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六 隱形規則與全息宇宙投影

  葉靜雯靜靜地杵在那裡，她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但是她只是那麼靜靜地看著我，半晌，一句話也沒有說。


  "原來你還活著啊，真是幸運啊。"我從沙發上坐起身來，微笑著道，"來這裡，是特地來打我臉的么？"

  葉靜雯看了一眼替她開門的蒂蘭聖雪，然後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了我的臉上。


  "你不配我打你臉。"葉靜雯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冷肅而冰瑟，沒有一絲感情波動，和我記憶之中的葉靜雯截然不同。"我只會打我在乎的人。"

  "是嗎。那麼親愛的葉家大小姐特地遠渡重洋到我這裡來串門，有何貴幹呢？"我懶洋洋地問道，然後饒有興緻地盯著葉靜雯深不見底的雙目。


  葉靜雯咂了咂嘴，欲言又止。


  "你是乘坐東海的漁船來這裡的？沒想到美國軍方居然會讓你登島呢，看來畢竟同學一場，他們相信你我之間還是存在著情誼的。"我的大腦里迅速地接收到了蒂蘭聖雪傳遞來的信息后，我保持著微笑看著葉靜雯的臉頰，笑笑道："你應該沒有忘記我當初定下的規矩吧，任何來到這座島的人都沒法活著離開哦。"

  "沒關係，"葉靜雯冷冷地道，她的眼圈微微發紅，"反正我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好啊。"我點點頭，笑著道。"那麼我接下來可以洗耳恭聽了。"

  葉靜雯紅著眼，用哽咽的聲音，問我道：

  "神無月，你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么？我的爺爺，他在我昏迷的時候用別人身上刮下來的肉熬成稀湯，一點一點灌到我的嘴裡，卡著我的喉嚨，哭著逼著我喝下去。到最後，實在沒有食物時，他一點一點把他身上的肉割下來，先是手指，後來是手臂、耳朵……最後，他自殺了，死之前，他囑咐我在他死了之後吃了他的肉，堅持活下去……我就是這麼活下來的。"

  "感人肺腑。"我簡介地道，"其實我應該配合你的情緒流兩滴眼淚的，不過，很可惜，我扮演的是大魔王的角色，哭出來就太不像話了。"

  有那麼一剎那，葉靜雯的臉上劃過了極度的憤恨之意，但是最後，她終究還是恢復了冰冰冷冷的神情。


  "我真是看錯你了，神無月，你真的讓我很失望。"葉靜雯說道。


  我玩弄著手指，沒有說什麼話。


  葉靜雯淡淡地道："我來這裡，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還有，想對你說一句話。"

  "嗯嗯，我聽著呢。"我彈了彈我的耳垂，吹著口哨道。


  葉靜雯站在那裡，她始終沒有走進門內一步，但是看到我隨意散漫的浮誇神情，臉上的紅色漸漸轉紫。


  但是她還是忍住了，她顫著聲，用一種帶著一絲幾不可覺的哭腔的聲音問我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已經不想了解了，反正我也不會懂。我來這裡，只想問你，你.……和我當初認識的那個神無月，是同一個人，對嗎？"

  我點點頭，微笑著直視著葉靜雯的雙目，道：

  "如果你把我這個個體用人來定義的話，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和你認識的那個神無月是同一個個體，我就是神無月。那個在你那裡騙吃騙喝的神無月。帶領中國隊拿了國際智力競賽第一名成績的神無月。無論是記憶上，肉體上，性格上還是其他方面，都是同一個人。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好。"葉靜雯的下巴點了一絲絲，她冷言冷語地道，"如果是這樣，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你失望透頂，也對我自己失望透頂。我恨我自己，而且，我要告訴你……我曾經喜歡過你，差點就愛上你……但是以後不會了，我永遠不會愛上你了，神無月。永遠。"

  我的胸口有一絲微微的暖流滑過，我深吸了口氣，想要說什麼話，卻張口兩次，始終沒有說出來，喉嚨中像是卡了什麼酸楚的東西，讓我竟一時語塞。


  最後，我重新在略微僵硬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

  "就這些？"

  "就這些。"葉靜雯自嘲地冷笑了一陣后重回平靜地看著我，最後，她卻是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道，"你可以殺了我了。"說完這話，她輕輕地仰起脖頸，一絲清明的淚光從她的右眼眼角滑落而下，在下巴凝結成花。


  "不愛我？"我嗤嗤一笑，忍不住道，"愛情不過是荷爾蒙、費洛蒙、睾酮素、多巴胺、內啡肽等激素綜合作用產生的幻覺而已，你以為我要讓你愛上我還不容易？"

  聽到我的話，葉靜雯微微睜開眼，她看著我，道：

  "沒錯，我知道你做得到……你可以修改人的大腦，你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可是，你永遠別想讓我發自內心、自然而然地愛上你，永遠都別想。"

  我忍不住掀嘴一笑，但是我卻沒有笑出聲來。我給了一旁的蒂蘭聖雪使了個眼色，道：

  "聖雪，就讓她體驗一下愛情的滋味吧。把她體內的發情激素調整到最大值。"

  蒂蘭聖雪平視著看了葉靜雯一眼，然後又面無表情地轉過臉來，看著我，傳音道：


  "主人，我做不到。"

  我的心頭一顫，掀起眉頭，道：

  "不可能.……為什麼？"

  "我的操作被拒絕了。"蒂蘭聖雪看著我傳音道。"因為沒有相應的許可權。"

  聽到蒂蘭聖雪的傳話，我的眼皮微微一顫，一瞬間，我大腦內的最後一塊拼圖已經完全接上，而我的大腦也變成了徹底的清明。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我甩了甩手，自嘲地一笑，道：

  "那就算了吧。"對著站在眼前，眼裡滿是悍不畏死的神彩的葉靜雯，我長舒了口氣，道：

  "你可以走了。"

  葉靜雯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滿臉震驚之色，似乎不敢置信我會就這樣輕易放她走。


  "你.……放我走？"

  "怎麼，很吃驚么？"我笑著道，"出爾反爾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我一向這麼隨性。你應該多少了解我的性格吧？"

  葉靜雯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陷入了漫長的思索，但是最後，她還是沒有跟我說什麼多餘的話，她就那樣轉過身，退出了門外，走了兩步后，她又轉過臉來，看著我，突然皺著眉頭，忍不住問道：

  "神無月，你到底.……是什麼？"

  "我只是神無月。"葉靜雯剛開口，我就回答道。


  葉靜雯苦澀一笑，喃喃地道：


  "對啊，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真傻.……你就是神無月，自戀又自大的神無月啊。既然這樣，那就再見了……或者說永別了，自大狂。"

  葉靜雯最後再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非常的普通，卻普通得讓我回想起當年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光景，不等我回憶，葉靜雯已經輕輕地關上了房門，就和她來時一樣，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最後留給我的，是那一頭被風撥亂了的秀髮，還有那纖薄而孤單的身影。


  等到葉靜雯走遠后，我緩緩提起茶几上的苦咖啡，微微抿了一口。站在我一旁的蒂蘭聖雪道：

  "主人，可以確定了，葉靜雯她本人，就是那最後一頁紙。她本人不過是從全息的宇宙投射在這個維度空間內的一個投影而已，只不過因為她被設置了人類的各項設立參數，所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是人類。"

  我忍不住失心笑起來，一手捂著臉，無腦地搖頭，道：


  "真是玩得一手好布局啊，秦淑雅.……呵呵呵。"

  我從指縫間看著蒂蘭聖雪，道：

  "把秦淑雅給我復活。估計她很樂意看到現在的場面吧。"

  "好的，主人。"蒂蘭聖雪面依然是不改色地道。


  秦淑雅的復活絲毫沒有什麼難度，雖然之前秦淑雅已經跳樓自盡了，但是她所有的身體信息都早已記錄在案，只要用遞歸演算法進行逆向推導對秦淑雅生理結構的組成物進行重新組合就能夠將她的存在重新確定。


  不數秒鐘，秦淑雅就已經在我的房間內被重新創造出來，當她穿著她死前的那一身黑色無袖連衣裙出現在房間時，她依然面帶微笑，彷彿已早已預料到了事態的發展。


  "呀呵，你復活了我呢。看來是遇到不得不復活我的棘手事態了？看這個場景，好像還是地球上的裝潢樣式啊，看來我也沒有死太久呢。呵呵。"

  秦淑雅像是有些意外地活動著她重新塑造起來的身子，特別是揉動著她的腕關節，好像在品味她的新的身體一般。


  "你早就已經料到了這一步，對吧？"我看著眼前的秦淑雅，質問道。


  秦淑雅一臉無辜地看著我，攤了攤手，啟唇道：


  "料到什麼？"

  "料到我有可能得不到那最後一頁紙。"我平靜地道，"你之所以跳樓自殺，是為了引入注目，從而引誘我利用你給我的大一統理論開始對這最後一個世界進行干涉。而你之所以不讓我復活你，就是你因為你很了解我的性格和我的過往，所以知道我是個不喜歡在遊戲中輕易打破遊戲規則並且認輸的人，因此不會在找到最後一頁紙之前輕易復活你。"

  秦淑雅微微張弛著她那淡淡的煙眉，有些無奈地道：


  "說什麼呢，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最後一頁紙，你只要用你的宇宙的時空覆蓋這個宇宙進行搜羅不就能找到了嗎？只要找到以你的許可權無法影響其內在結構的事物，那麼那個東西肯定就是最後一頁紙了嘛。"

  "沒錯，看起來這個遊戲很簡單，可是.……這就是你的最大陷阱所在了。"我忍不住笑道，"因為哪怕我找到了最後一頁紙，我也未必能夠得到它。"

  聽到這話，秦淑雅忍不住掀唇一笑，故作神秘道：

  "是嗎，為什麼呢？"

  "因為你隱藏了一個信息。"我咬牙切齒地道，"或者說是一個隱藏的遊戲規則，那就是拿到最後一頁紙和得到操作它的許可權，是完完全全的兩回事。就算我得到了那一頁紙，我也未必有操控它的許可權。想要獲得那一頁紙的許可權，還必須做一件事才行。"

  "哦，那是什麼呢？"秦淑雅眨眨眼睛，笑著道。


  秦淑雅說話間，我的手上已經出現了當初我從市立圖書館中得到的那一本創世之書，道：

  "當初我得到這本書時，我並沒有直接獲得它的許可權，而是解開了關於這本書的ｐａｇｅ（頁碼）為６４／６２５ｈ的謎題后才獲得了它的許可權。而我無法確定，當我需要獲得其他書時，是否也需要解開相應的謎題。按照聖雪的說法，'書';上的謎題是上一任神對下一任神的候選者是否有成為神能力的一個篩選，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如果下一任神的候選者無法解開那個謎題給出正確的答案，那麼他將永遠無法獲得那本書的許可權。而上一任神也就不會真正失去那本書的所有權，也就是說.……上一任神永遠不會死。"

  我看著秦淑雅，一字一句地道：

  "這就是你最大的陷阱了。只要我答不出那最後一頁紙的謎題，那麼我將永遠得不到那一頁紙，而那一頁紙的許可權將永遠在你的手裡，而你也不會真正意義上死亡，當考驗時間結束時，你就會自然復活繼續擁有你的那一頁紙。"

  聽到這裡，秦淑雅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看著我，爽朗地道："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謎題能夠難得住你呢？"

  我忍不住蹙起眉頭道：

  "當然有，這也是你一開始就設下的局：這最後一頁紙給神的候選者出的謎題內容是：讓它愛上神的候選者。所以，你才把書變成了人的模樣.……製造出了葉靜雯。只有葉靜雯所愛的人，才能夠獲得她，才能夠獲得這最後一頁紙。這就是你一開始就想好的局。那天你跟我談論宇宙的本質是愛時，其實你已經在提示我這一點。"

  聽到這裡，秦淑雅終**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悅耳清脆，活像是一個奸計得逞的女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