歪了歪頭。


  一條拓麻輕聲道:「所以,折鳶能在今天送一塊巧克力給我嗎?」


  折鳶還從未碰到過這般理直氣壯地向自己討要巧克力的人,愣了愣,還是點了點頭。


  一條拓麻瞬間笑開了,握著折鳶的手就向著樹下走去:「那我們去那裡坐吧。」


  侑介只怔怔地看著對方拉著自己心慕的少女坐到了那所謂的告白聖地下,後知後覺地才發現自己這是被截胡了。


  要知道他今天可是打算和折鳶表白啊啊啊啊!

  紅髮少年此時真是恨不得把一條拓麻揪起來痛揍一頓,但他最後還是忍住了,只咬著牙也坐到了折鳶身旁,反正他是絕不會放這隻黃鼠狼靠近折鳶的!


  錐生零一直沒有鬆開折鳶的手,此時倒也跟著一起坐了下去。


  四個人一起圍坐在樹下,雖然沉默,氣氛卻隱隱有些囂張跋扈,折鳶不得不從書包里拿出巧克力來分給侑介和一條。


  好在她在之後又去買了些原料,巧克力也多做了些,因此分給一條拓麻時也不顯得遲疑,錐生零倒是沒再多給。


  一條拓麻還以為折鳶這是厚此薄彼,忍不住對著錐生零挑了挑眉,頗有些得意。


  於是錐生零面無表情地將方才咬了幾口的巧克力拿在了手裡,一條拓麻的笑容瞬間一沉,心下只罵了一聲無恥,而後就笑得更加燦爛了。


  只有侑介沒看懂這風起雲湧,傻笑地拆開了巧克力就咬了上去。


  因為折鳶自己嗜甜,所以做出來的巧克力也偏甜,好在侑介並不討厭這種甜甜的味道。


  折鳶看著他因為愉悅而微微眯起來的眼睛,不由也彎了彎唇角,問道:「好吃嗎?」


  侑介當然是點頭。


  見此,一條拓麻也忙拆開了巧克力,咬了一口,湊到了她身邊道:「折鳶做的巧克力——超好吃!」


  折鳶將他的臉微微退開一些,敬謝不敏。突然地,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將周圍的人都環顧了一圈,有些訝異道:「說起來,這裡剛才還人山人海的,怎麼一瞬間就空了呢?」


  「好像是說夜間部的人出來了,那些女生們就都過去看了。」侑介一邊嚼著嘴裡香甜的巧克力,一邊回道。


  聽到侑介提起夜間部,錐生零和一條拓麻這才想起這時候確實是日間部和夜間部交換校舍的時間了,而這個時間點也註定了會有許多女生圍著那群吸血鬼一臉的歡呼雀躍。


  錐生零正欲起身去維護風紀,眼角卻驀地掃到了一條拓麻含笑的側臉,他一頓,於是便只低著頭咬住手中這份對他而言太過甜膩的巧克力。


  但顯然,一條拓麻並不放棄任何一個能趕走錐生零的機會,此時更是笑道:「錐生君作為維護紀律的風紀委員,現在卻在這裡偷懶,這樣真的好嗎?」


  錐生零反諷道:「那你身為夜間部的學生,現在怎麼不去上課。」


  「我和樞大人請假了喲。」一條笑眯眯地回道,「不過錐生君要是不去維護紀律的話,只有優姬小妹妹一個人怕是會很辛苦吧?」


  都說打蛇打七寸,一條拓麻這確實是打到了錐生零的軟肋之上。


  只是,他卻也低估了折鳶在錐生零心目中的地位。


  實際上,錐生零對摺鳶並非是完全的戀慕,她只是以一種巧妙又意外的姿勢跌入他的荒蕪的夢境中,帶著流光溢彩,而他卻無力抗拒。


  這個在仇恨與愛憎中苦苦掙扎與臣服的少年捧住了這道光,他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她。從此,她便被他視為了黑暗中的唯一真知與光亮。


  錐生零知道這種類似信徒與真主的情緒於他而言完全不應該存在,可他卻無力更改現狀。


  聽到一條拓麻的話語,他蹙緊了眉,卻仍是沒有起身的打算,回道:「優姬那裡有玖蘭樞。」


  雖然他並不喜歡那個男人,但是毋庸置疑,只要有玖蘭樞在,黑主優姬就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然而折鳶卻不一樣,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條拓麻接近她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緣由,他必須得保護她——


  折鳶既不知道自己被錐生零定義為了普通的人類少女,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是說道:「既然你們有事的話,那就回去吧,正好我也準備回去了。」


  一條拓麻當機立斷:「那我送你出去。」


  「我和折鳶一起出去,不用你送了!」侑介立刻道。


  一條拓麻狀似好意道:「我擔心你們會迷路。」


  於是錐生零便淡淡道:「那我送他們出去好了。」


  三人爭執不下,最後又是一起送折鳶出校門。


  好在黑主學院的學生們大多都去看夜間部的學生了,剩下來圍觀到他們四人的並不多。


  等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折鳶不免暗暗地鬆了口氣,心中更是後悔那個時候答應了侑介要來這裡。


  一條拓麻和錐生零就將兩人送到校門口,幸好一條拓麻沒再要繼續送她到車站。


  折鳶和朝日奈侑介與他們兩人分站著,而後她輕輕地頷首說了聲道別的話語轉頭就要走。


  一條拓麻叫住了她:「折鳶,走之前,你就沒有再想和我們說的話了嗎?」


  折鳶聞言,回頭去看他,卻見少年翡綠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自己,籠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於是她一頓,偏了偏頭,說道:「錐生君。」


  錐生零一愣,沒想到她選擇了和自己說話,接著便聽見她道,「聖巧克力日的傳說是拿著巧克力到黑主學院湖邊的那顆大樹下告白的話,一定會成功。我雖然並不相信這傳說,但是卻也想看到吃下了我做的巧克力的人能幸福一點,所以——」


  黑髮少女就這麼站在他的面前,唇角微揚,海藍色的眼眸中光芒傾瀉而下,輕輕地說道。


  「請為我笑一下吧。」


  在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僅有她的笑容,卻在此刻變得越發熠熠生輝,像是能突破時間的流逝,就這麼定定地紮根於他的記憶中。


  錐生零幾乎壓抑不住心口跳動的已經泛濫成災的情緒,他無可抑制的柔軟下了自己的眼神,唇角依言輕輕地揚起了一個弧度。


  他盲目又清醒地聽從她的指令,只希望這份脆弱的溫暖能夠停留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得到了他的回應,折鳶於是笑了笑:「謝謝。」而後便和侑介一起向著車站走去。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一條拓麻這才微微斂去了些許笑意,對著身旁的錐生零道:「離她遠點。」


  「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的吧,吸血鬼。」錐生零眯起眼睛,「你究竟想對她做什麼?」


  然而一條拓麻就沒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就離開了。


  全然不知道一人一吸血鬼在為自己所爭吵的折鳶心裡毫無負擔。


  她看了眼書包里放著的巧克力,想了想,決定先去並盛。


  然而等她到了並盛時,卻被校門口那扎堆的飛機頭晃了一下神,這莫非是有黑|社|會尋仇嗎……


  就在折鳶各種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你在這裡做什麼?」


  折鳶回頭,卻見仍是一身校服的雲雀正站在自己身後。


  「雲雀君?」折鳶先是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眼睛輕輕地眨了一下,而後才意識到了他剛才問自己的問題,從書包里拿出了巧克力,「我做了巧克力,所以想要送一份給——」


  不等她將話說完,雲雀就已從她手中抽走了巧克力:「我收下了。」


  折鳶一愣,隨即便笑了起來:「那麼,聖巧克力日快樂。」


  雲雀的目光在她的笑容上停頓了幾秒,而後就若無其事地移開了。


  折鳶快走了一步與他並肩站著,手指向了校門口,問道:「說起來,那些人是——?」


  「我的手下。」雲雀不以為意道。


  折鳶沒想到他給了自己這麼一個回答。


  她在那些梳著飛機頭的少年身上仔細端詳著,因為從里包恩那裡知道了不少的情報,於是她道:「所以他們和雲雀君一樣也是風紀委員嗎?」她想起被一條拓麻叫做風紀委員的錐生零,語氣頗有些感慨,「還真是看不出來。」


  她的話音才落,就聽前方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呢喃道:「果然是對風紀委員有怨恨的人乾的吧。」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折鳶表情有些茫然,雲雀卻是上前了一步道:「不是的。」


  完全沒想到自己抱怨的話會被聽到的少年一臉害怕地轉過頭來:「雲、雲雀前輩!」隨即,他的目光落在了他身旁的折鳶身上,聲音更大了些,「鳶姐!」


  折鳶對著他揮了揮手:「下午好,綱吉,里包恩先生。」


  「Ciaosu,折鳶,雲雀。」里包恩回道。


  「好久不見,小嬰兒。」雲雀對著他打了個招呼,而後他看向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只被他那一眼看得渾身哆嗦,擺著手就磕磕絆絆的為自己辯解道:「那個,我只是放學了,絕對沒有要說風紀委員壞話的意思——」


  雲雀打斷他的解釋:「這只是陌生人的惡作劇。」他狹長的鳳眼挑起,露出一絲鋒芒,「不過也該到此為止了。」


  沢田綱吉又是被一嚇。


  只有完全置身事外的折鳶一臉茫然,看了看雲雀恭彌,又看了看沢田綱吉,最後,她伸手扯了扯雲雀的衣角:「雲雀君,發生了什麼嗎?」


  雲雀看了她一眼,潦潦地解釋道:「有些不長眼的人打傷了並盛的學生。」


  雖然害怕,但是沢田綱吉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道,解釋的也太簡單了吧!

  但折鳶顯然是並不介意這麼簡單的解釋,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而後,她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里包恩,待看到里包恩對她眨了眨眼,她大概知道了這是在里包恩的算計內,便也放下了微提的心,從書包里拿出了兩份巧克力道,「對了,聖巧克力日快樂,這是我做的巧克力。」


  里包恩接過了她遞來的巧克力,可愛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謝謝,我會好好品嘗的。」


  沢田綱吉則是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要知道,在他人生的前十四個情人節,所有的巧克力都來自於媽媽,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除了媽媽以外的異性送的巧克力,還是他喜歡的女孩子——簡直太感動了!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時來運轉了。


  然而高興的幾乎快要哭出來的沢田綱吉卻沒見到身旁委員長微蹙的眉。


  就在他要伸手,畢恭畢敬地接過折鳶親手做的巧克力時,一雙修長的手卻先他一步將巧克力從折鳶的手中抽了出來。


  雲雀神情冷淡道:「違禁物品,沒收。」


  沢田綱吉:「……誒?」


  見著雲雀又轉頭看向自己,里包恩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說道:「我可不是並盛的學生哦,這份巧克力你可沒法沒收。」


  沒法沒收,也無法用武力強制沒收,雲雀只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將沢田綱吉的那份巧克力拿在了手上。


  被欺壓的首領只想不管不顧地就往地上一撲好好地哭一場,鳶姐送給他的巧克力啊!


  棕發少年的眼神中充滿了幽怨和敢怒不敢言的氣憤。


  折鳶正想上前安慰一下他,卻突然地感覺到身邊風聲的變幻,正欲轉頭,卻突然被一隻乾燥的手掌握住了手腕,然後就被拉了過去。


  她一愣,而後整個人就埋進了一個乾淨的懷抱。


  雲雀將折鳶拉到自己懷裡后就鬆開了握著她手腕的手,轉而用手臂圈住了她的身體,手掌按住了她的後腦讓她的臉靠在了自己的肩頭。同時,他的另一隻手也握住了自己的武器用力向後揮去。


  「嗷嗚!好疼!這是在幹什麼啊!」一身醫生裝的男人倒在地上,摸著自己被重擊的頭。


  沢田綱吉訝異道:「夏馬爾醫生?」


  雲雀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夏馬爾,這才鬆開了折鳶,說道:「剛才感到了邪氣,看起來是我的錯覺。」


  「啊,真是的。」夏馬爾摸著自己的額頭,突然地,他看到了靠在雲雀身邊的折鳶,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起身就向她逼近,「這位美麗的小姐,你看這美妙的天色,要不要和我一起共進晚餐呢?吃完之後我們順便還能一起散散步,然後在床上做個——嗷!」正調戲著折鳶的夏馬爾措不及防就被雲雀一拐子掄上了臉。


  雲雀輕哼了一聲,有些嫌惡地甩了甩手上的浮萍拐,說道:「這股邪氣,果然不是我的錯覺。」


  折鳶、沢田綱吉:「……」


  雲雀轉身離開,走了幾步,沒見身邊的人跟上來,不由回頭叫道:「過來。」


  折鳶看了看左右,頗為不確定地走了幾步:「雲雀君叫我嗎?怎麼了?」


  「去吃晚飯。」雲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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