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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春風起

  蘇茵從未見過容華這副摸樣,他帶著淡淡的自嘲,又帶著几絲難以捕捉的憂傷,平靜的看著她。


  在他這般盛世美顏的注視下,蘇茵微微一怔。


  她的沉默,令得他瞬間垂下眸子,側過臉去,再不看蘇茵一眼。


  他蹙著眉,一臉神傷。


  再無一絲往日高不可攀的倨傲。


  蘇茵忽的心中一痛,不由得的生出幾分自責。


  她想都未想張口說道:「我不走。」


  「阿茵此話可當真?」容華眉眼一彎,當下目不轉睛的看著蘇茵。


  「騰……」的一下,在他的注視下,蘇茵的臉瞬間便紅了,從脖子紅到耳尖,彷彿一下沐浴在陽光下的小辣椒,閃動著誘人的光芒。


  她向來是個臉皮薄的。


  這話一說出口她便後悔了。


  這也太直白,太不矜持了吧!


  蘇茵極不自然的看著了一眼容華,帶著几絲彆扭,顫顫一笑:「你身上有傷,我自是要將你送到青川的。」


  這個理由既合情又合理,當真沒有比這個再好的說辭了。


  蘇茵一語落下,不著痕迹的打量了容華一眼。


  「哦!」只見他面無表情的隨意應了一聲,彷彿一絲都未放在心上。


  「長青。」他一手撩開車簾,看著長青高聲說道:「我忘了季叔那小子還有幾日就要成婚了,喜帖我是接下了,那有不去之理,我們就改道先去咸陽吧!」


  「是。」長青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疑惑,不過他隱藏的極好,其實他完全是一個丈二和尚,根本摸不著頭腦,更不知少主鬧得這是哪一出。


  「啊!」他聲音一落,蘇茵當下一怔,她一瞬不瞬的看著容華說道:「你要去咸陽啊!」


  「自然。」容華挑動唇角淡淡說道。


  說著也不等蘇茵開口,接著又道:「由魏改道去咸陽,路途甚是遙遠,這一路顛簸,路上也是危險重重,你便回去吧!」


  他不說這個還好,蘇茵心中還生了幾分退意。


  他這麼一說,蘇茵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笑笑說道:「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去一趟咸陽,趕早不如趕巧,我們便一道去吧。」


  她一本正經的胡扯著。


  根本沒有看到,那個容色冠絕天下的男子,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摸樣,餘光不著痕迹的瞥了她一眼,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笑意。


  「咳……」他輕咳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既一路,同行也無妨。」


  蘇茵盈盈一笑,心中落下一塊大石。


  她慢慢垂下眸子,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這次的事,魏國不出手相助,全然在情理之中。


  可容氏一族勢力遍布諸國,如何不知容華于丹陽遇險,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上一世,直到她死,這世間都不知音殺的存在。


  這一世,因著她的任性妄為,音殺已是人盡皆知。


  且上一次在船上,那人明明說了族長讓他帶著她一同歸家,他卻獨自一人回去,終究容氏一族還是因她動怒,從而遷怒與他。


  這話說一千道一萬,終究是她連累了他。


  害得他在家族失去了地位。


  累得他損了半生的功力。


  若是不然,他何以這般狼狽,竟讓她來施救。


  她甚至都不敢想,若是她沒有來呢?

  他當如何?


  蘇茵的心針扎一般的痛,她抬頭看著他的側臉。


  他視線落在遠處的山上,面上不染纖塵,彷彿九天之上的謫仙,好似隨時都會隨風而去。


  蘇茵心下一緊,不由得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豈料,他忽的側目看著她,嘴角一挑:「阿茵這般看著我,可是被我容顏所惑?」


  蘇茵嘴角一抽,面上一黑,頓時覺得他那裡是什麼謫仙,分明是個自大狂。


  她也不怒,只是陰陽怪氣的說道:「容少主一向對自己的容顏自信的很。」


  容華視線淡淡的從蘇茵身上掃去,一言不發,頓時沉默下去。


  他這麼一沉默,蘇茵也覺得無趣的很。


  這一路的疲憊瞬間涌了上來。


  她坐著坐著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容華一怔,瞬間伸手接過她倒下的頭,看著她的眼中滿是淺笑,動作輕柔的將她的頭放置在他的腿上。


  他伸手輕輕的拂過她臉,眼中溢出一絲少見的溫柔。


  她滿身風塵,眼下大片青黑,想來是披星戴月的趕來。


  她這顆堅硬如石的心,終究還是被他捂熱了幾分。


  馬車一路急駛。


  蘇茵帶來的那些人,早就分成數十支隊伍,喬裝打扮混入人群之中。


  容華身旁的暗衛從新回到了暗處。


  伴著馬車左右的唯有長青與無為。


  兩人無聊的很,你看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一副水火不容的摸樣,給這孤寂的旅途增添了几絲樂趣。


  人生有一個對手也是極好的。


  至少不那麼寂寞。


  這一覺蘇茵睡得很沉很沉。


  卻睡得極不安穩。


  夢裡她又回到了被拋屍荒野的那一日。


  她還清楚的記得,七八隻狼在啃咬她的屍身,末了還將她的屍骨叼了去。


  「不,不要……」她面色慘白,撕心裂肺的喊道:「謝懷瑾。」


  這三個字一落。


  她頓時睜開了眼。


  她仰著頭躺在那裡,看著容華那張俊臉,不由得有些呆愣。


  容華淡淡說道:「你醒了?」


  有什麼東西從他眼中一閃而過,快到蘇茵都來不及捕捉到。


  「嗯。」蘇茵聲音有些沙啞,彼時她雙目泛著一絲血紅,堆積在眼底的恨還尚未散去。


  她掙扎著就要坐起。


  哪知這樣蜷縮著睡了整整一日,莫說腿,連手臂都麻的不似自己的了。


  她不過剛剛起來一點又摔了回去。


  容華看似沒幾兩肉,可腿上的肉著實不少,以至於並未摔痛她,不過碰的鼻子又酸又澀,幾乎落下淚來。


  「怎地?可是想賴著不起了?」容華的聲音淡淡在她頭頂響起。


  蘇茵眼睛一圓,冷冷的掃容華一眼「是又如何?」


  容華也不惱怒,他淡淡一笑:「若是我的腿因缺血廢掉了,你豈非欠我的越發還不清了!」


  便是他這句話,令得蘇茵一下坐了起來。


  「我今日可是救你一命?」他倒是跟她算起賬來,既如此她也樂意,跟他好好的算上一賬。


  「是又如何!」容華雙眼一眯,說的是雲淡風輕:「我數次救你,權當收了點利息。」


  言下之意,你欠我的可還多著呢。


  蘇茵頓時沒了詞語反駁。


  誰讓他說的一點不錯呢。


  她巴掌大的臉皺成一團,餘光瞥了容華一眼。


  錙銖必較的男人,當真小氣的很。


  因著此事,她晚膳都沒了胃口,只吃了半碗飯。


  出了魏國,馬車的速度驟減,馬蹄落在地上都揚不起青煙,可見速度之慢,全然一副遊山玩水的摸樣。


  出了魏國,明明可直入秦國,容華卻偏偏選了遠路,他竟從韓國饒了一圈。


  在路上耽擱了足足七八日。


  他的傷也將養了個七七八八,面色再不見一絲蒼白,已然恢復如常,依舊一副令人望之痴迷的摸樣。


  他一襲白衣恁的華貴出塵。


  蘇茵依舊一身黑袍,一副少年的裝扮。


  坐在他身旁一黑一白,倒是相得益彰。


  魏國的事,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世人也只當做是容氏一族派的人,並未有她隻言片語的傳言,令得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馬車駛入咸陽的這一日,日光恁的明媚。


  這還是蘇茵第一次出入咸陽,她一手撩開車簾,往外巴著頭,興緻勃勃的看著。


  秦之國都咸陽當真名不虛傳。


  一眼望去當真熱鬧的很,其中不乏錦衣華服的少年,少女,她們或嬌笑,或三三兩兩的聚著,對著街上的行人指指點點,是不是的點說上幾句。


  忽的,一錦衣華服的少女朝一個面容清俊的少年走了過去,將她手中的李果,往那少年懷中一推,一臉嬌羞的說道:「郎君,郎君,妾思慕之,可願與妾同度春風?」


  竟是在直言不諱的表白。


  那少年雙目盈盈的看著那少女,一笑,接過她手中的李果,臉上染上一絲紅暈,聲音很低:「君心似妾心。」


  兩人對視一眼,當下小手一牽,歡歡喜喜的走了。


  蘇茵自知秦國民風開放,竟不知已到此種地步。


  「見識淺薄!」容華淡淡的掃了蘇茵一眼,給了她四字評語。


  蘇茵當下便怒了,她冷冷看著容華,忽然就笑了。


  那一笑妖嬈的很。


  在容華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一把扯掉車簾,沖著外面大聲喊道:「這裡有郎君如玉,冠絕天下,美矣美矣!令人望之痴迷,神魂顛倒。」


  她聲音一落,瞬間無數少女朝容華看來。


  「啊……」忽的,一離得容華最近的華服少女,捂著嘴巴大聲尖叫起來:「天下竟有如此丈夫,我心啾啾,果真令人望之痴迷。」


  剎那間容華所在的馬車便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寸步難行。


  那少女一臉痴迷,幾步跑到容華跟前,將手中的李果,隔著窗戶拋了進來,雙頰泛著紅暈,目不轉睛的看著容華,雙目灼灼生輝,咬著唇瓣大聲說道:「妾心悅於君,君可願與妾春風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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