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
如果訂閱比例低於70%的話只能在36小時后看到更新了, 比心~ ……他不知何時已經回了卧房,躺在床上,雙腳都被套上鐐銬,動彈不得。
而孟重光從後面緊緊環抱著自己的腰身, 睡得很甜,一陣陣熱風吹到徐行之後頸上, 癢得很。
看來, 今日自己暈厥後主動找孟重光說話, 又半真半假地交代了前來蠻荒的意圖,孟重光便認為自己是在示好,自己與他之間的舊賬已然一筆勾銷, 是以才敢這麼放肆胡來。
窗外照例看不出天色幾何。
徐行之抹一抹額頭冷汗,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孟重光聽到了一點動靜,不自覺收緊了手臂:「……唔,師兄……」
徐行之被他勒得慌,試圖把他的手摘開, 然而孟重光的胳膊看似纖細, 卻渾如橫煉出的鋼鐵,拽了半天, 動也不動。
徐行之剛才在夢裡便有過這種動彈不得的體驗,現在又體驗了一遍, 感覺委實不大妙。
他艱難地在桎梏中翻過身去, 想從正面把孟重光推開。
在他轉身的間隙, 孟重光好死不死地擁緊了徐行之, 往前湊了湊。
……徐行之的唇畔擦過了一處溫軟。
唇肉的擦碰叫孟重光猛地睜開了眼睛:「……師兄?」
徐行之有些尷尬,手臂橫擔在孟重光胸口上,將他往後推了一推:「喘不過氣了。」
孟重光卻主動把額頭貼了過來:「師兄不喜歡這樣嗎?」
徐行之:「……」
師弟,請你自重。
孟重光卻是一臉的純真:「這樣師兄就不會冷了呀。」
徐行之的確是極怕冷的,孟重光這樣緊緊摟著他,除了動不得外,倒真是暖意融融。
孟重光的體溫不燙人,也不陰冷,溫度剛剛好,熨帖又舒適,像是一件剪裁得過小的冬衣,把內里的徐行之裹挾得無處可逃。
不過,既然徐行之不喜拘束,孟重光便將手臂的肌肉放鬆了些,說:「師兄,你再多睡一會兒。」
徐行之總算躺得舒服了些,他小幅度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腰,眯著眼睛看向床頂。
徐行之不閉眼,孟重光就直直望著他:「怎麼不睡?」
徐行之:「……外面有光。」
蠻荒沒有太陽,只有一盤常年掛在西邊天幕上的光輪,像是月亮,但光芒廉價得像是一顆隨時會融化的水果糖,因而蠻荒中沒有白夜之分,從早到晚都是一律的陰慘慘,有光,卻也不算強烈,時間像是永遠定格在了陰天的傍晚。
剛才的唇角擦碰讓徐行之清醒了不少,再加上現在半點睡覺的氛圍都沒有,徐行之儘管疲倦,卻沒有入睡的欲·望。
片刻后,室內光線卻一點點消失了,直至被徹底吞沒。
徐行之驚訝,回過頭去,只見藤蔓爬動,窸窣有聲,在窗邊結成一張密密的植物網,把窗外的光一寸寸攪碎,隔離在外。
室內沉入一片幽深的黑暗中。
孟重光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詢問:「師兄,這樣好嗎?」
徐行之已經看不清孟重光的臉,但他小奶狗一樣討好的音調卻莫名叫他心軟了幾分;「挺好。」
孟重光的嗓音軟乎乎的:「我乖吧?」
徐行之幾乎要笑出聲來了:「還行。」
孟重光央求道:「那……師兄能抱抱我嗎。」
徐行之:「……」
「就一下。」孟重光胡攪蠻纏,「就當是獎……」
話音未落,他就被徐行之單手擁緊入懷,似乎是怕他以為是假的,徐行之的左手還在他背上拍了一拍。
徐行之體寒,左手觸到他後背時,冰涼的溫度叫孟重光打了個哆嗦,被摸到的地方麻痹了一瞬,又火焰似的燃燒起來。
他僵在原地,又驚又喜。
徐行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抱了上去,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如果不抱一下,孟重光又會胡思亂想,到時候再鬧騰起來,拿九枝燈說事兒,就沒完沒了了。
他輕聲命令:「別鬧。睡覺。」
孟重光沒說話,抓住徐行之的前襟,只管把腦袋一味朝徐行之胸口埋進去,不吭聲,倒真像是一隻家養的小動物。
徐行之被他這樣貼身蹭著,也不覺得煩,反倒被他蹭出了幾分睡意,不出一刻鐘便沉沉睡了過去。
待徐行之陷入夢鄉,孟重光才從他懷裡鑽出來,動作極輕地握住他的手,讓他的手心緊貼在自己發頂之上,主動地蹭動著,舒服得直眯眼。
……腦袋、後背、肩膀、臉頰。不管是身體的哪裡,只要是師兄來摸,他都很喜歡。
而徐行之又夢見了小孟重光。
或者說,是原主的記憶在他睡眠時再次闖入了他的腦海,記憶承接著上一回的斷點,繼續展開。
……注意到頸間珠玉上的異常閃亮、來到太華山上時,徐行之的腿還是軟的。
一想到那種節肢生物在溫雪塵掌心蠕動的畫面,徐行之的後背就一個勁兒往外冒雞皮疙瘩。
但看到拖兵曳甲、迎面奔來的幾家弟子,他就什麼心思都沒了,幾個箭步搶上前,隨手抓住一個和他一樣身著白衣的風陵山弟子:「出什麼事了?」
那幾個身著各家不同服飾的弟子一見徐行之,便像是見到了母獸的小獸,慌慌張張奔來,把徐行之圍在正當間。
那弟子已經慌得唇白面青,抖得停不下來:「徐師兄……徐……徐……」
徐行之擒住他的前襟,一扇子抽上了他的腦袋:「說話!」
弟子帶著哭腔,膝蓋放軟,幾乎是吊在了徐行之身上:「我們只想取肥遺的褪鱗……沒想到會驚醒它……」
徐行之眉心一擰。
太華山高達千仞,其間有異獸肥遺棲居,六足四翼,以鮮血為食,常年多眠,卻又異常敏感,一旦被人吵醒,便要狂性大發,誓把侵犯者嚙殺不可。
林間傳來懾人心膽的異獸怒吼,聲若雷霆,一排樹木轟隆隆倒下,騰起飛塵狂煙,澎湃的靈氣衝撞讓這些年輕的外門弟子兩股戰戰,莫不敢言。
徐行之將人粗略清點一番,問道:「林間還有人嗎?你們共有幾人來取鱗?」
那弟子左右張望一圈:「似乎缺了一人,他,他說他要殿後……」
徐行之勃然變色:「我不是告訴過你們,若是觸怒異獸要趕快跑?這些上古怪物是你們這些外門弟子隨便打得的嗎?」
他馭起靈光,足下生風,徑直朝林內衝去。
接近靈力爆散的中心地帶,徐行之看見一個清涼谷打扮的年輕弟子,正被那六足四翼的蛇形巨獸的一隻爪子擒住。
肥遺周身布滿閃亮堅銳的鱗片,肥碩的蛇頭高高昂起,鼻息間不住噴吐出細小的火焰。
它把巨大的蛇口對準了那個不住掙扎的少年。
眼看少年要被肥遺當做蠟燭給點了,徐行之於虛空間踏行兩步,單手將手中摺扇閃電般拋擲而出。
摺扇在空中化為一柄三尖兩刃的陌刀,狠狠刺向肥遺腦後。
刀尖在碰觸到肥遺的瞬間,鏗鏘一聲,碎裂成幾截。
肥遺周身甲殼鋒銳,這一擊自然算不得什麼,但只消把它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就足夠了。
徐行之右手翻轉,幾截斷刀便悉數回到他手中,聚合成一把摺扇。
幾個瞬間,徐行之便膽大狂妄至極地一腳踏在了肥遺的巨首之上,把它的腦袋踩得往下一墮,隨即,他沿著它粘膩噁心的脊背向下疾跑幾步,測算出七寸位置后,摺扇又化為魚腸劍。
徐行之催動全身靈力,劍鋒一盪,將肥遺七寸處生生削下一大塊皮肉來!
肥遺吃痛,狂吼起來,自然鬆開爪子,前來撲咬徐行之。
少年自肥遺爪間落下,徐行之眼看他要撞上一塊岩石,魚腸劍瞬間化為白絹,凌空如箭甩出,恰好將少年自上而下裹緊,再反手一拉,被當粽子包了的少年便飛起身子,直接撞入了徐行之懷裡。
人既已救到,徐行之便沒有必要再同這怪物糾纏。
他挾著少年,朝前飛去。
那肥遺見了紅,吃了痛,哪裡肯輕易罷休,怒吼一聲便追了上來。
它看似笨拙肥大,跑起來卻迅捷如雷霆,它每往前踏一步,徐行之就被震得氣血翻湧一次。
……真他媽難纏。
徐行之正絞盡腦汁思考著脫身之法,便感覺一股異常的力量波動自懷中傳來。
背後的肥遺陡然厲聲咆哮起來。
徐行之定睛一望,竟見一隻身軀只剩下一半的腐爛骨虎從地下冒出,死命咬住了肥遺的尾巴,任憑肥遺將它咬得血肉橫飛,它也不為所動。
這隻詭異骨虎的出現,為他們贏得了逃跑的時間。
徐行之心下一驚,不由得低下頭去,看向懷中。
懷中少年被白絹裹得只剩一雙眼睛,但那雙眼睛卻泛著狐鬼似的青綠色。
白絹中的幾處已經被他身上傷口湧出的鮮血染透,可他仍咬牙驅動著那隻不知道死去多久的骨虎,讓它死命纏著肥遺,絕不鬆口。
……他渾身都冒著再清晰不過的森森鬼氣。
直到飛離肥遺的追緝範圍,徐行之才有空停下來歇口氣。
他將白絹從少年身上撤下,化為一隻竹筒,去一處清溪邊汲了些水。
那少年身上傷勢不輕,又虛耗過度,此刻離了徐行之,也是寸步難行。
從剛才的垂死一搏中回過神來,少年自知自己剛才妄自催動鬼修法力,暴.露了身份,一時間煎熬難耐,垂首絞著已經裂開的青衣衣邊,恨不得把腦袋窩進胸口裡去。
徐行之把水筒遞給他,單刀直入地問道:「你是鬼修?鳴鴉國的後裔?」
少年不敢去接,亦不敢吭聲。
徐行之冷靜道:「據我所知,鳴鴉國早在六年前已經覆滅。」
少年緊張得快哭出聲來了:「徐師兄……」
徐行之也不給他任何緩衝的餘地:「你身為鬼族後裔,為什麼要進入清涼谷?你究竟有什麼打算?」
受傷的少年驚慌失措地滑跪在地,仰起臉來:「徐師兄,我不是故意混入仙門之中的……我只是父母雙亡,沒有地方可以去,偶然碰見清涼谷招收有靈根天資的外門弟子,我就……」
少年生了張挺可愛的娃娃臉,抿起唇的時候,臉頰一側還有一隻深邃的小酒窩。此時,他的眼睛已經從淡青色轉為了黑色,圓溜溜的,裡面盛滿單純的恐慌。
從剛才他的舉動,徐行之判斷出,這只是個剛剛修鍊了一點點鬼族術法的小鬼而已,而且極有可能是人鬼混血相生,孕育出的雙脈之胎,即能一體雙修,既能修行鬼族異術,也能修行正道仙術。
大概是因為他這種特殊的體質,收他入門的清涼谷才沒有發現異常。
他剛才為觸怒肥遺的眾家弟子殿後,雖說此舉無異於螳臂當車,相當愚蠢,但正因為他這份義氣,徐行之對他並沒有多大惡感。
他彎下腰,語氣平緩問:「不急,慢慢說。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咬唇,聲音幾不可聞:「陸……陸御九……」
周北南驚怒:「孟——」
一條藤蔓果斷堵住了他的嘴。
很快,他便只剩下一個腦袋還留在地面上了。
陸御九把修好的鬼槍平放在他腦袋邊,坐得離他遠了點,嫌棄道:「讓你作死,活該。」
周北南:「……」
徐行之緩了許久,才從手腳發涼頭皮發炸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眨眨眼睛,問道:「死了沒?」
……睫毛掃過掌心的觸感很微妙。
孟重光撤回手來,環住徐行之的腰,並用額頭抵住自己的手背,溫存地蹭了蹭,語氣輕柔:「……師兄放心,礙事的東西都會死的。」
徐行之背脊一寒,總覺得這話意有所指,雙腿一松,便從孟重光身上跳下,甩甩攥得出汗的掌心,故作輕鬆道:「嚇死了。」
他不曉得原主之前是什麼性子,但既然是天榜第一,想必不會像自己這樣怕蟲子。
他偷偷用眼睛覷著孟重光,觀察他的反應。
孟重光笑著牽住了徐行之的鏈子:「沒關係,師兄不必害羞。之前你被蠱蟲嚇到,把整個鬼族祭壇都炸了的事情,難道不記得了嗎?」
徐行之:「……」不記得,沒聽說過,真丟人,告辭。
危機一解,徐行之才覺出二人的姿勢有多曖昧。
美色當前,著實勾人,但他還沒糊塗到忘記原主和眼前反派的恩怨。
他推開孟重光,冷淡道:「多謝。」
話音未落,孟重光毫不猶豫地將鏈子一扯,徐行之身體失了重心,踉蹌一步,一頭撞回了孟重光胸口。
徐行之被撞得腦袋發懵,抬頭看向孟重光,質問:「……你幹什麼??」
孟重光沒搭理徐行之,對周望說:「出去。」
看了好半天熱鬧的周望從床邊跳下,臨走前還貼心地為他們關上了門。
對於沒打探到消息這件事,徐行之還是挺遺憾的,目光一直追著周望,直到她消失在門口。
孟重光眼波微微流轉:「……師兄,她好看嗎?」
按徐行之本人的尿性,肯定是實話實說,譬如「你比她好看多了要不是你掏出來比我都大我必娶你進門」云云。
但鑒於場合不對,他只好繼續裝清冷:「……別鬧了。」
「鬧?」
孟重光猛然出手,掐住徐行之的雙頰,不消數秒,徐行之臉都麻了,但孟重光眼中卻搶先泛起一層淡淡的波光:「……師兄還要對我冷淡多久?還要懲罰我多久?」
媽的兔崽子,欺完師滅完祖,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徐行之被捏得真挺疼的,因此目光自然非常不友好。他掙扎著用活動不開的左手擒住孟重光前襟,怒喝一聲:「孟重光!」
孟重光吃了這一嚇,眸光稍稍委屈了片刻,竟又燒起熊熊的火光來。
旋即,徐行之的鎖骨被一口咬住。
是咬,貨真價實的,這一口下去咬得徐行之頭皮發麻,眼淚都要下來了。
從兔崽子升級為狗崽子的孟重光充滿希冀道:「……師兄,你再叫叫我的名字吧。」
他狂熱的眼神幾乎恨不得把徐行之點燃。
儘管搞不清孟重光對原主究竟是怎樣的感情,但為了擺脫他,徐行之壓住了心中疑惑,冷聲斥道:「孟重光,你若還念我是你的師兄,就不要把我綁在這裡。我今日也算是救你一命,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我以前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孟重光立即驚醒過來,慌忙鬆開徐行之,在他面前砰然跪下:「是,師兄。我,我知道錯了……」
徐行之想,好的,這回他算是搞明白了,這孩子屬陀螺的,欠抽。
他正想著,孟重光稍稍仰起頭來,哀求道:「……可是師兄,蠻荒著實危險,我把師兄鎖在房間里,就是怕師兄亂跑,再出什麼危險。重光不能再失去師兄了,哪怕一絲一毫的風險都受不起……」
徐行之向來對生得美的事物沒有抵抗力,更何況是眼前這麼一張我見猶憐的臉。
有那麼片刻,徐行之甚至覺得有一股父愛自胸中油然而生,擋都擋不住,被狗崽子咬了一口,好像也沒那麼叫人傷心了。
徐行之深吸一口氣,同他討價還價:「但我不能一天到晚都待在房裡,那還不如坐監。」
雖然蠻荒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監牢,可至少它足夠大。
孟重光想了想,不情願道:「……那師兄便在白天時出去走走,但千萬不要離開塔,等晚上的時候再回來……」
儘管並沒有好多少,但現如今能得一點好處就是一點,徐行之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