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宴

  天連日放晴, 景容的房梁也很快就上上了,並且也跟席宴清和駱勇他倆一樣,上的都是紅瓦。一時間他們這三連戶成了華平村裡最受人矚目的建築, 誰走過路過都要忍不住羨慕一下。


  有多少人種一輩子地也未必能蓋得起這樣的房,看了能不叫人羨慕嗎?


  當然, 這房子住著到底有多舒爽, 那就只有住在裡頭的人才知道了。


  小老虎在新屋裡呼呼睡覺呢, 羅非便跟席宴清他們一起在外頭收拾建房過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工具啥的工人們都各自帶走了,他們只要把院子里打掃乾淨,木屑子之類的都清理清理就行。


  活倒也不算多,但細碎,忙活了大半天。可弄完之後再看,院子里顯得寬超不少,人的心情也跟著更加好起來了。


  席宴清琢磨著過些日子, 等孩子百日宴的時候請父老鄉親們過來吃一頓,慶祝小老虎滿百天的同時, 也慶祝他們遷入新居。


  「等小老虎辦完百日宴, 也就該我成親了。」駱勇臉上滿滿的喜氣, 「唉,這一天等得可真不容易。」


  「挺容易的了。」羅非說, 「你去年才來的華平村,今年就要成親了, 還不容易啊?」相比起景容和他大哥現在這股子糾結勁兒, 再比比他當時跟家裡鬧, 不要好太多。


  「容易嗎?」駱勇略顯傻氣地抓抓頭,憨笑片刻,「倒也是。」有多少上門說親的都失敗了呢,他這好歹一次就成功了嘛。這就要比別人不知道好多少。要知道他跟羅茹可不是舊識,要不是席宴清跟羅非的關係在,這事兒可有得磨呢。就說他命好吧!

  「席哥,我打算把這邊的柵欄重新弄一下。」景容這時指著秦桂枝賣給他的那戶舊院子說,「兩院子打通了,這樣方便我看顧羊群。」


  「嗯,我也想跟你說這個事呢。回頭咱們把這一面拆了,這樣你這院子還能更大一些。對了,你什麼時候回老家買羊去?」席宴清記著景容一直惦記這事呢,不過最近天太熱,不適合讓羊兒們走遠路,再加上他們這邊也忙活不過來,所以景容一直沒動身。


  「等駱勇成完親之後吧。」景容說,「那個時候天氣就涼快了,把羊接過來適應一陣子,正好能趕上配種時間。上回萬大哥來的時候還說了的,往後天氣涼快起來收的羊就得更多了,他看我這羊來一回少一回,都有點兒著急了,問我啥時候能有新羊呢。」


  「確實得抓點兒緊。這樣吧,駱勇成完親之後也差不多開始秋收了。今年的農活既然都包出去了,咱們幾個就乾脆不參與秋收了,趁秋收的時候出去一趟,去景容老家看看,順便幫忙把羊弄回來。」這事席宴清提前問過羅非的意思,羅非當然是不希望他走的,但是又覺得理當多出去看看,所以還是比較支持他出行。


  「可我們都走了那羊和雞咋辦?」駱勇問。


  「羊的話,讓大哥來幫忙照顧一陣子吧。他養牛都很精細,養羊這事兒也懂得些。」席宴清一想到大黃去了羅家之後一直膘肥體壯的,就對羅吉十分有信心,「至於雞鴨什麼的,只能你齊哥和三寶多辛苦點了。」


  「喂一隻也是喂,喂一百隻也是喂,你們放心,這點事兒我和三寶還是能幹的。」羅非說,「你們只要爭取多弄些母羊來就好。」景容那羊帶來的時候有四十多頭呢,現在加上新出生的卻也不過二十多頭了。少了一半,別說景容和萬大雲了,他看著都急。


  「那就先這麼說定了,一會兒咱哥幾個把那邊的柵欄拆了,還有雞糞收一收。」席宴清說完就去拿鍬,兄弟幾個又開始忙活起來。幾百隻雞的雞糞每天都夠收不少的,而這都要留著來年做肥用。


  羅非有心想幫幫忙,小老虎卻在這時候哭起來了,在屋子裡「哇哇」的,好像誰要把他扔了一樣。羅非趕緊進屋看看情況,見小老虎只是尿了,便給他換了塊乾淨尿布。


  小老虎睜著眼吃拳頭,過一會兒,居然開始往側面使勁兒。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使勁兒,羅非知道他這是想翻身呢,便在旁邊喊:「加油加油!」


  小老虎哼哼著,終於把自己翻過去肚皮朝下了。翻完他還挺美的,露出光禿禿的牙床傻樂。眼睫毛還淚濕著,嘴上卻又笑得特別甜,乖萌乖萌的。


  羅非忍不住朝外喊:「清哥!小老虎會翻身了!」


  席宴清撒丫子跑進屋:「我看看我看看!」


  小老虎趴著玩兒會兒可能是累了,又想翻過來。他又使使勁兒,又成功翻過來了。就這麼兩下給他累得臉蛋兒都紅了。


  「寶貝兒子,真能幹!」席宴清親了親孩子的小臉蛋,「加油!」


  「嗚啊?」小老虎好像應聲似的,瞪著黑珍珠似的大眼睛瞅席宴清和羅非倆,「哇?」


  「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很厲害?」羅非輕輕抓著小老虎的胳膊,這小肉肉,嫩得跟果凍似的,好摸得不得了。人家都說三翻六坐九爬爬,小老虎還沒滿三個月呢,這就會翻身了。這小子長得是真壯。他當時還擔心會不會胖到不會翻身,顯然這擔心多餘了。


  「以後越來越不好看了。這要是不小心翻到地上,想想都嚇人。」席宴清笑笑,「再往後估計就不能再把他自個兒放屋裡睡了。」


  「嗯,到哪兒都得背著抱著。」羅非給小傢伙抱起來,「走吧,爹帶你出去晒晒太陽。」


  一天中最暖和的時間讓小老虎給趕上了,他戴著羅非給做的棉布遮陽帽,左瞅瞅右看看。


  羅非也不敢在外頭呆太久,曬太陽曬得差不多之後抱進去給小老虎餵了奶,看這小子又要睡著,他便坐一頭做做針線活。小老虎百日宴穿的衣服他要弄一套紅的,看著喜慶點。還有作為謝禮給爹娘的衣裳也快趕完了。


  席宴清帶著景容和駱勇倆把隔著新舊兩房的柵欄給拆了,空缺處平了平,之後拔掉的那些木頭用的留在一邊,不大好的便打算當柴燒了。


  景容和駱勇發現羅非和席宴清搬過來之後有一點最好了,蹭飯不用走遠路了。那頭羅非做完吃的叫一聲,他們就都聽到了。吃的絕對是熱乎的。


  但想必這樣的日子也不會持續太久。景容尋思著,等駱勇跟羅茹成了親,肯定會各家做各家的,他們到時候在一起吃的時候肯定會變少。他自己也得想想辦法解決吃的才行。或者乾脆簡單的學一學。


  再好的兄弟,也總會各成各的家,會有分開的一天。


  景容有些顧慮。先前席宴清說是駱勇成親之後他們一起去一趟他老家。可小老虎還那麼小,席哥放心得下嗎?總覺得不太妥當。再說讓羅吉來幫他看羊,這個……


  羅吉能過來嗎?


  在景容無聲的擔憂中,夏天的尾巴終於帶著最後的炎熱徹底消失在涼爽的秋風中。


  小老虎的百日宴到了。


  這排場跟席宴清和羅非成親時也沒什麼兩樣,席宴清提前一天去鎮上買的肉,魚是自個兒抓的,菜是自家園子里種的。還有些水果,結的不多就沒賣,這會兒也拿出來一些擺上了。


  李月花找來韓柳氏幫忙,還有韓陽的媳婦兒也跟著忙活呢。


  羅非早早地給小老虎換了新衣裳,抱出去跟大夥一塊兒熱鬧熱鬧。


  「來來來,給胖奶奶抱抱,瞅瞅這小夥子長得多壯實!」賣雞苗的胖嬸兒也來祝賀來了,她抱過小老虎,給了他一個紅包。裡頭一般會裝著六文錢,都是給孩子圖個吉利的。


  「來,快謝謝胖奶奶。」羅非拿著小老虎的爪子揮揮手。


  小老虎咯咯樂出聲,看得周圍的人心裡也都軟乎乎的,紛紛都想抱一抱。


  「席公子,在家嗎?」安平牽著兩匹馬從遠處過來了。


  「在,這就來!」席宴清親自出來招呼,「安平兄弟,快請進。」


  「不了席公子。我家主子吩咐我給小席公子送一份百日禮,我這送過就要回去的。」安平笑著指指脖上掛了紅綢的一匹黑色俊馬,「它叫追雲,剛滿兩歲,性子溫順,將來給小公子騎著玩兒正合適。」


  「這,石大哥和李大哥他們還在忙著嗎?」


  「可不。我家主子去了淮陽城,約摸還要過三五日才能回來。不然肯定來了。」安平見院子里有不少人好奇地看過來,微微壓低聲音,「夫人說了,待主子回來之後抽個閑過來。今兒個人多,席公子跟羅公子怕是要忙的,所以他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也好,改日等石大哥回來我再去拜訪。」席宴清叫了駱勇,給安平拿了些瓜果,還有一條活蹦亂跳的魚,「有勞安平兄弟跑一趟了,我這兒也沒什麼特別的,這些都是村子里產的東西,你帶回去嘗個鮮吧。」


  「多謝席公子。」安平也沒拒絕,笑著收下了,之後跨上馬便揚鞭離開。


  「我的娘啊,這馬是送給小老虎的?」駱勇乍舌。他以前在軍營的時候也時常能見到馬,但是像眼前這匹這麼好的還真就不多見了。這石老闆當真大手筆。


  「看來我還真是沾了我兒子的光。」席宴清搖頭失笑,把馬牽進去找個地方拴好。要不是馬太貴了他早就想買一匹用著了,這樣去趟鎮上省下的時間就多得多。


  這村子里還沒誰家有馬呢,席宴清家冷不丁有人送了馬,鄉親們自然就都好奇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問來問去。


  有些人早已經聽說席宴清在跟鎮上一戶有錢人家做生意,並且還知道這家姓石,但是沒想到席宴清跟這石姓人家關係這麼近。送一匹馬,這馬搞不好要比席宴清蓋的這間房子還值錢呢。


  平日里也沒見席宴清和羅非多張揚,小兩口還是粗布衣裳,還是每天都幹活。偶然從席家門前經過還能看到羅非背著個娃,喂著雞鴨鵝呢,咋就這麼有錢了?

  於是打這天起,華平村裡流出一種奇怪的傳言,那就是當過兵回家的小夥子都過得不錯。要不咋席宴清跟景容,還有駱勇都蓋上新房了呢?人兄弟三個就都是當過兵的!


  要不是因為席宴清已然成親,駱勇也訂了日子,媒婆都得把他們兩家的門坎踏平。就剩下個景容未婚娶,三天兩頭就被問訂沒訂過親。


  頭兩天景容還能和和氣氣地說沒訂親,後來再有人問,他就直接說訂過親了。問是哪家的?是小哥還是姑娘?景容都以「說了你們也不知道」來搪塞過去。


  其實想想,要訂親的人在哪兒還都不知道呢。


  羅吉?他還真不敢有那心……


  縱然不是所有的時候都能控制住自己。


  「到時候要讓大哥去景容那邊住嗎?」羅非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完了,跟席宴清一塊兒進了被窩,他半趴在席宴清身上,還沒分別就已經有些不舍。


  「那也得看大哥同不同意。這事兒我瞅著有點難。我看依景容的想法是他自個兒去。小老虎現在還太小了,把你們兩個放在家裡我確實不放心。再者駱勇和三寶馬上要成親了,正蜜裡調油的時候給分開,有點兒不厚道。」席宴清吻了吻羅非的額頭,「所以媳婦兒,我想了個餿主意,想聽聽你的看法。」


  「啊?你都說餿主意了,還聽什麼我的看法啊?」


  「反正我是覺得有點餿,不過我的出發點是好的。」席宴清抱住羅非,明明屋裡就他們兩個大人,還堅持說悄悄話呢,「你看怎麼樣?」


  「能成功嗎?」羅非表示懷疑。


  「試試唄,不試怎麼知道?」


  「你小心爹以後知道了要抽你。」


  「要抽那肯定是事成了,就當為兄弟兩肋插刀好了。」席宴清打定了主意,小兩口又在那兒嘰嘰咕咕說了半天才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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