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衫
群頭髮來的地址上寫有包廂號,談衫進去就被服務員給帶過去。
談衫邊想著等會兒要怎麼應對,邊推開房門,抬眼匆匆掃視一圈——包廂內的燈光被調得昏暗曖-昧,但並沒有談衫想象中的「混亂」,甚至有點像是老幹部在開會,大家都「安安分分」的,只是其中煙霧繚繞,讓談衫聞著有點不舒服。
只是讓她沒想到是,裡面竟然還坐著一個她十分意外的人——阮流螢,不得不說,在看到阮流螢以後,談衫心裏面多多少少鬆了口氣。
她以前在圈子裡好歹待了有那麼久,也並不是什麼都不懂,有些演員、導演私底下的聚會十分淫-亂她也是有所耳聞——這也是極個別的情況——當然,到死她也沒有親眼見過。
談衫覺得阮流螢不是那樣的人,光從個人氣質就看得出來。
包廂裡面的人見房門被推開,便朝門口看過來,一眼就瞧見談衫。
打電話叫談衫過來的群頭率先反應過來,立刻站起來揚聲喊道:「談衫你怎麼才過來?快,過來坐這邊。」
群頭示意的位置是在阮流螢的旁邊,與導演隔著十萬八千里。
要不是阮流螢是女的,談衫都覺得自己像是被叫來陪酒的——如果阮流螢喜歡女生,那……差不多算是個陪酒的。
談衫臉上帶笑,假裝淡定地坐過去,先是沖阮流螢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接著她拿起酒杯倒酒,想要為自己來晚了道個歉——雖然導演和另外幾個人並不關注自己。
結果剛拿起酒瓶,就被阮流螢給按住了杯子。
談衫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向阮流螢,大眼睛就跟會說話一樣。
濕漉漉的大眼睛在閃爍晃眼的燈光下,透著一絲微不可查的茫然。她略有些不安地看向另一邊的導演和其餘幾個人,見其他人沒注意到她們這邊時,還悄悄地鬆口氣。
就像一隻誤入人類世界的小鹿,還不是很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或許,是她太關注談衫了。阮流螢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面上卻是沒什麼變化,只是低頭吸了一口煙。
談衫這才注意到,阮流螢的手指纖細,指間夾著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煙頭上已經有一小截燃過後的灰燼,輕輕一抖,就掉落下去。
談衫沒注意,被阮流螢吐出來的煙圈給嗆得咳了幾聲。
阮流螢鬆開按住酒杯的手,把煙放到煙灰缸里摁滅,嘴裡說道:「抱歉。」
雖然聽不清,可談衫還是能大概看懂阮流螢的意思,她連忙擺擺手道:「沒關係的,我沒事。」
阮流螢卻是看著她沒說話,也不知道懂沒懂她的意思。
大概是覺得包廂裡面唱歌的人聲音太吵,阮流螢又湊近了談衫一些。談衫以為她有話想跟自己說,於是側頭用耳朵對著阮流螢。
阮流螢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她的嘴唇幾乎都快貼上談衫的耳朵,這才漫不經心地對著那隻自動湊上來的耳朵吹了口氣,然後眯眼看那隻瑩白小巧的耳朵慢慢充血,無聲笑了笑。
她伸手按住談衫的肩膀,制止了對方想要拉開距離的舉動。
「未成年不能飲酒,」阮流螢的嗓音柔軟,帶著慵懶和沙啞,她微微眯眼笑道,「我得對你負責任。」
談衫忍著想要去摸摸發燙的耳朵,腦子裡卻在想,她和阮流螢確定是今天第一次見面,她應該不需要阮流螢負什麼責任吧?而且,阮流螢的舉動未免有點過於親密了。
思考也就是一瞬間的事,雖然生理上是未成年,可處事上還是得拿出成年人的態度來。談衫帶著玩笑話道:「那我過來喝什麼?」潛台詞是總不能幹坐著吧?
阮流螢似是歪頭想了下,隨後招手叫來一個人,說了幾句話后,這個人就出去了。
談衫看著阮流螢的舉動,心說對方不會是叫人給她拿飲料什麼的吧?
「會唱什麼歌?」阮流螢吩咐完后,又轉頭問談衫。
對方沒說「要不要」,而是直接問的會什麼歌,談衫想了下,就報了一個自己唱得十分熟練的歌。
阮流螢點點頭:「這首歌我也會。」
談衫有些詫異地看過去,就見阮流螢示意正在唱歌的兩個女生,其中一個拿著話筒過來,另一個則是按了暫停。
旁邊的導演見狀,也看了過來,笑著說:「阮小姐這是要唱歌?那我們可真夠幸運的。」
阮流螢淡淡地「嗯」了一聲,像是懶得搭理人。
讓談衫意外的是,導演竟然也不生氣,甚至還因為阮流螢的回應而高興。
她不由偷偷去看阮流螢,就見阮流螢沖她眨了下左眼,談衫立刻感到心跳加速。心想著阮流螢要是想要撩人,只需要站在那裡,什麼都不用做,一個眼神別人就會乖乖主動走過去。
想到這裡,談衫心裡忍不住又嘀咕起來,如果阮流螢是個les的話,那她這樣算不算是在撩她?
談衫胡思亂想間,就見阮流螢又讓人把談衫剛剛說的那首歌給頂上去,隨後讓另一個女生把話筒也拿過來,遞給談衫。
談衫說的歌,是她讀書的時候聽到的,很甜蜜的一首情歌。只不過不是兩人對唱的情歌。
她之所以喜歡這首歌,是因為這首歌的歌名有一個野字,那個時候她還處於暗戀郗野的時期,所以這首歌自然而然背得滾瓜爛熟。
現在再唱這首歌,已經沒了喜歡郗野的那種心情,反而是有點難過和被背叛的痛苦。好在談衫及時收斂了情緒,不然說不準會不會被人給看出來。
一首歌唱完后,阮流螢直接把話筒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談衫也跟著把話筒給放到上面。剛剛那兩個女生再度拿起話筒,只是這次點的歌都比較輕柔,不會讓人聽不清說話。
阮流螢似笑非笑地看了談衫一眼,拿起別人送過來的牛奶飲料,自顧自地拿了兩個乾淨的杯子倒滿,再將其中一杯遞給談衫:「剛唱了首歌,喝點解渴。」
「謝謝。」談衫接過,然後低頭喝了幾口。
阮流螢喝了一口就又放下,懶洋洋地靠著椅背,一手撐著自己的腦袋,長發如瀑地垂落下來,她看著談衫把杯子放下后,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談衫一頓,忽又揚起一抹甜笑:「流螢姐不是知道嗎?」
阮流螢「呵」地笑了聲:「不緊張了?」
談衫身體又是一僵。
正巧姜洛洛電話打過來,談衫說聲「抱歉」就背過身接通電話,小聲道了句:「我沒事。」
姜洛洛確定她沒事後,這才掛電話,只不過還是要求她安全到家后,給她發條簡訊。
見她掛斷電話,阮流螢問道:「你朋友打過來的?」
談衫點點頭。
阮流螢帶著戲謔的語氣又道:「你剛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我看到了只兔子,站在門口瑟瑟發抖,卻還是要強裝鎮定。」
「你朋友打電話過來,也是因為……」阮流螢頓了頓,「害怕我『吃掉』你?」
「嗯?小兔子?」
談衫這下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了,她現在不得不去多想了,也許阮流螢真的是想潛規則她?
因為從她進來開始,那邊的導演、副導基本上就沒理過她,而且群頭還把她安排在阮流螢的旁邊。
對方的舉動、說的話,都讓談衫不得不多想,可……如果阮流螢真的想潛她,她、她到底是該接受,還是該拒絕?
而且,對方也沒真的對她動手動腳……
「有這麼怕我?」阮流螢見她一直不回答,故作不滿道。
「沒、沒有。」談衫立刻正襟危坐,低垂著眉眼,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裡看。
阮流螢盯著談衫看了會兒,又轉向面前的大屏幕,然後再轉過來看談衫:「跟我講講你以前的事吧。」
談衫輕易不會去翻小談衫的記憶,所以也只是知道個大概,唯一能講的就是她穿過來的這五個多月。
可這五個多月以來,她的生活也不算多麼有趣。談衫眼角掃到阮流螢,又有些拿不準對方是真想聽,還是純粹拿她當個消遣。
談衫只能硬著頭皮講了幾件上輩子的事,講得投入,神色中也就帶著幾分懷念。
她並不是一個死心眼的人,只是傷口總是需要時間去癒合的。
阮流螢幾乎沒有怎麼打斷過談衫,甚至還主動給談衫倒過幾次牛奶,只是時不時會詢問一些細節。時間一長,談衫突然覺得,阮流螢也並沒有那麼可怕。
而且,假如阮流螢真要潛規則她,那也只能隨機應變了,腦補是沒有用的。
談衫本來以為今天可能得待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回去,結果沒想到大家早早就散場——主要是阮流螢說了句「時間不早了」,大家才「善解人意」地紛紛說要回家。
談衫跟在眾人身後,心想著這麼晚了,公交車肯定是坐不了,應該還能趕得上地鐵。
正想著,就見被簇擁在中間的阮流螢忽然停了下來,於是大家也跟著停下腳步。阮流螢轉身朝後面看過去,跟在她兩邊的人自然而然地分開一條縫隙,順著阮流螢的視線看到了身後的談衫。
「衫衫好像沒有車,」阮流螢像是忽然想起來一樣,她嘴角微彎,笑意淺淡道,「那這樣吧,我送衫衫回去,就不麻煩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