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現代篇(4)


  白晶晶打定主意要進娛樂圈,可在這之前,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沒有解決。


  她是個黑戶。


  不是說通過一些非正常渠道無法為白晶晶取得戶籍, 可問題是白晶晶選了一條註定要把自己放在大眾目光之下的道路, 那條路上沒人會緊盯著戶籍身份, 可如果出現了紕漏, 根本經不起查證。


  事情的轉機很快出現了。


  那天,我接到了奶奶的電話,裡面旁敲側擊各種暗示的讓我把白晶晶帶過去做客。為了一次性的澄清讓老人家別多想,我答應了下來,結果就看著白晶晶裝乖把事情糊弄了過去, 兩位老人家雖然很遺憾我們居然是純潔的師徒關係,沒一會兒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奶奶在國畫上頗有造詣, 白晶晶也不是一竅不通,兩個人聊得開心, 直接去畫室準備動筆,再出來的時候, 就打算拜師了。


  我奶奶拜白晶晶為師……


  「差輩了。」我看著白晶晶, 用眼神譴責她,表現的太過了吧?


  白晶晶當然拒絕,最後和我奶奶成了忘年交。


  我有點不敢去想那些年裡白晶晶都修鍊了什麼技能。


  中午吃過了午飯,鄰居吳教授過來串門, 事情就是那麼巧, 白晶晶來到這個世界上見到的第一個人, 那個隱居修行的居士就是吳教授的女兒。吳教授的丈夫已經去世,女兒年輕的時候遭遇車禍,女婿和剛出生的外孫女搶救無效,那之後女兒就出家了,此後再無消息。而白晶晶卻從那對母女相似的面相中發現了關係,一試探,就為自己找到了身份。


  吳教授以為白晶晶是女兒收養的孩子,如今女兒也去世了,便打算把白晶晶的戶籍落到她家的戶口裡。


  「小心沾染因果。」我看著在我印象中一直淡泊如水的吳教授在發現白晶晶和自己女兒關係時候的欣喜若狂,實在有些不忍心,只能提醒白晶晶注意分寸。


  「我知道。」白晶晶私下裡和我說,「當時那位居士死前可是我待在她身邊的,還耗費了不少功力,連安葬都是我做的。如今借著她的身份給我換來一個身份,我為她母親養老送終就是。我先前還有些發愁該怎麼辦,沒想到這一切冥冥中自由安排。」


  白晶晶的話,我還真不能說她沒有道理。


  趙博再找上來的時候,看上去就沒有那麼光鮮了,臉上帶著胡茬,黑眼圈重的像國寶。


  「怎麼了?」我問他。


  「大侄女呢?」趙博先是左右看了看。


  「在吳教授家裡,她們才認得親,吳教授可不放心她和我住一起。」我拉開冰箱門,「喝什麼?」


  「啤酒。」趙博一下子鬆了口氣,把自己的外套往沙發上一扔,襯衫扣子解開了好幾個,熱的不行的樣子,「我把她寫的劇本給我家老頭看了。」


  「結果呢?」我拿出一罐啤酒扔了過去。


  「他看了都說好,還說只要演員稍微靠點譜,絕對能火。」趙博拉開易拉罐,有些惡狠狠的樣子,「然後他想換導演。」


  「我以為這是定的你來拍。」我說。


  「用來試水的網路劇給我拍沒問題,問題是,老頭想把這運作成上星劇,賣到電視台里。」趙博大概是憋屈狠了,「他讓我要麼去搗鼓原來的那個網路劇,要麼進劇組做副手,反正挑大樑的事是輪不到我了。」


  「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我聽得似懂非懂。


  「就是因為知道有道理我才憋屈啊。」趙博大喊了一聲,「演員我找的,劇本也是通過我的手遞上去的,然後,我被踢了,不甘心啊!」


  趙博抱怨了一通,總算心滿意足的走了。一部電視劇不是說拍就能拍的,如今白晶晶倒是空閑得很,自從拿到身份以後,和吳教授好的不得了,兩個人還商量著要為已經去世的居士重新安葬,在那之前,還去了福寧寺準備請僧人做法事。


  吳教授和我爺爺家是鄰居,家中又沒有其他親屬,我奶奶是個熱心人,前前後後的幫了不少忙,又因為我和白晶晶的關係,把我也拉了過去。倒不是要我幫多少忙,但前後跑腿的事少不了。


  「福寧寺啊。」我覺得有些牙疼。


  「怎麼了師父?」白晶晶和我坐在一輛車裡,問道。


  「沒事,就是不太想進寺廟。」我這純屬矯情,就算知道現在寺廟裡的神佛和西遊里的神佛不同,但一時間我還是不想面對。這次雖然是為位居士做法事,可以我對家人的了解,他們來都來了,是不可能不去上柱香拜拜佛的。


  「師父,你著相了。」白晶晶一本正經的開導我。


  我哼了一聲,「你不是說你已經把那位居士超度了嗎?」


  「可姥姥又不知道,花些錢讓她安心不是挺好的嗎?」白晶晶如今叫吳教授姥姥已經非常熟練了,「聽姥姥說她和這福寧寺的主持長老關係不差,平日里也是有很多交流的,要是別人,恐怕都請不動人呢。」


  「是嗎?」我想了想,終於有了印象,「對了,吳教授是教梵語的。」


  我曾經做過的法事不知道多少,有的場面極大,有的普通鄉野,如今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再看,也能感受到幾分莊嚴肅穆。這場法事持續的時間不長,一上午就結束了。吳教授像是了結了一件心事,表情雖然還有些哀傷,可精氣神卻不錯。


  「廟裡有素宴,我都訂好了。」吳教授說道。


  吳教授身邊站著的是福寧寺的住持,剛才這場法事也是他住持的,可他現在看著我,笑容慈祥和藹,就是這話讓我有些敏感,「這位小施主和我佛門有緣。」


  我看著他,感覺有些懵。


  「怎麼講?」我奶奶站的也近,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問道。


  「剛剛我念得那些經文,小施主都跟著我念了下來。」住持看著我,「如今俗世紛雜,要不是心中有佛,少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不,我不是,我沒有。


  奶奶卻恍然大悟,「難怪你這段日子一點葷腥不碰,一直吃素。」


  這真是個天大的誤會,那哪是我想,而是做了幾十年兔子,我是被迫對葷腥反感。這完全是心理連累的身體原因,才不是我故意的。


  可這話沒法說出口,只有住持看著我的目光更加和善了。


  我想打自己一巴掌,沒事跟著念什麼經啊。還有住持方丈,耳朵為什麼那麼靈,我明明已經很小聲了。


  用住持的話來說,就是如今有慧根的年輕人越來越少了,即使不出家,但閑來無事的時候也可以來這裡和他聊聊。我看著住持,他是難得的真信仰堅定的人,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我對於這樣的存在向來很尊敬,連拒絕都有些說不出口。


  用完了齋飯,住持告辭去打理事務,我們一行人也沒急著離開,就像是我先前想的那樣,老一輩帶著我們這些小年輕,幾乎把能拜的都拜了一遍,上香叩首,一步不差。


  我站在門口,打定主意不肯進去。尤其是供奉著如來佛的大雄寶殿,更是有多遠離多遠。


  「行了,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也不信這個,自己去玩吧,就是別衝撞寺里的師傅。」好在老人家也是善解人意的。


  我和白晶晶對視一眼,溜之大吉。


  看來,有心理陰影的不只是我。


  「真奇怪。」白晶晶等離得夠遠了才對我說,「就算我知道這裡的神佛都是人造的,可心裡還是不自在。」


  「信仰集合體,誰知道生沒生出靈智來。」離得遠了,我心裡就自在了許多,三繞五繞的,沒有計劃的亂走,居然走到了解簽的地方。那裡聚集了很多人,求前程,問學業,乞姻緣,雖然安靜,卻很有人氣。


  「師父,我們也去求一簽吧。」白晶晶拉著我往那邊走。


  「你還不如求我。」我說。


  「入鄉隨俗,萬一師父你不靈呢。」白晶晶笑著說,先是把搖簽筒的小和尚弄得獃獃愣愣,然後從裡面抽出一條竹籤,「上上籤,我要交好運了。」


  我雖然之前可有可無,但被周圍人一感染,心裡忽然起了一個念頭,等我抽好籤之後,卻是個中吉。


  「師父,你想的是什麼?」白晶晶問道。 「以你的氣運,怎麼會是中吉?」


  這個簽說不上壞,但要說好?就像白晶晶說的,以我的氣運,連上上籤都是稀疏平常。


  「我在想你那幾個師兄的下落。」我說道,「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白晶晶沉默了一下,「應該無事,我本領最是低微,如今也好好的,幾位師兄都強過我……」她的臉色忽然有些發白,「我是第一個被大師兄踢出去的,後面幾位師兄……還有大師兄……不可能,那猴子一向本領高強,天生天養,哪裡那麼容易出事?」


  「應該沒事,畢竟,是中吉。」我嘆了口氣,什麼心情也沒了。也不知道是系統不兼容還是幾個悟和我關係親近,我只能隱約感覺出他們沒出事,可更詳細的情況,卻掐算不出來。


  我和白晶晶沉默的走著,等回過神的時候,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那裡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僧人在打掃,院中有許多籠子,裡面都裝著活物。


  「廟裡也養活物嗎?」白晶晶有些懷疑的問。


  「回女施主,這不是廟裡養的,一些是救助的受傷的小動物,另一些,就是信徒準備放生被我們攔下來的。」掃地的僧人回道。


  「放生的為什麼要攔下來?」白晶晶不解。


  這個問題我都能回答,「有的是外來物種,會破壞生態平衡。有的是沒有野外生存能力,一放生就等於死。」


  白晶晶點頭,「原來是這樣。」


  掃地的僧人正打算說些什麼,屋舍里忽然有了動靜,一開始只是籠子被撞的聲音,然後貓狗還有別的不知道什麼動物一起叫喚,聽起來有幾分滲人。


  掃地的僧人嘆了口氣,「又開始了。」


  「大師,這是怎麼回事?」白晶晶問,「裡面的動物不安分嗎?」


  「前兩天有人在山裡撿了一隻黃毛貂,那小貂受了很重的傷,被送到了寺里救治。」僧人回答道,「可惜那小貂野性太重,十分能鬧,連被關在一個屋舍里的其他動物都怕他怕的不行。後來我用黑布遮了那籠子,其他動物看不到才好一些,沒想到又鬧起來了。」


  也許是一種冥冥中的預感,在聽到黃毛貂的時候,我心中就是一動,等那僧人說完,我忍不住開口,「大師,能不能讓我看看那小貂?」


  「那貂太凶,會傷人的。」僧人提醒我道。


  「這倒無妨,只看他和我有沒有緣分吧。」我很堅持。


  而這份堅持也有了收穫,在味道不怎麼好聞的屋舍里,僧人掀起了蓋在一個小籠子上的黑布,我看著正在撕咬欄杆的小貂,聲音極輕,「悟清?」


  小貂本來一門心思的咬著欄杆,一雙本來的黑豆眼泛著紅光,雖然個頭不大,可全身都散發著凶戾之氣。


  直到我喊了他。


  本來炸毛的小貂鬆開了嘴,血絲順著嘴角留下來,有些茫然的看著我,然後使勁的衝撞著籠子,發出委屈的吱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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