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陰星君帶走了玉兔,也說了回去天竺國給真公主前素娥一個交代, 讓她知道自己為何遭此大難。
對此我無話可說。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白晶晶倒是意外的對玉兔緩和了顏色, 「依太陰星君所言, 這玉兔的作為倒也不過分, 可惜她後面貪心不足, 居然打了師父你的主意。」
「不過分?」我看向白晶晶,「當初她把公主拋到荒野,未必不是不想要她的命,至少,是打了絕不讓公主回到王城和國王相認的主意。」
西行路上的劫難, 有的妖怪是另有目的,有的是想要趁火打劫, 他們自以為料得了天機, 可未必不是身在局中無法看透自己的處境。
至少對於這次下凡報仇的玉兔而言,她當然想要長長久久的做她的公主, 然後以權勢逼人招唐僧為駙馬,取得元陽修成太乙金仙。等到那時候, 有了實力自然也有更大的自由。
只是玉兔不知道, 這個看起來很有前途的發展本來就是一個坑,也就是她還算恩怨分明,除了公主沒禍害其他百姓,又倒霉催的遇到我反而被我禍害了, 沒造成什麼糟糕的後果才被輕鬆放過。否則……
「有仇不報, 是傻子嗎?」白晶晶理所當然的說。
「可和她結仇的素娥已經轉世投胎, 忘卻前塵,忽然來了這麼一遭,豈不是飛來橫禍?」我簡直神煩這套前世今生的關係,就不能一世事一世畢嗎?
「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素娥打了玉兔,她去投胎是她的事,可玉兔難道就該因為她投胎了去忍著,把這事一筆勾銷了?」白晶晶聲音有些激動,「要麼別做,做了也就別怪別人記仇報復。」
我一直覺得『凡事要麼不做,做就做絕』這句話戾氣太重,不是黑白分明不好,而是有些摩擦真的沒到這份上。可白晶晶現在的樣子,不單單像是為玉兔鳴不平,反而更像是在為自己訴說委屈。
「你也有仇人轉世投胎了?」我問。
白晶晶一下子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師父,我不是病死的。」
我一愣。
「可我那時卻做了一個糊塗鬼,連害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白晶晶眼中閃過一絲水光,語氣卻是兇狠的,「若是讓我知道仇人是誰,我管他是不是轉世投胎忘卻前塵,我都定然要他不得好死!」
在我心裡,打一下兔子和殺一個人完全是性質不同的兩件事,可如今看白晶晶難得的脆弱,我閉上了嘴。
接下來的路程有些沉悶,白晶晶主動去前頭探了路,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前方就是銅台府,以師父的腳程,過了銅台府在走上七八日也就該到了靈山了。此時佛音甚盛,我不敢唐突,只能回來和師父一起走。」
我心裡有些複雜,在距離靈山很遠的時候,我拚命的拖著路程,如今靈山近在眼前,我心裡原本的推拒居然消失不見,居然還有一點小期待。
這種感覺有點似曾相識。
我騎在馬上想了好幾日,總算想明白這熟悉感來自哪裡。
每次考試前我沒複習好覺得要考砸的時候,我總是希望考試來的慢一點,等到考試真正到來的時候,我反而就鎮定了,甚至連成績都恨不得當場出來。不是對自己多有信心,而是——
早死早超生吧。
雖然聽太陰星君說的我似乎很厲害,可以想到在靈山坐鎮的是如來,我總覺得有一句詩和眼下的場景特別相配——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嘖,太不吉利。
沒走幾日,我們就到了銅台府,向前聞訊的時候,有人給我們指了路,「過了這個牌坊,在南北街有一坐西向東的虎坐門樓,那裡是寇洪寇員外的家,他家門前有一塊僧牌,你若去了,他必定好好款待與你。」
我們順著指引到了寇員外家門口,果然那裡掛了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萬僧不阻四個大字。
寇員外見了我們之後大喜,連說與我們有緣。
原來,寇員外立誓要齋萬僧,和滅法國國王的滅萬僧一樣,他也是正是差了我們師徒幾人的數目正好滿萬人。如今就要圓滿,見了我們,寇員外怎麼能不喜出望外。
遇到這種巧合的事,我自然也不會推脫,便答應了寇員外,在他家住下。寇員外因為達成齋萬僧圓滿成就,這段日子也是非常忙碌,還請了二十四位大德高僧做圓滿道場,這裡的道場和大唐相似,看得我倒有幾分親切。
道場接連辦了三日圓滿結束,寇員外心愿達成,連帶著家人都十分高興。
可惜,這世上有一個詞叫做樂極生悲,同樣,也有一個詞叫做好人有好報。
寇員外為了做道場,雖然他是這縣裡有名的富戶,可這次拿出來的錢財還是讓人吃了一驚,結果被盜匪看在眼裡,趁著夜黑,來打劫了。
這次確實那群盜匪倒了大霉,我們都住在寇員外家,猴哥隨便拔幾根毛,就能讓那些盜匪吃不了兜著走了。
猴哥做完這事也沒聲張,等到早上起來的時候才和我說了一聲,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外面傳來嘈雜的尖叫聲,出去一看,被猴哥打暈綁住扔到院子里的盜匪終於被發現了。
寇員外急忙報了官,等官府人把盜匪押走審問出前因後果之後,寇員外對我們簡直感激不盡。
而我心裡卻想著,如果這次我們沒應寇員外直接在道場結束后告辭,這些盜匪未必不能得手。到時候,我們豈不是嫌疑很大?而寇員外齋萬僧做圓滿換來這樣一個結果,簡直可憐可嘆。但不管怎麼說,這事到此已經告一段落,等到官府處置了那些盜匪之後,我們謝絕了寇員外給我們的贈禮,再次上路了。
八百里路程,我們到達了靈山腳下。
我望著山上樓閣宮闕,心中的親切熟悉之感簡直控制不住,就彷彿回了家裡一樣。
我有些看呆了。
「師父。」猴哥扯我,「我們到靈山了!」
「如此氣象,果然是西天極樂之地。」我翻身下馬,順著大道走到樓閣門首。
那裡正立著一個人,一身錦衣,相貌秀麗,見我就笑,「你們可算是來了。當初觀音菩薩還對我說,你們兩三年就能到,結果我等了一年又一年,這哪裡是兩三年,分明是二三十年,他把我哄得好慘。」
我看著他,覺得有幾分眼熟,卻不知道他是誰。
「這是金頂大仙。」猴哥顯然比我人面更廣,與誰都能熱絡上。
我們跟著金頂大仙進去,先是好茶招待,又有香湯沐浴。等我洗凈塵土換上新衣后,感覺整個人也跟著煥然一新。
金頂大仙看了我,還贊了一聲,「果然是真佛子。」
我:「……」
我覺得我擔不起這名號。
等我們休息好,金頂大仙又引著我們到了後門,指著一座有五色祥光的山峰對我們說,「那裡便是佛祖盛境,你們去吧。」
我們登上了山,周圍除了我們再無人跡,走了大約五六里,便被一道八-九里寬的和阻了路。
山裡會出現這麼寬的河,我只能說靈山果然不同凡俗,這操作也是可以的,就是我覺得自己當年學的地理知識大概餵了汪。
顯然這裡不會有什麼河神之類的存在送我們渡河,我們在河邊找了許久,才發現一座橋,橋邊有凌雲渡三個字,大約就是這條河的名字。可惜,那橋是獨木橋,凌空於水面,上面被水汽侵濕,看起來就十分滑。若是寬一點也好,可獨木橋就是一根獨木,還特別細,我伸腳試了試,也就是我腳掌那麼寬。
這時候我後悔極了自己居然不會走鋼絲。
我看著那獨木橋是在有些畏懼,不光是我,其他幾個悟也是如此。可惜此處不能騰雲駕霧,要想過河,只能一步步走過去。
只有猴哥怡然不懼。
猴哥在上面都逛了好幾圈了,就為了向我們證明那獨木橋很好走,不要懼怕。可惜,幾個悟不是咬著手指拚命搖頭拒絕,就是直接倒在地上耍賴不起。
這時候,為了師父的尊嚴,為了做一個好榜樣,我站了出來。
路上那麼多劫難都過了,一百步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半,只差一哆嗦就能到達,我才不信我會敗在一根獨木橋下。
我的平衡力還算可以,在橋上走的雖然慢,可也算穩。
腳下河水湍急,等我快走到河心的時候,一道浪頭打來,我腳下一滑,掉了下去。
我被河水淹沒,從身到心都是一片沁涼,可腦中卻奇異的清醒。一點亮光從河水深處朝我游來,幾乎剛和我相碰就融入我的身體。耳邊傳來笑聲,我抬眼一看,一個人撐著槳低著頭看著我。
「莫怕,我渡你過河。」那人一笑,又看向岸邊,「你們幾個還不上船?」
我撐起身體,卻發現這船居然沒有底,可卻穩穩的在河中遊盪,站在裡面也不會掉下去。
不過,我眼下並沒有注意這一點,而是忍不住的歡愉。金蟬子實在狡猾,我以為他留在靈山的那一點真靈會藏得嚴實,沒想到,居然就在這凌雲渡下。只是他當年留下這一點是怕自己受罰回不了靈山所留的後手,又怕藏得離靈山太近會被如來發覺,如今倒是方便了我。
想象中覺得融合真靈后整個人都完整了的感覺並沒有出現,又或者說是我還來不及體驗,就被河上漂浮的一具屍體嚇到了。
還記得當年我和殷丞相殷小姐去河邊祭拜陳光蕊嗎?念完祭文殷小姐痛哭的時候,陳光蕊的屍體就從河裡浮了上來,面容與我極為相似,只是多了一頭烏髮。如今,同樣的事再次發生,然而這一次,在河裡漂浮的那具屍體,我絕不會認錯。
那是我的。
我還來不及多想,心中卻有所了悟。
如今的我,大約就是脫去了驅殼,只剩元神了。
「恭喜,恭喜。」船靠了岸,撐船人向我賀喜,「如今洗去凡塵,成佛可待。」
我嘆了口氣,「還要多謝接引佛祖。」
接引佛祖一笑,連船帶人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