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在和沢田綱吉進行了某種程度上的和解之後, 折鳶揮別了奴良陸生, 然後與里包恩和沢田綱吉一起走進了一家咖啡廳。
在開始談話前, 里包恩將菜單遞給折鳶。
明明是小小的身體,卻做出了與之相反的紳士行為, 這在旁人眼中堪稱怪異。但折鳶卻很自然的接受了這種違和感,並且很認真的對為自己遞來菜單的殺手先生表示感謝:「謝謝。」
看著少女以平輩甚至後輩的姿態回答他的樣子,里包恩的表情不由微微柔和了下來,就連唇角也不由浮起了一抹笑意。
說來可笑, 他一向對於沢田綱吉的這名新弟子的一切報以懷疑, 但眼前的少女——從剛才到此時觀察到的內容也好, 亦或是之前在情報中所描述的,他都不得不稱讚一聲沢田綱吉的眼光。
這確實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被裡包恩暗自稱讚為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的折鳶最後是點了一份黑森林和一杯橙汁。
見她點好了東西,里包恩這才跳上桌子,開始解釋。他的闡述簡潔又有力,很容易便讓人聽明白。
但是明白歸明白, 真的聽到里包恩直言沢田綱吉是名為彭格列的黑|手|黨的首領時,折鳶還是不免微微有些驚訝。她雖然已經竭力阻止自己蹙起眉,然而里包恩卻還是很輕易地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你是不是覺得這麼廢柴的人完全不應該和黑|手|黨這個詞完全掛上鉤?」
沢田綱吉很想吐槽:「……里包恩,你能不能別當著我的面說我廢柴。」
里包恩佯裝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但是你廢柴就是事實啊。」
沢田綱吉只覺得一陣惡寒。
看著弟子那灰敗的臉色, 里包恩滿意地點點頭, 然後繼續對摺鳶道, 「事實上, 蠢綱他的身上流著彭格列的鮮血與榮耀, 只是尚未被人發覺, 如果他希望,他將能帶領彭格列走向一個另一個輝煌——而這也正是我為何會來到日本教導他的原因。」
「那你會讓他受傷嗎?」折鳶問。
里包恩輕笑一聲:「你覺得不接受鮮血與炮火的洗禮,他會長成一個合格的首領嗎?」
然而折鳶卻並沒有給出回答,事實上,她並不在乎沢田綱吉是否能成為一個合格的首領。
少女海藍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他,眸光被窗外深深淺淺的潛影所覆蓋,只顯出一種幽深的抗拒。
里包恩完全讀懂了她眼眸中的情緒。
儘管他確實想要確認折鳶的立場,但不得不說,這種偏心切固執的維護令他微微地有些嫉妒。
於是里包恩旋身,在沢田綱吉的頭上踹了一腳,小小的身形便立於他的頭頂。
沢田綱吉欲哭無淚:「為什麼又踢我啊……」
殺手先生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對摺鳶道:「如果你執意如此,那好吧,我向你承諾,除非必要。」
折鳶知道這是他最大程度的妥協,她道謝道:「謝謝。」並且接下來在交換自己的情報時,除卻家裡一些不能說的情況,她將一切都通通告知了對方。
沢田綱吉摸著自己被踹的生疼的頭,只覺得自己所聽到的一切都猶如天方夜譚。他感嘆道:「原來真的有妖怪啊。」
折鳶點點頭,而後她看著沢田綱吉那緊張又期待的樣子道:「大部分的妖怪由於本身的弱小並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形體,因而也無法被沒有陰陽眼的人類所看見。有著蠻橫實力的妖怪雖可以選擇自己的形體,但他們的性格較多冷厲,一般的人類看見他們只會讓他們視為一種恥辱,反而可能會受到攻擊。」
沢田綱吉乾笑著擺手道:「哈、哈哈哈,那,那還是算了吧。」
看著他乾脆明了認慫的樣子,折鳶眼眸中不由閃過一絲笑意,接著便從口袋裡拿出了幾張符紙分別遞給了他和里包恩:「要是遇上無法對敵的妖怪,那就撕開這張符紙。」
因為好友名取周一慣用御紙術,她也從中受益良多,現在給兩人的就是她所做出來的用以防禦的一次性成品。
沢田綱吉誠惶誠恐地收下了。
里包恩也接了過來。他看起來對這種超越陰陽邊界的東西很感興趣。
折鳶看出了他的好奇,便主動地說了一些他們這些圈內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比如陰陽師中勢力最重的幾家,又比如大妖們與陰陽師各自所佔據和劃分的界限。
說來也有趣,有大妖對人類深惡痛疾,恨不能啖其血肉,但亦有想要保護人類的妖怪,奴良組便是其中一個。
等說的差不多后,折鳶便也閉口不言了。
每個圈子都自成一體,只有其中的人尚可窺探一隅,里包恩也深諳此理,所以他並沒有強迫折鳶再多說些什麼,殺手先生只是略一頷首,給自己要了一杯咖啡。
接下來就是兩人對坐不言只低頭吃蛋糕和喝咖啡。
一直都在狀況之外的沢田綱吉左右各看了一眼,也沒見他們想繼續說話,只能也跟著點了一份蛋糕。
到最後這份下午茶所帶來的費用是由這位未來的彭格列教父來付的。
看著服務員遞給他的賬單,沢田綱吉只想抱頭哀嚎:「為什麼是我啊!」
「莫非你想讓女士來結賬嗎?」里包恩眨眨眼睛,而後一秒換成可愛的服裝,裝作無辜道,「還是說要讓我這麼可愛的小孩子來付錢?」
「你哪裡可愛了!」沢田綱吉忍不住道。然後實話實說的後果是他又被裡包恩飛起踹了一腳。
身形嬌小的殺手先生站在他的身上,而後道:「如果沒有錢的話,那就留下來刷盤子吧,蠢綱。」這就已經是肯定了要他留下來肉|償了。
折鳶倒是有些擔憂,她正欲說話,就看到里包恩對她做了個手勢,立刻便明了了過來,笑道:「那就麻煩你了,綱吉。」
「綱綱綱、綱吉!」沢田綱吉的臉騰地就紅了起來。
看到他這個表情,折鳶問道:「不能這麼叫嗎?」
「不不不不是!」少年立刻搖頭,而後又羞澀地低下頭,只時不時地抬起眼眸來偷看著她,片刻,他才鼓足了勇氣輕聲道,「鳶……鳶姐!」
雖然很想直接叫她的名字,但他思緒一頓,還是在最後加上了敬稱。
那忽而膽怯的舉止讓里包恩忍不住輕哼了一聲,沒出息。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老師暗罵沒出息的沢田綱吉只通紅著臉,一臉的笑意,然後在意識到自己要留下打工還錢后又立刻變作一臉灰敗。
折鳶本想留下來幫沢田綱吉一起,卻被他拒絕了,無奈,她只好先行一步離開了。
她從咖啡廳出去的時候,晚霞已經漫過天邊,天色在黃昏的籠罩下顯出一種詭譎而迷離的美麗。
折鳶並沒有打算就這麼回去,說實話,今天一天帶給她的波動確實不小。
她慢下腳步,慢慢地走過街邊這些臨立的店鋪,卻並不太關注,只是就這麼走著自己的路。
突然地,口袋裡傳來郵件的響聲。
折鳶這才回過了神,將手機拿了起來。
是夏目,他今天遇到了叫做名取周一的陰陽師,對方還想邀請他加入他。
折鳶雖然在之前有聽名取周一說要去八原拍戲,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巧的遇到了夏目,也真是巧合。
看出了他郵件里隱藏的不安,折鳶讓他別擔心,又說了一些自己和名取周一的關係。
兩人像往常一樣相互說著沒有對方陪伴時的自己身邊所發生的事情,卻皆是默契地對奴良陸生的事情避而不談。
又說了幾句,折鳶這才收回了手機。
然而等她將手機收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隨著人流漫無目的的走到了另一個地方。
看著眼前的紅楓林,折鳶不由微怔,隨即,她低下頭,在原地又呆怔了半天,這才走進了林子里。
折鳶對這個林子很是熟悉。
她穿過台階,一階一階地向上走。
在走到頂的時候,末路之處便供奉著一尊破敗的佛龕,而因少有人來的緣故,居住在這裡的神明已經因為信仰的缺失而死去多時了。
再一次的又被死亡這個字眼所觸動心神,折鳶不由微微嘆了口氣,而後用手粗粗地撣去了階面上掉落的紅楓就這麼坐了上去。
紅楓從枝頭被打落,然後悠悠閑閑地落在了她的腳邊。
折鳶彎腰捻起一片楓葉,但隨即又有更多的紅楓重重地壓了下來,鋪天蓋地的,像是要將人淹沒似的。
折鳶就將那片楓葉捻在指尖來迴旋轉著,正微微地有些出神,耳邊卻驟然響起了紅楓被鞋子碾過的聲音,接著,她被一雙手臂從后抱住:「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