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
「這裡你不是一直想來嗎?你應該多出來走走的。」
這聲音談衫聽過很多次, 從她跟原來東家簽約開始, 跟對方成為閨蜜也有十年交情,她們的關係好到無話不談, 她的任何事對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連跟郗野認識, 也是對方牽的線……
她以前還開玩笑, 說她和林鳥就是一個靈魂裝進兩個身體, 她們的默契獨一無二。
所以,郗野愛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但唯獨不能愛上林鳥。
這對談衫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那邊的對話還在繼續,並且從那些對話里得知,跟著林鳥來這裡的是郗野無誤。談衫僵在原地, 彷彿還能感受到被咸濕海水包裹住的窒息感,只覺四肢發涼,一顆心往下沉,
阮流螢三人被這聲音吸引得抬頭看過去, 就見林鳥和另一個女人往這邊走,對方看到她們三人也是一臉驚訝。
這裡的本地人是少數民族, 平時都穿自己民族的樣式衣服, 所以乍一看見穿著現代裝的三人, 幾乎立馬就知道,這是跟著節目組過來的。何況旁邊還有阮流螢這麼一個人氣小花。
林鳥習慣跟圈裡的人打交道, 這麼一偶遇, 立馬主動打了聲招呼。
姜洛洛之前在地鐵上八卦過林鳥和郗野, 稍微一回憶,就知道這兩人是誰了,她跟著也打了聲招呼,態度不冷不熱。
旁邊的郗野意興闌珊,隨便找了個大石頭坐下,林鳥用眼角餘光看著她,一邊分心跟姜洛洛寒暄。
當然,她的主要目的還是在阮流螢身上,順帶一個……談衫。
據她所知,阮流螢已經跟原來的東家解約,現在還沒有意向跟哪個娛樂公司簽約。
她休息了大半年,再讓她帶個小新人還有點抽不出精力來,因為她還要分心顧著郗野。
如果阮流螢簽過來,則要省心多了,畢竟她的人脈還在,只要不出什麼大紕漏,一個巨星就能從她手中誕生。
當然,盯著的可不止她一個人。更別說,她還從別的渠道知道,阮流螢似乎想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所以簽下阮流螢,她也沒什麼十拿九穩的把握。
至於談衫……
如果阮流螢真的成立工作室,那麼肯定會向談衫遞出橄欖枝。
但是,工作室相比起公司,還是差了不少,比如資金和資源。只要她給出優渥的條件,相信談衫應該會再考慮考慮的。
「……沒想到你們這麼早就過來了,看來我運氣不錯。」林鳥笑笑。
談衫盯著她的笑有些恍惚,最後垂下眼瞼,什麼話也沒說。
林鳥卻是看著她,心中有些奇怪,嘴上試探著詢問:「談小姐怎麼……好像不太喜歡我的樣子。」
談衫不肯開口,也不願意看她。她知道,如果真讓她開口,她絕對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姜洛洛再遲鈍也察覺出不對來,本著好朋友的立場,她想也不想地站在談衫這邊:「衫衫就是累了。」
阮流螢在旁邊,她蹙著眉走到談衫身邊,順著姜洛洛的話說:「我先帶她回去休息。」
姜洛洛和方衡兩人跟林鳥不熟,也沒什麼好談的,也跟著丟下一句離開了。
林鳥略有所思,望著四個人離開的背影,她想跟郗野說說話,卻又張不開嘴,只能抿唇不語。
郗野還是坐在那裡,彷彿對周遭發生的一切都不知道,就連表情也一點也沒變,眼底卻是有閃過一絲異樣。
晚上,另外幾位嘉賓也陸續到達目的地,大家一起吃過晚飯,閑聊幾句,又到樓頂躺著看星星。
這邊毒蚊子太多,談衫又是招蚊子的體質,剛躺下沒幾分鐘就被咬了幾個大包,乾脆說自己下去睡覺。
「誒……」凌薇拿著防蚊噴霧呆了呆,她剛還想說她帶了噴霧的,結果只能看著談衫的背影小聲嘀咕,「怎麼走得這麼快。」
嘉木嗤笑一聲,凌薇腦子裡立刻拉響警報器,扭頭怒視嘉木,還沒來得及炮轟對方。嘉木就直接順手拿過她的噴霧,對著自己□□在外的皮膚噴了個遍。
凌薇:「我沒說給你用!」
嘉木噴完又把噴霧丟凌薇懷裡:「行行行,還給你。」
凌薇氣得不行:「你都噴完了!」
嘉木:「難道你還要給我擦乾淨?」
生怕兩個人打起來,兩人身邊跟著的助理連忙勸了幾句。
姜洛洛悄悄對方衡說:「她倆感情真好。」
溫朵娜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過來,贊同地點點頭:「是挺好的。」
這到底哪裡好了?蘇樂果在心裡嘀咕:怎麼覺得姬佬氛圍這麼濃烈,不是說好的都是直女嗎?
阮流螢躺了幾分鐘,也起身找借口說下去喝水。
她和談衫同一個房間,也沒有去真的喝水,直接開了房門進去。
談衫躺在床上真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中暗道:果然腦子裡想個千百遍,也不及真的見一面帶來的衝擊大。
本來以為已經忘記的事情,就跟重新過了一遍,那晚被拒絕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
【郗野拉住林鳥的手,神色如往常般的冷漠淡然,她的語氣歉然,但話的內容卻無比傷人:「對不起,因為你精神狀態並不好,所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談衫當時獃獃的,還保持著拿戒指的動作,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戀人拉著自己最好的閨蜜的手?還跟自己說「對不起」。
其實到這裡,她心裡多多少少猜到了什麼,只是她自己不想相信,也無法相信,這樣狗血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和林鳥,我們在一起了。」郗野像是下定決心,終於把難以出口的話給一口氣說了出來。
接著,郗野和林鳥兩人忐忑地等著談衫「宣判」。
談衫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要作何反應,或者,應該做什麼反應。她只是捏著戒指盒站在那裡,然後她覺得自己的這個樣子傻透了,十成十的一個大傻-逼。
可眼淚就是這麼不爭氣,它不會聽從主人理智的命令,只會遵從內心的情緒。
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郗野和林鳥就站在她對面看著她,眼裡帶著歉疚和心疼,可她倆的手始終牽著沒有鬆開,彷彿她們面對著的是敵人。
談衫忍著不哭出聲音,卻最後哭得打嗝。她分神地想,為什麼她失戀都要這樣出糗?
她就這樣淚眼模糊地看著那兩個人,一個是她的戀人,一個是她最好的閨蜜,這兩個人都曾陪著她度過最艱難的歲月。
她想說,為什麼不繼續這樣陪著我度過一輩子呢?
可她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她們有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權利,她不能自私地要求誰誰誰陪她一輩子。
再說,自己能走到現在這個位置,這兩個人都功不可沒,也幫她擋掉很多黑暗的事。
她應該是心存感激才對,怎麼能去怨恨對方呢?
可談衫還是想問,想問你們倆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又是怎麼在一起的。
卻始終問不出口,最後她想扯一個笑容說自己去睡覺,可她笑也笑不出來,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大度,最後連眼淚都流幹了,也只是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談衫想,也許在兩人心中,她們大概覺得她應該笑著祝福吧。
郗野和林鳥擔心她,她快速甩開兩人的手,張口想要說話,可一開口,眼淚就再度決堤,只能哽咽著說:「我不想再看到你們,我也不會祝福你們。」
談衫忘記自己是怎麼回的房間,也忘記了怎麼縮在被窩裡哭得撕心裂肺,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人給狠狠打了一拳,感覺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
……】
那種劇烈的心情她還記得,沒有人救她,哪怕再有人幫助她,她又該怎麼去相信?
她也不想去報復誰,也懶得去報復誰。
用一條命換來看清兩個人,雖然買賣不划算,但她也不願意再拿第二條命去跟這兩個人糾纏。
傻事一次就夠。
阮流螢的動作不大也還是發出聲音來,談衫背對著門沒有翻身,只假裝自己已經睡著。
阮流螢窸窸窣窣地脫了外套爬上床,輕手輕腳地扯了扯被子,好一會兒,輕柔的嗓音在房間里響起:「怎麼了?」
談衫沒有應聲。
「能跟我說說嗎?」語氣就像哄小孩,見談衫始終不說話,她也跟著翻身,面朝著談衫的後背。
手輕輕抬起去摸談衫,就跟哄鬧彆扭的人,先是拉住談衫的手臂輕輕晃了晃,邊低聲問著,邊把腦袋朝談衫的頸窩靠過去。
兩個人幾乎是貼在一起,談衫再也躲不了:「沒什麼。」
阮流螢忽然沉默下來,談衫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剛剛說的話太過生硬,不管怎樣,阮流螢願意跟著下來來哄她,這完全是出於好意。
她不應該用這樣的態度去對待阮流螢,之前還跟姜洛洛方衡一起討論過。
談衫自己想了又想,終於肯翻身,與阮流螢面對面地躺著。
阮流螢覺得氣氛似乎陡然變得嚴肅起來,談衫也似乎有什麼話想跟自己說,她的心臟莫名就加速跳動起來:「怎麼了?」
在這種氣氛下,阮流螢大著膽子伸手去撫談衫耳邊的頭髮。
「你,喜歡女生嗎?」談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
阮流螢的指尖懸在半空,因為這一句話,兩個人都安靜下來。她想了又想,一切都以談衫的角度去思考。
對方為什麼會問這句話?
是和她有一樣的好感嗎?
還是,今天情緒低落,只是急於尋求安慰才這麼問?是不是等到第二天,談衫就會後悔?
可為什麼會問這句話,是……察覺到她對她與別人不同的態度嗎?
阮流螢手懸空得手發軟,她收回手塞進被窩裡:「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談衫想起阮流螢對她說過「今晚月色真美」,說話委婉而又直接,可現在輪到自己戳破窗戶紙,阮流螢又縮進龜殼了,對著她發出一通問號。
談衫心裡泄氣,沒有再繼續這個問題,她坐起身,借著從小窗戶里投過來的月光,和門縫照進來的幽暗燈光,居高臨下地看著阮流螢道:「你要聽我說個故事嗎?」
一般這樣說的人,多半不是講別人的經歷,就是講自己的。
阮流螢十分上道地也跟著坐起來,在幽暗的房間里,她肆無忌憚地用目光「撫摸」談衫的每一寸肌膚。
「洗耳恭聽。」阮流螢拽了一句文縐縐的話。
談衫本來嚴肅沉重的心情倒是輕鬆一兩分,她挑著幾個重要的話說,盡量不透露太多,話到嘴邊又轉了轉,想到林鳥和郗野的事,連姜洛洛都知道,那阮流螢會聽到的可能性也很大。
她就換了個形式說:「大海里住著美人魚,但有一天海嘯來了,美人魚的親人和家園都被毀掉,她也再沒有辦法在水裡呼吸了,於是……」
「美人魚上岸了,她在無助和絕望中,得到一位公主的慷慨幫忙。這位公主對她非常好,在公主的帶領下,她結識鄰國的王子。」
「她也最終和王子在一起。一開始,她每一天都很開心很快樂,直到有一天,她發現公主和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一起了。」談衫的語氣變得低沉,眼神里閃爍著痛苦。
一隻溫熱的手握住她的,阮流螢的聲音柔軟得不可思議,在這夜晚里,她就像是一個來拯救談衫的天使,溫暖得不可思議:「然後呢?」
談衫深吸一口氣,故作輕鬆道:「……美人魚選擇回到大海。」
阮流螢沒有開口,只捏著談衫的手把玩。
談衫:「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阮流螢皺著眉說:「不怎麼樣。你一開頭就說了,美人魚不能在水裡呼吸,她選擇回大海,不就是……」
談衫心裡一驚,隨後又鬆懈下來,她適當地轉移話題:「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是……後來美人魚又遇到一個很好的人類,可是因為公主和王子的事,她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
阮流螢陷入沉默,談衫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她現在在攤牌,阮流螢會懂嗎?還是委婉拒絕她?
她在乍然見到林鳥和郗野的刺激下,狠心想要斬斷過去,一通決心下來,就頭腦一熱跟阮流螢攤牌,都還沒有想好,如果阮流螢拒絕了她,她應該怎麼回應。
好半天,阮流螢的聲音才重新響起,聽到這聲音,談衫才覺得自己的血液重新流動起來。
阮流螢的聲音像是跟平常沒什麼區別,又像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如果是別人,我覺得美人魚可以再考慮考慮;如果是你,請你選擇相信我。」
談衫眨眨眼睛,內心中還處於不可置信,口中無意識地在確認:「你……聽懂了?」
阮流螢挑眉,可惜談衫看不見:「所以,這個美人魚是你,『很好的人類』是我?」
談衫徹底回神,驚訝又慶幸道:「你真的聽懂了。」
阮流螢不答反問:「那我是什麼角色?公主,還是王子?」
談衫一下有些為難,在阮流螢的追問下,才輕飄飄地落下一句:「你想當王子,還是公主?」
話落,談衫覺得手心有些痒痒的,她這才想起,她的手還被阮流螢給握著,對方輕輕在她手心裡撓了撓。
「我想當你的騎士,」阮流螢拉起談衫的手,在那軟軟嬌小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守護著你,愛著你。」
「你呢?」阮流螢吻著談衫的手背,眼睛看向談衫,「願意給這個卑微的騎士,一點希望和機會嗎?」
大顆眼淚從眼眶裡滾落,談衫努力仰著笑臉:「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我還沒有收拾好我的心情。」
阮流螢只要稍微一思索,就明白談衫的意思:「談戀愛是療傷聖葯。而且,照你這樣說,我就是趁虛而入,對你也不公平。」
談衫搖搖頭,阮流螢一定要這樣說,她也沒辦法「糾正」過來,只能說是心照不宣:「那你……隨時也可以『離開』。」
「我不會離開,」阮流螢堅定道,「說這個話你可能不會相信,我想,也沒有什麼比行動更有說服力。」
「所以,你的答案呢?」阮流螢放輕聲音,就跟情人呢喃,還帶著一點點誘-惑,「你,要我嗎?」
談衫收回手,在阮流螢還在為手心落空感到失落時,談衫已經張開雙手抱住她,在黑暗中摸索到她的紅唇,然後吻住。
這個房間里的機器還沒有開,她和阮流螢完全可以放心不會被人發現。
像乍然被放出的兩頭幼獸相互舔舐,她們糾纏在一起,阮流螢也順從地給出回應,只是她的親吻不帶任何性-欲的味道,而是一種安撫,縱容著談衫的肆意。
談衫將她的頭髮揉亂,還把人給壓倒在床上,急切地索取阮流螢身上的溫度,她的手鑽進對方的衣服里去,毫無章法地想要撩起阮流螢的欲-火。
可摸索沒幾下,談衫又倒在阮流螢懷裡,一動不動,身體在微微顫抖。
幾滴冰涼的液體落在阮流螢的鎖骨上,她聽到幾聲壓抑的哭泣聲,十分心疼地伸手攬住談衫的肩膀,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陪著。
談衫發現眼淚止不住,她從阮流螢身上起來,隨意地抹了兩把眼淚,聲音裡帶著鼻音:「對不起。」
阮流螢假裝沒聽懂,故意帶著笑意,用玩笑的語氣說:「我還以為你會繼續做下去。」
談衫有些尷尬:「那個……我沒什麼經驗。」
阮流螢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無奈嘆了一聲:「你還沒成年,想要什麼經驗?」她摸摸鼻子,又補了一句:「我也沒什麼經驗。」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中間時不時地還會傳來談衫抽鼻子的聲音。等了一會兒,阮流螢見她不哭鼻子了,就說:「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錄節目。」
沒什麼旖旎的心思后,她也有空想別的了,希望明天談衫的眼睛不要腫,不然上鏡就不好看了。
談衫嗯一聲,跟著一起躺下來。
大腦重新回歸冷靜后,談衫又開始覺得羞恥,想想剛剛她可是騎到阮流螢身上,還把手給伸到衣服里,到處摸。
最重要的是,阮流螢竟然也沒反抗,一副任君採擷,那樣子別提有多可愛了。
想想談衫就有些後悔,可又有些慶幸,這樣好的阮流螢怎麼能拿來「純粹發泄情-欲」?那必須是靈與肉的結-合才行!
還好她沒有做出什麼事來。
而且明天還得錄節目,也不允許她倆做什麼,不然到時候體力跟不上。
也就想了一下下關於節目的事,腦子裡的神經就拐了個彎,又到阮流螢身上。
談衫才想起,阮流螢也就剛成年,只是平時看著太沉穩和內斂。對方說自己也沒什麼經驗的時候,語氣也是很可愛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捅破窗戶紙的原因,談衫倒是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阮流螢了,只覺得對方哪兒哪兒都可愛,哪兒哪兒都好看,就好像是突然開竅了一樣。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是因為睡不著,二也是……想要引起某人的注意。
果然,她翻了兩圈,幾乎把被子都快捲起來時,阮流螢問道:「怎麼了?欲-火-焚-身了?」
談衫:……
阮流螢乾脆也翻了個身,面朝著她:「嗯?怎麼不說話?別以為你裝睡我看不出來。」
談衫還是不說話,阮流螢長嘆一口氣,無奈道:「被拒絕的人是我吧,你沉默個什麼?」
談衫一驚:「被拒絕?」
阮流螢聽出話里的不對,她跟著皺眉:「剛剛那樣……之後,你不是說了對不起嗎?」
談衫無言,然後解釋一遍自己說對不起的原因:「我只是想……等我真正愛上你的時候,我們再做,不想把你單純地當做什麼泄-欲。而且,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