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饒是席宴清也沒想到, 羅吉居然就這麼跟家裡「出櫃」了。以羅吉的性格, 這似乎實在不是個容易的決定。然而細想想,這樣做似乎又很有道理。


  首先,以羅天的霸道勁兒, 一旦認為是有人勾引了他的兒子造成他兒子「走歪路」,那對那人是件相當危險的事情, 所以羅吉與其說是跟誰好上了,不如說是把誰上了。這樣一來羅天這邊覺著理虧, 自然不會把對方怎麼樣的, 無形中提高了對景容的保護。其次,羅天這人雖然霸道, 但還算講理——當初逼羅非那段雖然蠻橫但只能說是愛子心切吧,畢竟在別的事情上這人還是靠譜。


  那麼一個講理的人,覺著理虧,覺著是自家兒子的「錯」, 就算不想著彌補對方,也不會再為難對方了。


  必須承認, 這步棋羅吉下得很不錯, 簡直可以說是滿分。


  席宴清突然覺著心裡有底了。


  駱勇卻還在擔心。他看看屋裡,再看看羅吉, 最後看向席宴清:「席哥,你之前真不知道?」


  席宴清做了個噤聲手勢:「咱倆陪大哥一塊兒站著吧, 這樣爹估計也氣不了多久。」


  羅吉說:「別, 外頭怪冷的, 我一個人站著就成了。另外我被爹打的事千萬別讓景容知道。」


  席宴清點點頭:「我那兒有傷葯,一會兒去給你拿過來些。」


  索性穿得厚,倒沒至於打太嚴重,不然這會兒估計就得先看傷了。


  羅天進屋之後還生著氣,一口氣幹了一大碗酒,並且越想越覺得心裡堵得慌。好好個孩子咋就選擇走了這條路了呢?!雖然在他看來漢子和小哥的不同也就在於一個能生一個不能生,長得比較魁梧的小哥他也不是沒見過。


  但是就能不能生這一點,那就是個很大的差距了啊!


  羅天也想不通。明明平時看著挺老實的一個人,咋就能把個還未娶進門的人給睡了?還是個同樣的漢子!


  「讓大寶進來再說吧,你還真想讓他一直凍著啊?!」李月花急歸急,卻也見不得孩子受委屈。


  「進啥進?這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呢!不凍著他他那腦子能轉過彎兒來嗎?!」羅天說著又幹了一大碗酒。要說他兒子真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他倒還不至於這樣生氣,氣的是居然一點轉圜餘地都沒給他留!這都把人睡了,就算對方不是姑娘家也不是小哥,那也要有個說法吧?


  而且居然是景容!

  羅天一直對景容印象不差,覺著這小夥子又聰明又能幹,加上席宴清的關係,他都把景容當成半個兒子看了。


  現下好了,真要成了半個兒子了!


  他當然不希望自家兒子讓人指指點點的,可是難不成就因為這樣要去跟景容說讓景容以後離羅吉遠點兒?先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這種事他根本干不出來啊。


  羅天又喝了一大碗酒。他絞勁了腦汁想要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奈何都喝迷糊了也沒想到。然後越迷糊他就越想不到,最後把自個兒喝得一肚子悶氣,喝倒了。


  羅非朝天翻了個白眼兒。


  席宴清哭笑不得:「駱勇你搭把手,咱倆把爹扶進屋裡先讓他休息吧。」


  羅天趴在桌上頭都沒能抬起來,聞言卻是「咣!」的一下拍桌上:「誰、誰也不許讓大寶進屋!聽、聽見沒?」


  「聽見了聽見了,就你厲害!」李月花朝席宴清和駱勇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把這山大王弄走,隨走就出去把大兒子弄進了屋裡。


  「娘,對不起,讓您擔心了。」羅吉坐下,臉色凍得有些發白。


  「大哥,喝口酒暖和暖和身子先。」羅茹給羅吉倒了杯酒。其實她心裡覺著有些怪怪的,但後來想想,這都不如大哥自個兒高興重要。她當初想過,寧可不嫁,也不要隨意嫁個人一輩子不開心。那她大哥肯定也是一樣的吧,寧可不成親,也不想將就。


  「大哥你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羅毅笑眯眯,「所以景容大哥以後要成我的齊哥了?!」他們剛才在屋裡都聽著了,大哥說把景容大哥當媳婦兒睡了,這叫一個爺們兒!


  「閉嘴!」李月花還沒緩過勁兒來,對於景容要給她做兒媳婦兒這事兒有點意外,「大寶啊,真的是景容?」


  「嗯,我得對他負責。」


  「他這麼說的?」李月花皺眉。


  「不是,是我自個兒這麼想的,他提都沒提過,也沒人替他提。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當沒發生過。最重要的是我想跟他一塊兒過日子。」說完這話羅吉臉上恢復了些血色,也不知是喝完酒之後身上暖和些了,還是因為說出來的話實在是有些難為情。不過有一點他十分肯定,那就是這段時間出門在外,跟景容一塊兒,雖然路上趕得匆忙,但他著實很開心。


  「你們這幾個臭小子,真是一個個的都不省心。」李月花嘆氣,「這事兒娘自個兒也作不了主,待你爹醒了之後再說吧。你可準備好脫層皮,就你爹這性子……」


  「沒事。」景容說。


  「這下我的親孫子又沒得盼了。」李月花撇嘴。


  「哎喲娘!這事兒不是有我么有我么!」羅毅拍著胸脯,「您放心,我保證以後讓我媳婦兒多給您生幾個大胖孫子成吧?」


  「你媳婦兒在哪個丈母娘肚子里都還不知道呢!」李月花懟了懟小兒子的腦門兒,「得得得,不說這個了,菜都要涼了,趕緊吃,可不許剩下!」


  屋裡羅天的呼嚕震天響,屋外碗筷碰撞響叮噹。


  李月花跟羅天兩口子都是爽快個性,有些事雖然覺著理解不能,但是他們遇到問題時從來不會有逃避心理。因此煩心歸煩心,卻也沒有一句話把羅吉懟回去。


  席宴清和羅非都覺著,這就是個好消息。


  羅吉也有這種感覺,這讓他脖子上的傷都沒有那麼疼了。


  菜雖然有些涼了,但味道還不差,席宴清和駱勇他們都吃了不少,真的像李月花說的一樣一點兒都沒剩下。


  後來席宴清和羅非他們要回去,李月花嘆著氣給他們拿了一餐盒菜:「拿去給景容吃吧。」


  這話里有鬱悶,也有糾結,但更多的還是無奈。


  羅非把東西拿上,席宴清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小老虎,幾人便就回去了,唯獨羅吉被攔著沒讓走。


  駱勇喝得稍稍有點兒高,但還記著保護媳婦兒。他扶著羅茹,被羅茹一掌拍開,又去扶,然後慢騰騰地說:「那大哥,咱、咱明兒個再見。」


  羅吉送他們出來的,聞言笑說:「路上當心點兒。」


  羅非揮揮手:「大哥你趕緊進屋吧,這一冷一熱的可不好。」


  羅吉點點頭。


  小老虎有些困了,在席宴清懷裡睡著了。席宴清把他冷,儘快給抱回家。回家之後他把小老虎放下來,隨即拿出一些傷葯。


  自打認識石釋之後家裡常用藥倒是一直備著,而且還是十分好的那種傷葯。


  「我去給大哥送一瓶,一會兒就回來。」席宴清說。


  「嗯,你先去吧。我把吃的給景容熱一下再送過去。」羅非摸摸盤子,冰涼的,葷油都凝固了。


  「辛苦你了。」席宴清趁小老虎睡著,把羅非摟過來吻了好一會兒才鬆開。


  羅非沒喝酒也被吻暈了,熱菜的時候差點把冷盤也倒進鍋里一塊兒熱。


  今兒個早上燒過一次火之後就沒再燒,家裡確實是有些冷了。羅非擔心小老虎冷,便抓緊時間把火點著。他燒著火,時不時地進去看看小老虎,看看這臭小子有沒有尿尿,免得發現得晚再把孩子涼著。


  說起來真有點兒跟做夢似的。他以前從來沒有照顧過誰,現在卻照顧著家裡的一大一小,感覺還照顧得挺好。反正大的小的都挺有肉。


  席宴清倒沒至於胖,但是真的比以前更結實了。羅非明顯能感覺到席宴清壓上來的時候比以前更重了。


  他就是個「人體秤」。


  突然邪惡.JPG

  羅非壞笑著,腦補把席宴清跟小老虎光不出溜放天平上,然後席宴清完爆小老虎,坐上去就把小老虎崩到天上。


  噗!

  「笑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席宴清回來的時候看到羅非在那自己笑,也跟著樂出來,「跟我說說,想到什麼好玩兒的了?連我回來都沒發現。」


  「想肉了。」羅非說著腦補的內容,去摸席宴清的腹肌,「嘖,這手感也太好了。」


  「……你喜歡硬硬的?」


  「廢話,」羅非想都不想地說,「當然結實的看著好看啊!」


  「知道了。」席宴清點點頭:「菜熱好沒?熱好了我給景容送過去。」


  羅非打開鍋蓋看看,發現還差一點兒,便說:「等會兒吧。」


  席宴清便拿著個小馬扎在羅非旁邊坐了下來:「我瞅著大哥今晚還會過來。」


  羅非尋思尋思:「能嗎?」


  「能。」席宴清說得十分篤定,「其實今兒個我們都過去吃飯,景容沒能去,就自個兒在家裡,大哥心裡就挺不好過的了。我後來想了想,他今兒個這麼直接就跟家裡坦白,其實是不是也想儘快避免再出現這種情況。要不你看,大夥都出去有說有笑地吃東西,景容一個人留在家裡,想想是不是挺凄涼的?」


  「嗯。要是我肯定也難受。」


  「所以我說,大哥今晚肯定還得來。」


  「來了也不太可能住在這兒吧?」畢竟都有各自住的地方,再說兩個人也沒成親沒結契……


  「確實不太可能。所以大哥這會兒最想的應該是怎麼樣落實他們的關係並且住到一起。」席宴清把小馬扎再往羅非那兒挪挪,「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有主意,但不一定好。」羅非指指自己手上那生完小老虎之後又淡得幾乎看不出色兒的梅花,「讓景容也畫一個。再就是直接大大方方地讓大哥過來幫忙。羊那麼多,景容自己根本照顧不過來,每天弄草料,清掃羊舍,還得帶出去放放。加一塊兒七十多隻羊,等再有了小羊,那明年還不得個百多隻啊?!」


  「畫梅花這個不靠譜,後面的倒是可以有。」席宴清本來以為景容回來的時候能把郭長生娘倆說動,沒想到那娘倆是決定要離開當地了,卻是要轉戰去秦北。這樣一來景容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他們倒是可以幫忙,但也就一冬天吧,開春之後要忙園子里的活,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時間。如果以後羅吉來幫忙,那就好說了。


  「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但是我覺著暫時可以這樣。至少這樣說了之後大哥往景容那兒跑得勤勤也不會有人覺得有什麼問題。」羅非把熱好的饅頭跟菜拿出來,「妥了,拿過去吧。」


  「不拿過去了,我去叫景容過來吃吧,我倆也再意思意思吃點,要不一個人吃也沒什麼意思,你說呢?」


  「行。」羅非把吃的擺到桌上,有燒紅肉,還有拌土豆絲,以及白菜燒丸子。


  席宴清出去,不一會兒就把景容叫了過來,順便讓三隻豆過去給景容看羊去。


  三隻豆與羊群熟悉,特別是黑豆,聰明,讓它幫忙看羊,它就在羊舍門口,只要不是熟人接近它肯定會大聲叫。而沒有陌生人來的時候,它就十分安靜。


  羊群最開始還怕三隻豆,現在都不怕了。聽著它們的叫聲頂多咩咩兩聲。


  羅非還考慮過讓三隻豆陪景容放羊,他覺著以黑豆的聰明,山寨一下牧羊犬應該沒問題。


  景容坐下來看著菜的熱度便知道肯定是羅非幫他熱了,突然間有些感動:「謝謝齊哥。」


  羅非擺擺手:「都快成一家人了,客氣啥?」


  景容還不知道羅吉在家裡坦然出櫃,還只當是羅非在照顧他孤單的心情,便笑笑沒說什麼。


  哪知吃過飯之後,羅非給了他一瓶東西。


  「這是什麼?」景容一看瓶子還挺精緻,裡頭的東西帶著一絲淡淡的花香。


  「就……」羅非輕咳一聲,「回頭你給大哥,他應該知道!」


  「幹嘛要我給?」


  「因為你不知道,但是大哥知道啊!」


  「好吧,那明兒個給來得及嗎?」


  「來得及來得及。」羅非憋住笑,「去吧,早點休息。」


  「嗯。」景容把瓶子收起來。倒是沒想到今天能見到羅吉。他回去之後看了看羊群,確定它們適應得還不錯,便進屋裡算賬去了。至於那個瓶子,他是想都沒多想。關鍵他一直覺得他齊哥是個正經人。


  入夜了之後,羅吉便來找景容。他其實是想看看景容,然後聊一聊就走的,沒想到,景容給了他一個瓶子。


  「齊哥送我的,說你知道這是什麼。這是什麼啊?」景容一臉單純。


  「這個……」羅吉看著專在房事上潤滑用的脂膏,突然接不下去了。


  他來的時候真的很認真地發過誓,跟景容聊聊就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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