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牛

  許是想開了,又或者是某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在被打了一頓屁股之後,羅非的氣色反倒變得比之前更加好起來。羅家人一看他這樣,總算放下心來,於是整個一家子的氣氛又回到了從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再往後的每一天,羅非都能想起席宴清。因為他用的那個小瓷碟就是席宴清送的,所以只要一去茅房刮屁屁他就會想起席宴清。一開始是大號的時候會想起,再後來習慣性地上茅房就會,簡直要命。


  他每天吃三頓飯,而他每天大小加一起去茅房的次數卻不止三次,也就是說,他想起席宴清的頻率比他吃飯還要高!


  羅非簡直懷疑席宴清是故意的,故意送了他這麼個天天都得帶在身上的東西。


  肯定是想讓他尷尬!簡直太陰險了!

  這天吃過晚飯之後,羅非去了趟茅房,從茅房裡出來,他習慣性又在心裡吐槽席宴清,就聽到羅天在叫他。


  羅天看了會兒天色,對羅非說:「二寶,你去趟你韓叔家。爹瞅著這天色不錯,明兒個應該也能放晴,你去你韓叔家問問明兒個他們家用不用牛車,不用的話咱們借來一天。爹跟你大哥他們進趟山裡砍點木料回來晒晒,回頭給你打點傢具。」


  羅天說的「韓叔」叫韓義,是羅天的把兄弟。韓義家也有個小哥,叫韓旭,韓旭跟羅飛兩人從小到大都玩得挺好的,以前羅飛就經常去韓旭家。先前是因為韓旭去姥姥家竄門子去了,所以羅非才沒怎麼往那想,不過聽說韓旭今兒下午回來了。羅天尋思正好也讓孩子們聊聊天,順便就去把事情問了。


  羅非想了想,說:「知道了爹,那我這就去。」


  羅天說:「你去叫上四寶一起,天黑了,別自個兒出門。」


  羅非覺得自己去也沒什麼,左不過三四百米的距離。但想想自己現在的情況還是聽了羅天的。他進屋叫上羅毅之後就往韓家去了。


  韓家一家六口,除了韓義和韓義媳婦兒,還有韓旭。韓旭上面還有個大哥韓陽。韓陽已然成親,這會兒孩子都兩歲了。


  羅非叫了下門,韓家很快有人出來了,卻不是韓旭,而是韓義的妻子韓柳氏。韓柳氏邊把羅非和羅毅往屋裡帶,邊笑著說:「剛才小旭還嚷嚷著說要去看你呢,你就來了。」


  韓旭有個自己的房間,在屋裡叫了聲:「羅二寶,進我屋來!」


  羅非進去一看,好傢夥,坐炕上呢,腳被紗布包得跟饅頭似的。


  「你這腳怎麼了?」羅非盡量回憶著前身與韓旭相處時的樣子,關心地瞧了瞧韓旭的腳。


  「別提了,回來的時候崴了一下,腫得跟豬頭似的。要不我回來就想去看你了。」韓旭打發了羅毅出去吃他帶回來的好的吃的,見羅毅出去了,用拳頭懟了下羅非的胸口,「羅二寶你可真是出息!居然敢跳河?你是想嚇死我呀!」


  「唉喲,能不能別提這茬?我現在不是挺好的么?」


  「挺好的也讓人後怕啊!我回村子里聽人說的時候真是……你可真是夠擰巴的!早就跟你姓張的那一家人都沒一個好東西,現在好了,撞南牆了吧!」


  「打住,你要再說他我可走了啊!」羅非心說我是很認真來交朋友的好吧?!在這兒除了席宴清這個損友,還沒啥正兒八經的朋友呢,你再說姓張的人渣小心我進化絕緣體!

  「行行行,不提他,那提席宴清?」韓旭笑得壞壞的,一雙鳳眼透著十足的機靈,「我聽我大哥說他最近往你家跑得很勤勤,你倆是不是要有好事啦?」


  「啊,算是吧。」羅非沒心沒肺地說,「我娘在和席宴清找日子呢。」自打那天挨了打鬆口之後,家裡人對這件事很上心,不過鄉下沒那麼多講究,再加上他和席宴清都是男的,所以六禮中的「納采」和「問名」,還有「納吉」三步都省了,他跟席宴清的婚事是從「納徵」開始的。


  羅非也不知道席宴清的原身這幾年在外頭混得如何,但依他個人感覺,如果混得好的話應該是不太可能回鄉下的,所以他估摸著席宴清也沒幾個錢。再說就算有錢,那也不能送太多給羅家做聘禮啊!留著自保都來不及了——雖然他也知道他應該為原身做些什麼,至少羅家養了這麼多年呢。可他覺得報答也不是現在,現在關鍵是養活好自個兒。


  反正席宴清到底給了多少聘禮他也沒問,他只說讓席宴清別給那麼多。


  當時席宴清還笑話他胳膊肘往外拐來的,讓他一通鄙視。


  「要我看越早越好。」韓旭說,「你最好成親之後趕緊跟席哥生個大胖小子,到時候看張揚帆氣不氣!」


  「都說了不提那個人渣!」羅非簡直服了。還大胖小子呢,大胖小子他爹他還沒徹底看順眼呢,不對,才沒有大胖小子他爹!


  「反正你要爭口氣,難不成還憑白讓張家人欺負了?再說那個張揚帆還有江白寧都不是好東西。特別是江白寧那個恬不知恥的,真是揍一頓都不解氣!你是沒看見他見到我之後那個得意樣,他得意個啥勁啊?不就是嫁了個秀才嘛,看把他給能的。」


  「得了得了,我看你今天這點事是說不完了。韓叔呢?我想找他問點事兒。」羅非可不想再聽那倆糟心的名。


  「我爹八成是去我大哥那兒了,咋的啦?」


  「我爹,說明兒個天好,要上山弄些木頭呢,這不讓我來問問你家明兒個用不用牛車么,不用的話就借一下。」


  「這我還真不知道,那我陪你去問問。」


  「你都這樣的能下炕嗎?」


  「唉喲你別廢話了,麻溜扶我起來出去轉一圈兒。我都快憋死了,我娘不讓我出屋。」韓旭做賊似的往外瞅瞅,搭著羅非的腰開始單腿蹦。


  羅非本來就沒多少勁,好不容易給他扶到外面。


  韓陽家就住在韓旭家對面,是成親之後分出去的,住的是韓家老爺子走的時候留下的房子。


  「爹,您在裡頭嗎?」韓旭在外頭喊。


  「在呢!」不一會兒韓義出來了:「喲,二寶來了,咋沒進去坐?小旭回來的時候在他姥家拿回來不少當地的土產,你讓他拿了給你吃。」


  「哎喲我都給他包著了,讓他走時帶著。先不說這個了爹,二寶過來是想問問咱家明兒個用牛車不,他說羅大伯明兒個想上山弄點木頭。」


  「明兒個可能不成,明兒個你大哥要去給你嫂子家裡拉沙子,先前說好了的,這事要辦不上可不大好。」韓義說,「要不這樣吧二寶,你回去問問你爹看看後天進山成不,後天家裡牛閑著。」


  「好的韓叔,那我回去問問。我估摸著差不多,反正也不急。」


  「成,那後天成的話你讓你爹或者你大哥後天一早來取,我把車套好了放家裡。」


  「謝謝韓叔,那韓叔我先走了。」


  「哎你等會兒,吃的沒拿呢。」韓旭示意羅非再把他弄回去,順便拿東西。


  羅非一想,難得能打個牙祭,就不客氣了。


  韓旭給裝的是一包紅豆餅,還有一小包松子糖。這在現代都不是什麼稀罕物,但在這裡絕對是好東西。要不是真當成好朋友,別說這一包一包的了,就是一粒也不可能給啊!

  羅非覺得原身沒有生就一雙找好對象的眼,但是找的朋友還是很靠譜的。


  韓旭這發小不錯。


  羅非往嘴裡放了一顆松子糖,見羅毅眼巴巴瞅著,便分了三分之一給羅毅,剩下的又重新包好:「還得給三寶留著點兒呢,就不都給你了啊。」


  「知道了二哥,我不多要。」羅毅也緊忙放了一顆到嘴裡,笑得牙不見眼,「真甜!」


  卻不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道陰陽怪氣兒的聲音:「白吃白拿的,當然甜了。」


  羅非一聽,卧槽,冤家路窄啊簡直,出門借個東西還能遇上江白寧?


  「白吃白拿也要看有沒有那個福氣,你想白吃白拿還未必有人肯給呢,在這兒發什麼酸?」羅非笑著轉過身來,眼裡帶著輕蔑,「江白寧,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偷聽牆角的習慣?是不是偷雞摸狗的事兒干多了,啊?」


  「你!你怎麼說話呢?!」江白寧登時氣得不輕,「我不過是一走一過聽的罷了,這路又不是你們家的,怎麼?還不能隨便走了?」


  「這路不是我家的,不過你那一走一過也太久了,聽了那麼多,你是屬王八的吧?爬得那麼慢,趕情那一走一過都在那屁大個圈裡。」


  「你才是屬王八的!」江白寧說不過羅非,氣得汗都要下來了,「你娘沒告訴你嘴別太損了嗎?」


  「告訴了啊。不過我娘也說了,那得是對好人。對你這樣的小人?」羅非邊上下打量江白寧邊嘖嘖搖頭,「算了,我還是省省吧。」


  「你!羅非你別太過分了!」江白寧咬咬牙,「我好心想叫住你問問你要不要借我家的牛,你倒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看算了,你嘴巴這樣賤,誰借你牛誰倒霉!」


  「我呸!誰借你家的牛誰才倒霉!就你這樣的主人能喂出什麼好牲口來?萬一你那牛走半路再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那我不是要當冤大頭?喪氣,白借我也不要!」


  「要我也不借!窮鬼!」


  「你說什麼?」


  「我說你窮鬼!家裡連頭牛都沒有,一有事就知道問人借,臉皮比樹皮都厚!」


  「能借是我有人緣,有本事你也去借一個啊?不過我猜像你這種就喜歡搶人家東西的人,但凡腦子裡沒有進水都不會借的,誰知道你會不會看著順眼就又想據為己有啊?嘖。」羅非諷笑一聲,轉身:「四寶,我們走,不要跟這種沒道德的人說話了,浪費口水。」


  「好的二哥。」羅毅說完重重地朝江白寧「哼!」一聲,結果勁使大了,連鼻涕都一起哼出來,直接哼到了江白寧的臉上。


  江白寧被「哼!」一下就覺得臉上猛地落下來一個粘糊糊的東西,他上手去摸,想清那是什麼之後頓覺噁心得不行,不由在後面大喊:「羅非,羅毅,你們這兩個王八蛋!嘔!」


  羅非和羅非只當他放屁。不過有件事羅非倒是真聽心裡去了,那就是沒有牛=窮!

  原本要回家的羅非生生拐了個彎:「四寶,你先回去,我去你席哥那一趟再回去。」


  羅毅說:「那我要不跟你一塊兒吧?一會兒你敢自個兒回家嗎?」


  羅非無語:「回個家有啥不敢?你走你的。」


  他要跟席宴清好好談談!怎麼樣才可以快速地購買一頭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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