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破
「大哥, 你也沒睡啊?」景容為避免尷尬,快幾步迎上去, 盡量讓羅吉離他家這邊遠一點,以免羅吉也聽到某些曖昧的聲音, 「在賞月么?」
「嗯, 睡不著,出來走走。」羅吉左右瞅瞅,「你呢?」
「我也是。」景容笑笑,並沒有發現羅吉也有些不自在,「今晚沒什麼風, 出來走走挺好。」他說。
「嗯。」羅吉點點頭,調了個方向,往席宴清的舊房子那頭走。他本來就在來回來去走。之前因為睡不著,再加上有些事情想問席宴清,所以便晃晃悠悠來到席宴清新家裡, 只是還沒進去, 就聽到了一些不便打擾的動靜,所以他又折回去了,並且就離著席宴清新家一段距離來回走。其實走到後面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沒徹底離開,明明知道心裡的問題這晚上是問不到了。
景容見羅吉不說話, 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特別是當他想到河邊發生的事情, 怎麼都覺著窘迫得很。可是什麼都不說就這麼走著, 似乎也挺……讓人不好意思的。
關鍵弄得兩人這麼不好意思的正是他啊!
至今都想不通那天為什麼膽子會那麼大。後來他在心裡大至捋了一下。首先他第一次知道羅吉是個特別有擔當有責任的人的時候, 對羅吉印象就不差, 後來知道他為了救妻子把所有身外物都賣了,就更是覺得這人重情重義了。他最欣賞這樣的人,而羅吉,大概是把這一點做到了極致吧,所以他隱約就對羅吉多注意了一些,直到……直到準備蓋房子那陣大夥一起去採石頭,他無意中被羅吉抱了一把……
好像就是打那以後,有時候會覺得心裡有點怪怪的。
雖然一直沒對任何人說過,但他好像就是從那時起,面對羅吉就多少有點不自在。
而河邊那次的事,雖然是個意外,但如果不是他內心對羅吉沒有任何抗拒,肯定也不會發生。
所以說來說去就是他的心出了問題啊。
也不知道羅吉到底怎麼想。
景容想問問,又不好意思,只能安安靜靜跟羅吉走著。
羅吉也沒吭聲,見景容跟著自個兒走,便把景容帶到了他現在住的地方。
「進去坐會兒吧?」羅吉說。
「好。」景容心想:坐會兒就坐會兒,誰怕誰!
「席弟和二寶搬過去之後,你好像還沒大往這兒來過。」羅吉拿出了一些吃的——妹妹成親,帶回了一些喜糖和瓜果什麼的。
「嗯,是來得少了。」即便是來了也沒太進去過,進去也是進後菜園可能幫忙摘些東西什麼的。這屋子倒是真的許久未進了。景容拿了塊糖在手上,想了想,問羅吉:「大哥,有酒么?」之前覺著喝不少,可這會兒看來還是過於清醒了,喝點酒或許他膽子能大些。
「酒倒是有,不過這個時候喝,你不怕明兒個起不來?」
「想要起不來,總得先睡著。」景容確實有些失眠,而且還就是因為眼前這位鬧的,但這話他可不敢說。
「那就少喝些吧。」羅吉拿了些酒來,還有點花生米和切好的醬牛肉。這可都是好東西,羅吉之前還想著走之前送到家裡,現在看來用不著送了,今晚就地解決。
兩人把桌子抬到外面,又搬了兩把椅子,隨後就著花生米和牛肉開始喝起小酒來。
羅吉話不多,景容也沒想好該怎麼把心中所想問出來呢,於是倆人就悶聲喝著,時不時抬頭看看月色。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話顯然不是白說的,今晚月如銀盤,月華醉人心神,彷彿只是抬頭看一會兒,就要痴了。
「想家嗎?」羅吉突然問。
「從軍的時候倒是想的,回了家之後就斷了念想了。」景容一口飲盡杯中酒,「現下家就在這兒,也沒什麼好想的。」轉了轉手裡的杯子,「大哥你這酒,似乎不是白日里喝的那些?」他不過喝了兩三杯就覺著有些暈暈的,這酒定然比白日喝的勁要大得多。
「嗯,是我自己藏了多年的。」羅吉倒是沒注意到景容的面色,他低頭看杯子,兀自又倒了一杯,「景容……」
「嗯?」
「你那日……」羅吉想問,你那日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那般的舉動?但一看到景容別過臉,似乎就怕他說這個,便又轉了話題,「你和駱勇在這華平村建了房子,明年開春便可以分地了吧?」
「嗯。」景容匆匆又喝了一杯,覺得不夠,又喝了一杯。連著喝了好幾杯之後,他覺得他的膽子終於大了那麼一點點,於是強持著一絲清明問景容:「大哥,我、我那日所做所為,是不是讓你十分困擾?」
「是有一點點。」羅吉淡淡掃了景容一眼,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喝酒的速度。
「其實、其實你若是覺得困擾,不必陪我去買羊的。」景容覺著這酒勁好像越來越大了,但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去不喝,「我、我一個人也能把羊趕回來。」
「我知道。」羅吉按住景容把著酒罈的手,「別喝了,回去睡吧,我送你。」
「送我?不不不,現在還不能回去。」以他對他席哥的了解,這會兒應該還沒完事兒呢,「再、我再過一會兒再回去吧。」景容說著又喝起來,不一會兒又是三杯。這三杯下去他人基本就已經坐不直了,羅吉好說歹說,才讓他同意回了家。
羅吉自己也很暈。他雖然酒量不錯,但架不住白天也喝得多,而且他這酒可是酒勁十足的。
這酒還是當年他成親的時候留下的呢,最後一壇,一直沒捨得喝,也不知今兒個怎麼就輕易拿出來了。
景容有些走不穩了,羅吉扶著還走不成直線呢。然而這還不是讓羅吉覺得最坑的,最坑的是,到了景容家門口發現,席宴清和他弟還沒結束呢!
席宴清這也不是沒結束,而是他和羅非這都來了第三輪了。
平時小兩口仗著有兒子在還是比較克制的,但是今晚席宴清可能是替駱勇和羅茹高興,也可能是酒喝得恰到好處讓他有些興奮得停不下來,幾乎可以說是徹底放飛了。
羅非的求饒聲中已然帶了哭腔:「清哥,你、你有完沒完啊……」
席宴清含著羅非的耳朵說:「就快了……」
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個「就快了」,羅非翻白眼都沒勁兒翻了,卻不知這一個縱容,把外頭的兩人弄得全身跟著了火似的。
景容本來就被羅吉扶著,身體貼著,這耳朵一被刺激,加上酒勁,整個人都有些飄。
羅吉也好不到哪去。他心裡反覆想著,把人送進屋他就走,必須快點走,但是剛把景容按坐到炕上,景容的手就抓過來了。
「大哥……」景容一把牽住了羅吉的手。他並沒有看著羅吉,但是那個挽留的語氣卻弄得羅吉心生恍惚。
酒這個東西,壯膽,而且它會讓人興奮。
那些平日里不敢說的,或許醉了也就敢說出來了,不敢嘗試的,醉了也就敢嘗試了。可能等醒了之後再回想就會覺得自己瘋了,但醉的時候,誰會想到那麼多?!
羅吉胸中鼓噪得厲害,有個聲音在反覆提醒他這時候該離開,可是他的腳卻像生根了一樣動彈不得。特別是看到景容紅紅的耳朵的時候,總有想上去咬一口的衝動。
一定是瘋了!
席宴清這屋的聲音這時終於停了,羅非嘴裡嘟嚷著:「娘的,明兒個我還要早起做吃的呢,我要是起不來都怪你啊!」
席宴清笑著吻了吻羅非的額頭:「我起來做。」
羅非又說:「你最好祈禱今天沒中。」
席宴清也困了,迷迷糊糊說了聲:「隨緣吧。」
羅非心想不管了,愛怎麼樣怎麼樣吧!然後也跟著睡了過去。
這一夜小老虎倒是夠給力,居然只換了兩次尿布,並在凌晨的時候喝了一次奶。席宴清都起來幫他弄好了,讓羅非儘可能睡了個囫圇覺。但就在他第一次醒來給小老虎換尿布的時候,他總覺著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這聲音不像是駱勇那屋傳來的,反倒是有些像景容那屋傳來的。可這個時間,景容那屋怎麼可能有聲音?
那聲音很快又消失,席宴清便當自己幻聽,又睡過去。
第二天,羅非強撐著起來去做飯去了,並且也沒叫席宴清。席宴清幫駱勇張羅婚事也夠累的,而且夜裡又當牛又當爹,這早上醒不過來再正常不過了。
羅非捏了捏脖子,揉揉酸疼的腰,悄聲去抱了柴,蒸饅頭,摘菜。
趕上駱勇和羅茹成親,這菜倒是有許多現成的,羅非熱了些紅燒肉,打算再炒個素菜。
席宴清本來還能睡,但是小老虎醒了,一翻身就往他這邊過來,「啪啪啪」小巴掌毫不客氣地糊他臉上。
「噠噠噠!」小老虎露著兩顆小乳牙,嘴邊哈喇子都淌下來了,滴得席宴清胳膊上都是。
「怎麼不再睡會兒?」羅非添著柴問。
「兒子坑我。」席宴清抱著小老虎,找把椅子坐下了,「起這麼早?」
「景容今兒個不是要跟大哥走了么?我說了要早點做吃的啊。」
「倒也是。我去看看景容起沒起,得早點兒叫起來,路程這麼遠,還是早點出發得好。」席宴清抱了小老虎,出去之後把小老虎舉高高兩下,逗得他咯咯樂。這時駱勇也出來了,出來抱柴。
「席哥,早。」駱勇新婚第一天,春光滿面。
「早。」席宴清笑笑,繞過大門,看到景容那屋的門都沒鎖,挑了挑眉,「駱勇,景容出去了?」不能吧?這一大早的也沒說一聲。難不成是他起太晚了?!看看天色,也不晚啊……
「沒有吧?」駱勇說,「我半個時辰前就醒了,沒聽到有動靜啊。總不能天沒亮就出門吧?」
「去看看。」席宴清朝駱勇努了努下巴。關鍵景容養了那麼多羊,萬一夜裡遭了賊什麼的,他們昨天都喝酒了,可別是小偷抓准了這個機會來偷羊了吧?!
兄弟倆突然就不太放心了,一人提了個兒臂粗的大棒子,悄聲進了景容的院子。
羊在羊舍里咩咩叫起來,炕上的人突然驚醒。
景容瞅瞅旁邊同樣緩慢睜開眼睛的人,腦子裡突然開始回放昨夜的畫面。
羅吉一轉頭就見景容的臉紅得像要滴血,卻不知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衣服扔得滿炕都是,被子被滾得亂七八糟……
「吱呀……」外頭的門聲響了。
「等一下!」景容嚇得連忙一吼,「誰啊?」
「景容,是我,你沒事兒吧?」席宴清說。
「沒、沒事兒!」景容趕緊爬起來穿衣裳,連身後的彆扭都顧不上了。羅吉自然也不能落下,只是他後起的,已經趕不及了,因為他聽到了有人進來的聲音,於是只得趕緊拿了衣裳躲到柜子里——虧得這三家的柜子都是照著席宴清畫的圖打的,衣櫃空間特別大,不然人還鑽不進去了。
「可以進去了嗎?」駱勇問。他總覺得景容的聲音不太對勁兒,所以不放心。
「嗯。進、進來吧。」景容匆匆打量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哎喲他娘的,忘把羅吉的鞋藏起來了!景容趕緊把羅吉的鞋扔進柜子里。藏完自己也有點懵逼,話說為什麼要讓羅吉藏起來……好吧,是有些不好意思。酒後亂性什麼的,頭疼!
「沒事兒吧你?」駱勇疑惑地問。總覺得景容的聲音聽起來不對勁,人看著也不太對勁。
「沒事啊。」景容清了清嗓子,「你們怎麼過來了?」
「你今兒個不是要跟大哥回老家買羊的么?得早點兒收拾收拾吧?」駱勇說,「大哥跟沒跟你說好了啥時候出門啊?」
「說好了,我一會兒吃過飯去、去找他。」景容心虛,沒敢看駱勇和席宴清。
「是么?」席宴清說著突然笑了笑。
「席哥你笑什麼?」景容問。
「我笑你穿大哥的衣裳也挺合身。」席宴清拍拍景容的肩,「一會兒跟大哥一塊兒去我那屋吃飯吧。」
說完還似笑非笑地瞄了眼櫃門。
景容:「……」
羅吉:「……」
兩人一瞬間只覺得身上所有血液都在往臉上沖!就說不對勁呢,他們怎麼把對方的衣服給穿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