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哎喲駱勇,你別讓它亂動!它一動我就沒法系了。」
一大早, 與羅家有親友關係的人都起了大早, 駱勇抓了三頭長得最俊的公羊,小心按著不讓跑, 羅非則給羊角上扎紅花。
這據說是養羊的人都得這樣,有「三羊開泰」的意思。
「我這不是怕勁兒使大了再給羊按壞了嘛。齊哥你可繫結實點兒。」駱勇鬆開剛系好的一隻,「一會兒咱們是不是得把羊放到大夥都能看到的地方啊?」
「嗯,就放門口。」羅非系好了最後一隻的, 「成了, 把它們拴在門口就行,繩子長點兒, 然後多給它們放點兒草料。」
「成, 那你去忙你的吧。」駱勇牽著三隻羊出去了。這三隻羊毛還挺乾淨的, 如今扎了紅花, 看著還真挺喜慶。
「大哥,景容,你們這兒有啥需要幫忙的沒?」羅非問正在準備出去迎接客人的羅吉和景容。
「二寶你來得正好,我跟景容得出去了,這盤子里的吃食你給換一下,辛苦你了。」羅吉跟景容換衣裳的時候一著忙把水碰灑了,還灑進了花生瓜子里。這總不好再招待客人了, 可是他已經聽到外頭有人過來了。
「好好好, 不辛苦, 你們趕緊去吧, 我馬上換。」羅非去拿了抹布,把桌上的水跟地上都清理一番,隨後又把新花生瓜子換上。
其實今天跟他和席宴清還有羅茹和駱勇成親那會兒比起來已經簡單了不少,因為結成契兄弟講究的不似常規娶親那麼多,也沒有娶親的過程。畢竟在大伙兒看來結契就等於兩人都是新郎,沒有誰娶誰之分,就是一塊兒搭夥過日子。
景容和羅吉也不是太在意那些形式上的事,對他們而言只要能在一起就行。所以結契這天,兩人也沒特別準備什麼,就是接換上乾淨的喜服,一起貼了囍字,然後一起出去迎客,跟鄉親們吃飯聊天。
就連這席面都是大夥幫忙張羅的。
一開始李月花還有些擔心會不會冷場,沒想到大多數鄉親們居然都來參加了,比起羅非和羅茹成親的時候絲毫不差。
「我就說咋哪家的姑娘大寶都看不上眼,這是心裡有了中意的了。景容這小夥子好,模樣長得俊,人也好。」與羅吉做了一陣子林居的周大娘也過來吃喜酒,見著景容不住地誇。倒也不是刻意撿好聽的說,而是她對席宴清這一夥年輕人印象確實十分不錯。一個個長的都好不說,還沒一個偷懶耍滑的。
「可不,景容這孩子又懂事又細心,而且還識文斷字。」李月花想想,其實還真是她大兒子走運。這是憑良心說話,景容確實是樣樣好。雖然一開始她覺著不能生孩子這點挺遺憾的,但想開了之後也就好了。
「哎我說大寶他娘,你家四寶說親了沒?」一個剝著花生的婦人問。她妹妹家中有兩個女孩兒,還沒找著好婆家呢。這以往誰也沒想著羅家的孩子能有啥大出息,可現在不一樣。
現在但凡不缺心眼兒的都看出來了,羅家今後怕是要發達。雖說乍一看羅家還是那個羅家,可細一想,羅家的孩子們可是大異於從前了。首先羅茹嫁了個好丈夫,那駱勇憨憨厚厚的,待羅茹沒得說。羅茹這剛有了身孕,一出門駱勇都護著。駱勇跟席宴清還稱兄道弟的,蓋了新房,生活也不錯。
還有羅吉,如今與景容結契,景容家裡那麼多隻羊,而羅吉自個兒也不少的地。雖說頭兩年新開的時候沒啥收成吧,但以後會越來越好。
至於羅非那就更不用說了,村子里誰不知道席宴清把他疼到了天上?那真真是放在手裡怕凍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連帶著待羅家也是十分上心。
現下羅非和席宴清家裡新舊兩處房子,還有匹那麼俊的馬。聽說席宴清還要買地,還有那麼多隻雞,這哪樣不是錢?羅非有啥好東西都會拿去分娘家一份,這要換一般人家有幾個能這樣?
而且說是連羅毅念書都是羅非和席宴清在供的。
羅毅待開春了之後說是要去考試了。如果今年的兩場都能考過就能參加來年的院式,到時候考上了秀才,那更了不得了,這一家子的地稅都能免,想想都叫人羨慕得不行。
以前都沒人問羅毅有沒有訂過親,現在想給羅毅說親的人多了去。
誰還不想當秀才夫人啊?沒見以前那江白寧使多大勁要嫁與張揚帆么?退一步說,就算羅毅考不上秀才,那以羅非照顧這弟弟的程度,往後羅毅也過得差不哪兒去。
「哎喲,這叫你們說的,我家沒一個不好的了,都好。」好話誰都樂意聽,李月花打從見了人起就聽好聽的,這笑得臉都發疼了,那也高興,「我家二寶和宴清說了,四寶考不考得上秀才都不打緊,主要是讓他試一試。」
「嗨,那也是你們家裡有那個錢讓四寶試,換一家哪是說試就能試的啊。再說我看四寶能成,這孩子多勤勤啊,我好幾回一大早出去倒水就看到他往鎮上走了。」
農忙那會兒大夥都起得早,有些住的近的便能看到羅毅。羅毅是雷打不動風吹不動,一年如一日地往學堂去。他到底學了啥也沒人說得清,但鄉親們倒是看出來了,這孩子打上了學堂之後性子比以往收斂了不少,說話也更中聽。
「借你們吉言了。待日後我家四寶若是真考上秀才,那我一定叫鄉親們再過來好好熱鬧熱鬧。」
「這可是你說的啊李月花,我們就等著這一天了。」
「成,我李月花說話算話!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大夥都來啊!」
「好好好!」
「來,景容小夥子,我們這桌的酒你還沒敬呢。你說你來了咱華平村,在咱村子里扎了根,往後大家就都是一個村子的人嘛,為這是不是也得多喝兩杯啊?」
「叔,這杯我代他敬您吧,他喝不了多少。」羅吉笑著說。
「嘿你個小子,這麼快就見不得有人讓你家景容喝酒啦?」那人說,「那也成吧,叔可不挑理。你跟叔喝一杯。哎不成,兩杯!」
「好,兩杯。別說兩杯,三杯四杯,只要大夥高興就好。」羅吉的酒量不錯,喝得不少可面不更色的,走路也十分穩。
「景容啊,林爺爺爺這眼神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這往後要是得寫點兒啥東西,找你來幫忙成不成啊?」要村長笑問。
「當然成,您有事儘管吩咐。」景容說著用公筷給林爺爺夾了些丸子,既軟和又香滑的,即便牙口不好也能咬,「能辦的我一定辦,辦不了的咱們就大夥想想辦法也得辦。」
「好孩子,這話中聽!」林村長笑呵呵,「快去忙吧。」
大冬天的外頭冷,酒桌都是擺在屋裡,索性地方不小,桌子都擺開了。實在擺不開的還有席宴清和駱勇那屋呢。反正大夥一起住著還有這點好,地方足夠大。
這要是農忙的時候,大夥吃過飯也就走了,可現在家家都沒什麼活,所以吃完了坐那兒也能嘮嘮嗑。
羅非把瓜子花生還有糖果供應足了,讓大夥高高興興地來,開開心心地回家。
有不少人趁著機會想跟席宴清學學怎麼旱育稀植呢。今年大夥都看到了,這按照席宴清說的方法種的田收成就是多,而且那穀子一個個都實成,吃在嘴裡味道都不一樣了。
席宴清也不跟鄉親們小氣,只要是誠心想學的,他都告訴對方待來年開春準備育苗前他會找個地方給大夥講,誰想學誰就過來聽。
這一下可把鄉親們高興得不行,說開春之後必定會來。
還有人問景容和羅吉,往後還收不收玉米桿,說收的話今年一定多留些。景容笑著說了句:「應該是會收的,這得到時候看羊有多少才能知道。如果收肯定提前通知大夥。」
有鄉親說:「那且得讓老天保佑你家羊多多的,這樣兒咱們也跟著沾光。」
景容笑著道了謝,敬完酒之後便抽空到羅非那屋去休息了一會兒。他酒量沒有羅吉那麼好,喝多點就開始頭重腳輕了。
鄉親們一直邊吃邊聊坐到下午才算散了,等這頭把東西收拾完,天都黑了下來。
羅吉今天喝得著實有些多了,但他喝多了卻不像有些人倒頭就睡。景容被折騰了許久這新婚夜才算過完。
第二天景容愣是沒能爬起來。
羅非做了吃的叫羅吉和景容過來,只有羅吉過來了,景容沒來。
席宴清和駱勇問:「景容呢?」
羅吉說:「還睡呢,我沒叫他,尋思讓他多睡會兒。」
席宴清和駱勇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微妙,好像在說:大哥你行啊!
羅吉喝粥再沒好意思抬頭!
元旦過後沒多久便又快近春節。這段時間家裡仍然比較忙活,每天餵雞鴨,餵羊,羅非還要弄水果餡湯圓等著快過節的時候賣,所以基本上除了羅茹這個重點保護對象之外大夥都是早起忙到晚的。
說起來這段時間還發生了一件讓席宴清和羅非特別開心的事——小老虎會爬了。
三翻六坐九爬爬,小老虎卻是剛過了八個月沒多久就開始學會了爬。好傢夥,這下可真真是一會兒不看住都不行了,止不定哪一眼沒照到就給你掉到地上!
這天,羅非背著小老虎,拿著給小木匠做的新衣裳到了韓旭家。快過年了嘛,別的小朋友不給做,未來兒媳婦兒的還是得給做一件的,反正那麼小小一件,沒兩天功夫就做完了。
羅非把小老虎放下炕,跟韓旭在那兒說這衣裳的大小。後來韓旭說給孩子試試看看。
這一試,完了,小老虎又炸鍋了。
「哇!」小老虎拍拍自個兒的小胸脯,堅持那衣裳是自個兒的。
「他有件一模一樣的,就這裡的繡花不太一樣。他可能是當成自己的了。」羅非把小老虎抱起來,「你的在家呢,這是給小木匠的。」
「哇哇!」小老虎抓著小木匠身上的衣角用力拽,「噠!」
「噠什麼噠?說了這是給小木匠的,鬆手!」羅非作勢凶小老虎,「你這樣以後咱們可不能再來找小木匠來玩兒了知道嗎?」
「來小老虎,看這是啥?」韓旭蒸的雞蛋羹,聞著都香。
「七!」小者虎立馬放下衣角去抓蛋羹碗。居然有了吃的就把媳婦兒扔一邊兒去了。
「嘿你這性格到底像誰啊?!」羅非就不明白了。他跟席宴清這樣嗎?!席宴清明顯是有了媳婦兒不要蛋羹的主好吧?
「小孩子嘛,當然是吃和玩兒最重要。」韓旭笑著給小老虎喂蛋羹。
羅非拿了勺子也給小木匠喂。
這一下小老虎又不幹了,不但人家的爹得喂他,他的爹也得喂他,那個霸道勁兒簡直讓人沒眼看。
還好小木匠性子溫順,不跟他爭搶。
後來小老虎吃夠了,玩兒了半天小未婚妻的玩具,之後還在未來岳父家睡了一覺才回去。
「咦?四寶過來了?」羅非帶著孩子一進屋便看到了羅毅。
「二哥,我過來跟席哥還有景容哥請教些問題。」
「你們學堂開始冬休了?」
「嗯,待過了春節再去。不過這段時間我也不想浪費了,我在老師那裡借了些書,尋思多看看。這不,有不會的,所以我過來找席哥和景容哥問問。」羅毅習慣了之前的稱呼之後還沒改過來,所以一直都是「席哥」,「景容哥」地叫,席宴清跟景容習慣了也沒人想過要糾正。
「多問問還是好的,好好學。」羅非拍拍羅毅的肩,「餓沒?二哥給你做些吃的。」
「還沒呢,二哥你也歇會兒吧。」羅毅說完繼續把他不認識的字標上同樣發音的其他漢字,「對了景容哥,這個地方我也不大懂。『靜言庸違,象恭滔天』,這是啥意思?」
「這個『靜言庸違』呢我大致理解為『花言巧語,說一套做一套』吧,但是『象恭滔天』我就不明白了。」景容看向去抱小老虎的席宴清,「席哥,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象恭滔天』,『象恭』便是從表相上看好像很恭敬。『滔』這裡可理解為『怠慢無理或者不敬』,所以『靜言庸違,象恭滔天』的意思便是花言巧語,陽奉陰違,貌似很恭敬,實則對上天輕慢不敬。」席宴清把小老虎放到脖子上,「四寶你都讀到《尚書》了嗎?」
「嗯,我比別的同學學得快一些。」羅毅說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師也贊成我多學點兒。」
「這是自然。那你這段時間就多背吧。有不知道的可以過來,若我們都不會,到時候你把這些整理出來,等回學堂了再問老師。」
「謝謝席哥。」羅毅其實沒想著席宴清和景容能懂這麼多,畢竟兩人雖識字但都沒有參加過科舉,這還是不太一樣的。沒想到他的問題這二位哥哥居然大都能解答,令他佩服得不行。
「你不是理科男嗎?」羅非小聲問席宴清。這瞅著也不像啊!
「誰規定理科男不能多看點兒文學書了?再說了,你見過我這麼浪漫且有情調的純理科男嗎?」席宴清捏捏羅非的耳朵。
「見過啊,不就你么。」羅非笑笑,「剛才你回答問題的樣子有點兒帥。」
「嘖,說得跟我什麼時候不帥似的。」
「靠,說你胖你就喘。我做飯去,晚上吃啥?」
「you。」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