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看著王太子,十分不理解。
王太子已經是王太子, 地位穩固, 等國王駕崩之後, 妥妥的下一任國王。而且, 國王現在年紀也算大了, 以這年月的平均壽命,我想不到王太子這樣迫不及待的理由。
至於他說的什麼父王是昏君的話,我也就聽聽算了,完全沒當真。
想要造反,當然要給出一個表面上正義凜然的理由來做遮羞布, 雖然在我看來,在即使不算盛世但百姓也過著太平日子的時候造反是一件十分傻逼的事。
天時地利人和, 能占幾樣?
「子造父反, 不孝不忠不義,我的馬不會賣給這樣的人。」我搖頭拒絕。
王太子制止了隨從即將暴起的動作, 看向我,「唐大官, 你在王城裡住了也有半月, 覺得這裡如何?」
看王太子果然沒有翻臉的意圖,我就知道自己這步算是走對了,能把造反這件事都找出一個好聽的理由的人,是不會輕易的翻臉的, 相反, 他還會努力說服你, 想要得到你的認同。這固然是為了自己能夠得到助力,又未嘗不是他在給自己增強信心,希望得到更多的認同。
「繁華之地,就是……」我搖了搖頭,「若沒有強盜那事,我會覺得這裡更好。」
「你覺得,這裡為什麼會有強盜?」王太子問。
強盜的出現還需要理由?即使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也不是沒有強盜出現的。出現的理由可以萬萬千千,有外因也有內因,這一點暫且不去計較,但這個職業不會消亡卻是真的。
「總有好吃懶做,企圖投機取巧的人。」我淡淡說道。
「這樣的人的確有,但國王失了教化之責才是根本。」王太子說,「身為一國之主,不去教化百姓一心向善,反而把勸導百姓從善的僧人殺滅。沒了這些人的慈悲教化,那些強盜才會墮落,百姓才會受此之害,長此以往,百姓人人為賊,一心從惡而無人度,這國也就從根上爛了,若不及時改正,日後,遺患無窮!」
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幾分想笑。
別鬧,即使我現在是一個根正苗紅的佛教徒,我都不敢說這等大話,似乎在王太子看來,只要信了佛,就人人為善,惡人被度化棄惡從善,善人則更善。這的確是一種理想狀態,可人性的多變註定這根本不可能實現,若人人性格千篇一律,思想一樣……
我想了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是傀儡吧,以為很有思想實際上所有思想都是被人灌輸的無思想之人。
「國王如此作為自有它的道理。」我一邊想一邊說,「不是說國王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有僧人對他無禮嗎?」
「那是他先對僧人無禮!」王太子急急的反駁,「是父王不遵先祖立下的規矩,又怎能怪大師呵斥他呢?」
這是親兒子嗎?怎麼胳膊肘往外拐的那麼厲害?還是說,自古以來,總會出現幾個坑爹的熊孩子?
「聽殿下的意思,神佛地位還要高於國王?」我很納悶,這王太子是不是傻?作為一國太子,未來的國王,就這麼想要有誰騎在他的脖子上?
結果,王太子十分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儘管我不覺得封建王權有多好,但想想那些神權至上連國王繼位都要先得到教皇認可的西方國家,以及教廷中那些烏煙瘴氣的和教規規定的完全不符的作風,甚至他們為了斂財搞出的所謂的贖罪券,儘管不是同一個宗教,但想要讓我認同王太子還真不容易。
宗教什麼的,上位者當工具使可以,但如果發自內心的認同當祖宗供著……
我穩住了王太子,以一種極其認真負責的態度和他定好時間去看馬匹。王太子先前也沒看過馬,雖然手下應該和他彙報過了,但這麼重要的事,他親眼去瞧一瞧才會更放心才是真的。
總走了王太子以後,我居然覺得有幾分心累。
雖然我不是搞政治的,但我寧願面對的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王太子,而不是因為宗教信仰就要造反的傢伙。不過,這大概也是我想當然,在信徒心中,當然是信仰高出一切,其他的都要靠邊站。
我和幾個悟正商量該怎麼在下一次見面中繼續忽悠王太子,從他口中掏出更多消息,結果宮中來人,國王有請。
我們真是小看了一個有決心和魄力執行殺萬僧的國王對這個王城的控制和統治。
當我看到國王用一種瞭然的語氣提及王太子來找我們的目的,我就知道,王太子在外面蹦噠的時候,全被國王看到了眼裡。
我都不知道該覺得國王可憐還是王太子可憐了。
「你們是從東土大唐前往西天的取經人吧。」國王十分老辣,一下子把我們的馬甲給掀了。
這時候再否認也沒有意義,只會更加讓人看低,雖然我不知道國王是怎麼知道的。
「貧僧玄奘,見過國王陛下。」我行了一禮,心裡倒沒有特別慌張,如果國王想滅了我們,早就動手了。
「唐三藏,你的名氣十分響亮。」國王點了點頭,從王座上走下,「寡人一直以為你們折在了路上,不然,沒道理烏雞國、車遲國那邊的刊印的佛書都傳到這邊了,你們人還沒有蹤影。」
這話,叫我十分難以回答。
我總不能告訴國王我路上使勁拖時間,和那些急於趕路信奉時間就是金錢的人十分不同。
因此,我只能微笑。
不過國王也不在意,「我第一次看到你編寫的經文的時候,頗有幾分茅塞頓開之感,但我也要說,你寫的那經文,雖然看上去還是佛經,但如果細讀,卻有幾分不對味。但作為國王,我卻是更喜歡這種。」
這是當然,當初我寫的時候就沒少夾帶私貨,而且為了傳播度還刪減了一些自由反抗,甚至有些應和上位者的思想。
節操什麼的,其實我也不太多。
「彼時國內僧人泛濫,不交賦稅,不上徭役,寺廟眾多,寺內僧人信仰虔誠者少,破了清規戒律的多。」國王搖著頭,「寺廟更像是一個脫罪之地,只要入了寺廟,就是方外之人,我這國王就管不得他了。」
我心有戚戚焉的點頭,這個問題其實在大唐也存在,武則天是怎麼在身為李世民小老婆之後又進了李治的後宮的,我離大唐十分遠,久沒聯繫,沒法看現場,但根據我那不太靠譜的記憶,似乎就是武則天去了一個寺里剃了光頭做了尼姑然後……明明正史就在眼前上演可我偏偏只能不靠譜的猜,這感覺也是夠了。
反正吧,就是去寺里走一圈,再出來的時候,先前的經歷就被洗掉,又是新新鮮鮮一個人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偏偏他們還不知滿足,野心勃勃。」國王嘆息著,講述了一段往事。
每次王權更迭的時候,總是伴隨著權利動蕩。有人順順利利的從二把手晉陞為一把手,也有二把手不那麼幸運,有幾個不省心的兄弟想要把他拉下來自己取而代之的。
國王就不那麼幸運,有了糟心的兄弟。
他是長子,然而天生就是務實的性格,雖然也受了家庭熏陶,可明顯他的防禦罩比較厚,雖然也熟讀佛法經文,但也只是熟讀,於信仰上並不那麼熱衷。而他的幾個弟弟,則比他忠誠狂熱的多,別管那是真心信仰還是為了獲得老國王的歡心而做的戲,反正,那幾個弟弟在老國王那裡比當時還是王太子的國王受寵多了。
不過老國王顯然還有一份理智,依然堅定的把王位傳給了當時的王太子,現在的國王。
「他們勾結了寺中僧人,在寺中藏匿了糧草馬匹武器,準備把我取而代之。」國王語氣淡淡的說著他的兄弟,「那些寺中僧人,因為那些年我與他們不算親近,並未一心討好,便用我父王以及我從國庫里撥出的錢物資助了我的弟弟們。這種作為,哪裡還有一點出家人的模樣?也不過是打著出家人的名號,假作出家人的樣子,一樣的爭權奪利,一樣的費心算計,因為披了一層還算高貴的外衣,反而讓我覺得更加噁心。」
我卻想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國王心中自有算計,果然不是被僧人衝撞了幾句就頭腦發熱要滅僧的。
「可他們不知道,我對他們一向有防範之心,也小看了我對國家的掌控力,最終陰謀不了了之。」國王冷笑,「我順理成章的減除了對他們的額外優待,果然不出幾年,民間就傳來了對我的怨懟之言。」
我只能說,這僧人一直以來被捧得太高,把一切當做了理所當然,當待遇被收回的時候,想要他們不抱怨,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那是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得道高僧。
「這就算了,些許民怨,只要我用心治國,百姓日子好了,他們總會知道我的好。但那些僧人不該在發覺我心意不會變之後,去蠱惑太子。」國王的聲音帶著冷意,「這是我的國家,不是那些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