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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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住的是在22層, 阮流螢走得慢, 她也跟著放慢腳步, 還笑著誇了誇小區的綠化帶,看著綠油油的,感覺空氣都新鮮不少。


  阮流螢一路上沒怎麼說話,基本上都是「嗯」、「哦」的回應,談衫心裡有著猜測,也沒再擔心是不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好。


  小區雖大, 但也走不了多久,她倆運氣還算不錯, 今天坐電梯時都沒有遇到其他住戶,不然阮流螢那張臉, 她還真擔心被人給認出來。


  到了樓層后, 談衫掏出鑰匙打開門, 側著身子讓阮流螢先進去。


  阮流螢進去后,談衫關上門, 又飛快地從鞋櫃里找出一雙拖鞋放阮流螢腳邊,心中不由鬆口氣,她當時從網上買的拖鞋, 買一送一, 這會兒剛好派上用場:「這是新的。」


  阮流螢說了聲「謝謝」, 就把鞋子換好, 她跟著談衫去到客廳坐下, 打量了一遍公寓,說道:「你一個人住?」


  「是的,」談衫不欲在這方面聊太多,就乾脆說起其他的,「……剛搬到這邊沒多久,還沒來得及好好布置一下,大部分傢具都是房東自己以前配置的。」


  其實她個人的東西並不多,因為現在生活拮据,沒那麼多錢讓她去買那些精緻的、可以填補細節的小玩意兒。反正,她也並不是一個多麼在意生活房間的人,只要看著舒心,住得舒服、方便就行。


  公寓是一個整的房間,卧室、客廳、廚房和衛生間都是用一些架子隔開,或者乾脆就這樣連通,好在廚房是徹底隔開的,不然每天炒菜的油煙就夠她苦惱的。


  「流螢姐吃點什麼?」談衫打開冰箱,裡面裝滿了各種蔬菜和顏色鮮艷的水果,她一手撐在冰箱門上,一邊側著身子去看坐在沙發上的阮流螢。


  阮流螢起身站在她旁邊,離她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對方的溫熱氣息,談衫一下又有點不自在起來,只是強忍著站著沒動,眼神在冰箱里的食材飄忽不定,想看看阮流螢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阮流螢卻只是站著,她邊掃視冰箱里的食物,邊垂眸去看談衫的側臉,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談衫斜斜垂著的眼睫毛,不像一般人那樣卷翹,但是看著卻很舒心。


  兩個人就跟被罰站一樣站在冰箱面前,談衫想著,是不是她不說話,阮流螢就會一直這樣站下去?

  她心中發笑,剛想開口打破平靜,阮流螢就抬手按在她的腰上,談衫只覺得被碰觸的地方滾燙一片,她的嘴唇都有些微微發顫,她忍住想要移開的衝動——那裡是她的痒痒肉,她也沒想到,重活一世,「痒痒肉」也能跟著來。


  阮流螢注意到她的表情,很快又收回放在她腰上的手:「抱歉。」


  談衫沉默一瞬,又轉頭看她,笑著說:「沒關係……」


  「你隨便做點就行,我不挑。」阮流螢丟下這句話,就又回到客廳里坐下。


  談衫扭頭去看阮流螢的背影,總覺得那背影裡帶著一絲委屈,她眼波流轉,心中好笑:她都還沒說什麼,這人又在委屈什麼?

  她搖搖頭,挑了幾樣就去做了簡單的兩個小菜和一道湯。


  菜做好后,阮流螢就十分積極地過來幫忙端菜,在談衫放下兩碗米飯後,她就直接站到談衫身後,將談衫給堵在餐桌和她之間。


  談衫被這姿勢弄得有點懵,雖然她沒什麼經驗,可這種姿勢真的挺曖-昧的,特別像后那什麼入的,弄得她腿都有些發軟。


  她站著不敢動,身體都變得有些僵硬:「流螢姐?」


  「嗯?」阮流螢還是那懶洋洋的樣子,只是又往前走了一步,貼得談衫更近,接著,她抬手落在談衫的腰后,聲音還充斥著有鼻音,聽上去就像是大號貓咪抱著人在撒嬌,「怎麼了?」


  談衫耳朵都開始泛紅,雖然她想過,如果阮流螢是真在追求她,她會根據情況考慮要不要跟阮流螢交往一類的。可現在,如果阮流螢只是想要「玩一玩」,她寧可不要這個「女主」角色。


  沒了這個角色,她還可以去找其他導演自薦……


  一時間,談衫想了很多,她轉身就要跟阮流螢攤牌,結果卻感覺到腰上一松,套在身上的圍裙鬆開,談衫一下愣住。


  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阮流螢拽住圍裙的掛脖,手指一勾將圍裙從談衫身上取下來,又掛到廚房的掛鉤上。


  做完這一切后,她就自然地坐到談衫對面,抬頭略帶疑惑地問談衫:「你怎麼了?怎麼不坐下來?」


  談衫:……


  談衫默默說了句「沒什麼」,然後坐下來,耳朵上的溫度卻沒下來,臉頰也跟著紅起來——誤會別人對自己有意思什麼的,真的是挺尷尬的,她還差點就說出來了,幸好……阮流螢不知道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吃飯過程中,談衫又有些不死心地打量阮流螢,懷疑對方剛剛是不是故意的,取個圍裙都這麼曖-昧,難道阮流螢是直女?可能直女比較問心無愧吧……


  像她,她就沒辦法這麼鎮定了,老是胡思亂想的,差點弄出個大烏龍來。


  談衫又開始搖擺不定了。


  之前阮流螢對她的特別,說不定都只是因為單純的、覺得她很適合新戲的女主,所以才會多關注了一些。


  想到這裡,談衫心裡又坦然了。


  「……今天有什麼感受嗎?」


  「感覺已經死過一次。」


  「你的確是『死』過一次了。」對面坐著的女人溫柔地笑了笑,陽光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有些不真實。


  「……本來以為睜開眼睛,我會下地獄。或者,看見爸爸媽媽。」看似柔弱的女孩整個陷在柔軟的沙發里,襯得她越發嬌小;她的眼神有些迷離,目光落在窗外的繁茂的綠葉上,像是一碰就會碎掉的玻璃娃娃。


  說實話,戴雨深很少遇到像少女這樣的人。


  對方的長相的確出眾,可比她長得好看的也很多。比起長相,更讓人矚目的是她整個人的氣質——讓人情不自禁想要給她一個擁抱,可她卻又會微笑著告訴你,她並不需要。


  說完這句話后,女孩整個人就沉浸進自己的思緒里,像是在回憶——親手結束自己生命時的心情,一點也不像一個經歷過自殺的人。


  戴雨深也不打擾她,只是在病例上寫下女孩新的近況。


  寫完后,見女孩還是沒有說話的傾向,她的目光重又落在女孩身上,溫柔的一雙眼觀察著這個女孩兒的細微表情和動作。


  直到秋碧海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看向旁邊的戴雨深,發現對方只是跟她一樣,在盯著窗外發獃。但她知道,戴雨深的注意力始終都在她身上,隨便她什麼時候開口,對方都能接上她的話。


  秋碧海抿了抿唇,盯著某一處開口道:「醒來后,我忍不住在想,這是不是老天給我的一次機會。隨著死亡,之前那些束縛我、絆住我的負面情緒,也一併被死亡帶走。」


  「也是這真的就是老天給的機會呢?」戴雨深回答道。


  秋碧海淺淺地勾了下唇,沒有接這句話,只是目光變得幽深。


  半個小時后,秋碧海被戴雨深送到門口,戴雨深對她說道:「你停葯有半個月了,現在精神狀態恢復的很好,也沒有停葯副作用。回去以後,希望你能繼續保持這樣的心態。」


  「我會的,謝謝戴醫生。」秋碧海回道。


  見秋碧海還站在門口沒離開,戴雨深有些詫異,「你還有什麼事嗎?」


  秋碧海猶豫了下,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她表情平靜地對戴雨深說:「戴醫生,我是真的死過一次,也是自殺。」


  戴雨深認真地聽著,回應她:「那麼,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好嗎?」


  秋碧海看著戴雨深,戴雨深像是沒有注意到那個「也」字。她猜測戴雨深大概是沒有信,不過這並不重要。在說出那麼一句話后,她終於卸下心裡極重的包袱。


  再度對戴醫生道了聲謝,秋碧海這才轉身離開。


  離開戴雨深的私人診所,秋碧海沒有回家,而是去了E市東客運站,買了去隔壁A市的車票。因為時間是下午的三點,車上目前還沒有什麼人。秋碧海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目光放在了窗外鬱鬱蔥蔥的綠葉上。


  秋碧海五個月前在醫院裡醒來,她本來以為是自己被人救了起來,結果卻發現自己換了張臉——或者說是「重生」。她重生到了另一個可憐的17歲女孩兒身上。


  這個女孩叫談衫,跟秋碧海一樣,父母去世后得了抑鬱症,也同樣選擇了……自殺。


  只是,秋碧海活了,談衫死了。


  談衫是吃安眠藥,然後被過來趕人的房東發現,被送往了醫院。


  在醫生剛剛宣布談衫死亡時,秋碧海穿了過來,並「蘇醒」。搶救的醫生都說,這是奇迹。


  這的確是奇迹,但又不是奇迹,至少對談衫來說,這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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