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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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擰眉，洗漱過後起身走出卧室。
一絲絲奇怪的香氣從廚房傳來, 秦明煦循著香氣走過去, 看見了正在煮著的粥時，也看見了邊上的皮蛋殼。
他捂著鼻子退出去。
可惡, 居然是他最討厭的皮蛋瘦肉粥。
深邃的黑眸掃視四周, 卻是並沒有看見少年的身影。
人呢？
他想要叫人，可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 自己並不記得少年的名字。
粥還在廚房煮著, 少年應該並沒有走的太遠。
秦明煦走出了別墅, 眼神一下子定格在門口笑容燦爛的少年身上。
他見過少年睡著時的模樣, 見過少年不安的模樣, 卻是唯獨沒有看見過少年笑著的模樣。
清晨的暖陽傾灑在少年身上，為他精緻的輪廓染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芒，美好的簡直不像話。
然而秦明煦卻是皺起了眉頭。
這個角度的他, 和修然一點都不像了。
他想, 他不喜歡看這少年笑。
林七生穿著一身運動裝, 朝氣滿滿地出門慢跑鍛煉身體, 並沒有想到那麼巧的, 居然遇見了歌神段元凱。
更巧的是, 他當時正在聽著歌神的歌, 而且還一不小心和歌神撞了一下，耳機插頭掉落, 熟悉的音樂外放出來。
「抱歉抱歉, 我……咦, 你是我的粉絲？」
一句話脫口而出后，段元凱才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了。
說不定人家只是碰巧就聽見了這麼一首歌呢？
哪成想少年反倒是吃驚得瞪大了眼，眼神里滿滿的驚喜和不可置信。
「對啊對啊！你真的是凱神？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
林七生真的覺得挺驚喜的，段元凱最擅長唱深情的歌，從前他總是聽著聽著就發現自己視線模糊了。
那個時候，他就覺得這個歌手怎麼這樣催淚，怎麼能每一次都唱到了他的心裡去呢？
「是我。」
段元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那個，叫我元凱就行了，你也住在這裡嗎？」
「嗯，我住在那邊。」
林七生指了個方向。
上一世他住在這裡的每晚都被折騰的不行，早上能起來就不錯了，更別說晨跑這種事情了。
也是，這裡是富人區，遇見個明星什麼的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他沒想到凱神本人居然會有點害羞？
林七生的笑容頓時就更加燦爛討喜了，這麼好的接近偶像的機會，他怎麼能錯過呢？
這一世的他可不是那個一心撲在秦明煦身上的傻子了。
他得好好享受生活才行。
於是，在林七生不動聲色的努力下，一個人的晨跑變成了兩個人。
直到二人在秦明煦的別墅前分離時，已經熟稔地以「七七」和「凱哥」互相稱呼了。
林七生感覺到了秦明煦不悅的視線，和段元凱互相交換了手機號加了微信后，這才不緊不慢地轉身走進別墅。
轉身的那一瞬間，他就收斂了微笑。
微微低著頭，走到秦明煦面前，輕聲叫道：「秦先生。」
「嗯。」
半晌，秦明煦才應了一聲，掃了一眼似乎有些害怕的少年。
「回去。」
他說著，邁步走進別墅。
林七生舒了一口氣，方才被秦先生用那樣深沉的目光盯著，他差一點就忍不住想要軟聲求饒討好了。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林七生默默地想著，跟在秦明煦的身後走進別墅。
「你會做飯？」
秦明煦坐在沙發上，用一種很是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林七生。
那眼光叫林七生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他站在那裡，身體因為秦先生的注視，而不受控制的微微發顫。
林七生不由得有些懊惱起來。
為自己這沒有出息的舉動。
不就是被秦先生盯著呢嗎？至於的嗎？
「會一點。」
林七生回答的簡潔。
幸好他不用去看秦先生的臉，不然他真是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控制好眼神里的情緒。
「我不喜歡皮蛋。」
秦明煦語氣冷淡。
「是，我知道了。」
林七生乖乖回答，卻是使了個小心眼，並沒有對秦明煦的那份不喜做出什麼明確的表示。
「現在去重新準備一份早餐。」
秦明煦說的理所當然。
「好，您要吃些什麼？」
林七生溫順得似乎毫無脾氣，就像杯白開水那般一點也沒有吸引力。
然而那是在不考慮他和某人相似的身形面龐的情況下。
「三明治加一杯黑咖啡就好。」
秦明煦的目光漸漸恍惚起來，似在透過林七生在懷念著什麼人一樣。
這個時候的他，總是會變得格外溫柔。
那種溫柔叫林七生沉醉，叫他迷戀，叫他無法自拔。
只可惜，那份溫柔，從來都不是給他的。
林七生眼神變冷，語氣卻是越發自然起來。
「速溶的可以嗎？」
他一臉無辜地問著，瞬間叫沉迷過去的秦明煦清醒過來。
「你說呢？」
秦明煦語氣硬邦邦地反問道。
「我不知道啊！」
所以才問你的嘛。
林七生看著秦明煦的目光就像在看著一個智障。
秦明煦面無表情地盯著林七生，突然起身走到他面前。
兩個人的距離近得林七生下意識地後退。
卻被秦明煦一把捏住了下顎。
「小東西，挑釁啊？」
「我……」
下面的話卻是被伸進他嘴裡的手指給打斷了。
林七生難耐地皺緊了眉眼，想要躲開卻是被下顎上的那隻手緊緊地禁錮著。
陣陣反胃的感覺湧起，想要掙扎卻是不能。
林七生難受得生理性眼淚都沁了出來。
混蛋！
他瞪著秦明煦，悄然抬起了腿。
沒有人比男人更知道男人的弱點是在哪裡了。
然而下一秒，他卻是被秦明煦給扔在了沙發上。
男人有力的長腿卡在他的雙腿間，甚至還惡意地向上頂了頂。
「真是不老實。」
秦明煦說著，伸出手去溫柔地撫摸著林七生軟軟的黑髮。
獨屬於秦明煦的氣息撲面而來，林七生漲紅了臉，根本就不敢對上秦明煦的眼，唯恐暴露了自己眼中那複雜的情緒。
他這躲躲閃閃的表現卻是叫秦明煦不滿起來。
溫柔的撫摸一瞬間變成粗暴的撕扯。
林七生疼的皺眉，順著秦明煦的動作抬起了頭，收拾好眼中那多餘的情緒。
「對不起。」
他咬著唇，眼眸中漫上水霧，一副惶恐而又害怕的模樣。
「好疼，可以放開我嗎？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這一次，他溫順的就像一隻小綿羊，從眼神到語言再到身體動作，毫無掙扎反抗的跡象。
可是秦明煦周身的氣息卻是越來越冷。
眼前的人，突然就叫他沒了興緻。
修然不會露出這種表情來。
贗品，果然就只是上不得檯面的贗品。
甩開林七生的頭，秦明煦冷著臉整理了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轉身一言不發地走出別墅，再沒看林七生一眼。
別墅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林七生就保持著躺在沙發上的動作，半睜著眼望著陽光下飛舞的細小塵埃，忽而低低笑了起來。
那笑聲蒼涼而又帶著些許自嘲的無奈。
他張手捂住自己的臉，有某種晶瑩的東西透過指尖縫隙流了下來。
是他的錯。
上一世，他就忍不住處處挑釁秦明煦。
他喜歡惹他生氣，他想要贏得他的注意。
只有秦明煦生氣的時候，他望著的人，才是他林七生。
這是個壞習慣，得改。
林七生坐直身子，眨了眨眼，重新走到餐桌前，給自己盛了碗皮蛋瘦肉粥，一口口細細地品嘗起來。
唔，好吃，是好吃的吧？
林七生莫名覺得今天的皮蛋瘦肉粥有些發苦，苦的他有些難以下咽。
兩人的第一個早晨，就這樣不歡而散。
接下來的一整天，秦明煦周身都被低氣壓覆蓋著，惹得全公司的員工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一個不慎就惹到了大BOSS。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辦公室的水晶吊燈適時被點亮，安安靜靜的偌大空間里，放置在桌角的手機陡然響了起來。
秦明煦簽字的動作頓了下，眼神掃過手機屏幕，仍是不緊不慢地簽好了自己的名字，合上筆帽，又將處理好的文件放好，這才拿過了手機。
可巧手機正因無人接聽而重新安靜下來。
秦明煦也不慌，他在心裡默默地數著，三秒后，手機果然又響了起來。
這次他淡定接起，冷漠地說道：「你最好是有正事要講。」
電話另一頭的邵英家立馬恁了一句。
「怎麼著？打擾您辦『正事』了？」
他刻意加重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賤氣兮兮的。
他的眼中完全是赤果果的谷欠念。
元緯不由得哆嗦了下，臉色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他，他是戚修然啊！戚家的二少爺，和，和秦董交好的那位。」
中年人臉色也是一變，淫.邪的表情瞬間正經起來。
「你怎麼不早說呢？」
他說著，語氣中卻帶著抑制不住的遺憾。
「等等，戚少他沒有這麼年輕吧？」
中年人原本只是不甘心地又望了一眼，這一眼過去，卻是發現不對勁兒的地方了。
那位戚少爺再怎樣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哪會有這麼一張充滿膠原蛋白的小臉兒啊！
「好像也是。」
元緯定睛細看，臉色頓時就漲紅了。
「靠！這哪兒來的山寨貨啊！嚇死小爺了。」
他說著，不忿地上前踹了林七生一腳。
此時的林七生已經完全醉倒了，就算是被踹了也一點兒反抗也沒有。
「別踹了，快把人給老子拉進來。」
中年人一臉的急色，對著元緯也沒了耐性。
元緯氣的不行，可又不敢說出來，只得把氣都撒在林七生身上，動作粗魯地將人給拉進包廂。
眼角餘光望見似乎有人走過來，頓時就「砰」的一聲關上了包廂門。
「哎喲，張總你這是從哪兒搞來的小美人兒啊！」
包廂內剩下的幾個男人眼神落在林七生身上就離不開了。
這小傢伙臉蛋兒嫩的似乎能掐出水來，還紅撲撲的，小嘴兒微張，哼哼唧唧地叫喚著，那叫一個勾人喲。
幾個老傢伙全都興奮起來，放在懷中人身上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引得一陣陣嬌呼。
「這誰啊？和戚大影帝好像。」
此時坐在這個包廂里的都是各個娛樂公司的經理製片人之類的，陪坐的更是些二三線小明星，因此對於戚修然那張臉也就更熟悉一些。
畢竟，戚修然不光出身好，也是這麼多年以來，唯一在好萊塢混出名頭來的華國人。
「像吧，嘿嘿。」
張總邪笑著，也顧不得臉色難看的元緯了，幾乎是把林七生給摟進了懷裡。
「撿的！」
他說著，一臉的得意。
在他們這個圈子裡，戚二少那就是個惹不得碰不著的高嶺之花，又因為他的臉和身份，不知有多少人暗自YY著把他給這樣那樣的。
尤其是，近年來也不知怎麼的就颳起了股邪風，只要長相酷似戚修然，就能得到追捧一夜成名。
整成戚修然的模樣，似乎是成了一股潮流。
能夠玩弄那些酷似戚修然的人，似乎也是成了一種能力的證明。
張總之所以會花大價錢包養元緯，還不就是因為元緯長相酷似戚修然嗎？
可哪怕是元緯做了微整，也和自己手裡這位差的太遠了。
他油膩膩的大手放在了林七生的臉頰上，貪婪地摩挲著。
林七生皺緊了眉，扭頭躲開了。
他太習慣秦先生的撫摸了，這隻手，不是秦先生。
他想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雖然眼前模模糊糊的，可他太熟悉秦先生的模樣了，熟悉到他只要一眼就能認出來，眼前這人，不是秦先生。
「你是誰？」
張總見到林七生睜眼，只覺得一股熱氣從下腹升起。
「我是誰？我是你老公啊！」
他恬不知恥地說著，引起了陣陣鬨笑。
元緯看不過去，原本就是想出去透透氣的，此時見也沒人注意到他，悄然起身拉開了包廂門。
在打開門的那一刻，他還聽見那個山寨貨斷斷續續地說著：「放，放開，我是秦明煦的人。」
「嗤。」
元緯滿臉嘲諷。
你是秦明煦的人，我也是呢。
只不過，那都是從前罷了。
想到這，他心頭更加不舒服，剛想關上門，就覺得眼前一黑，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了自己跟前。
男人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他抬頭，眼睛頓時就瞪的老大，還不待說話，就被用力推開。
此時的秦明煦就像是發怒的修羅那般，望著把林七生摟在懷裡，還用手猥．褻林七生的張總，心頭湧起的怒火簡直能把這個包廂所有的人都焚燒殆盡！
他還說自己怎麼找不到林七生呢？原來是被這頭肥豬給擄進來了！
秦明煦怒氣沖沖地走進，一拳砸在張總臉上，頓時就聽到「咔嚓」一聲，緊跟著就是凄慘的哀嚎。
接過林七生，秦明煦還有些不解氣，將那張總踹倒在地，一腳接著一腳用力地踹著。
「敢窺覷我的人，找死！」
開始張總還能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最後卻是被踹的暈了過去。
眼看著就要出人命了，所有人面面相覷，卻是沒人敢開口阻止秦明煦。
秦明煦的氣勢太強了，臉色冷的簡直能凍死個人。
那可是龍庭集團的董事長啊！誰敢惹？
林七生只覺得自己落到了熟悉的懷抱里，那獨屬於秦先生的氣息叫他習慣性地放鬆，差一點就睡了過去。
之所以是差一點，是因為秦先生的懷抱突然變得顛簸起來，那股顛勁兒叫他更加忍不住了。
「嘔」的一聲，胃裡的酸水全吐在了秦明煦身上。
林七生還沒來得及吃晚飯，胃裡也就只有些酸水。
可哪怕是這玩意兒，那味道也不好聞啊！
秦明煦臉色黑了下來，手上一松林七生就掉在了地上。
林七生又哼唧了聲，蜷縮著身子繼續睡著。
秦明煦迅速脫掉身上的西服，還好裡面的襯衫沒沾上。
可是秦明煦還是擰著眉，只覺得渾身難受。
包廂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怕秦董把氣撒在他們這些「無辜」的人身上。
秦明煦也瞪著林七生，似乎是想著要怎麼處理他。
這時候林七生卻又哼哼唧唧地說話了。
話音柔軟，尾音拉得很長，似乎是在撒嬌的模樣。
「秦先生，我冷～」
林七生不舒服地抱緊了自己。
看起來，有點可憐。
「哼。」
秦明煦冷哼了聲，一臉嫌棄，卻還是鬼使神差地將地上的小可憐重新抱在懷裡。
他到底也不能將如此酷似修然的人就這樣扔地上是不是？
怪只怪他長了這麼張酷似修然的臉。
「等你酒醒了的，看我怎麼收拾你。」
秦明煦說著，看也沒看包廂內的其他人，大步抱著自己懷裡的人兒離開。
直到他走遠了，剩下的人這才呼了口氣，趕緊打急救電話，張總這次可是惹到硬茬子上了啊！
不過，禍及不到他們就好。
這個時候甚至還有人花痴秦明煦太帥了，要是能睡到他這輩子就知足了。
只元緯一個，臉色最是複雜了。
他也曾經跟過秦先生一陣子。
可是，他，還從未見過秦先生如此生氣的模樣，還是為了那個山寨貨！
心頭無端升起了些不甘而又嫉妒的情緒來。
他摸了摸臉，就因為那個山寨貨比我長的更像戚修然嗎？
都是山寨的那人，憑什麼秦先生就對他那麼好？憑什麼呢？
一種名為嫉妒的種子深深地在他心底扎了根。
秦明煦沒再回包廂，直接開車帶著林七生回了別墅。
他現在啊，真是太想好好地洗個澡了！
吐完了的林七生就舒服了，嗅著秦明煦的氣息，倚在座椅上睡的香甜，直到秦明煦將他抱進客廳，又扔在沙發上的時候，都沒醒過來。
秦明煦邁步要走，就聽見沙發上的那個小東西又在哼唧了。
「秦先生～」
他的語氣帶著清醒時不曾有過的軟糯，就像是小貓兒在用頭蹭著你，想要你摸一摸它。
粘人的緊。
秦明煦有些心痒痒。
然而他還是冷下心，繼續走向浴室。
冷水劈頭蓋臉的澆灌下來，徹底澆滅了他的谷欠念。
就算是要要了那小東西，也該在他清醒的時候才是。
沒能得到秦先生更多寵愛的林七生，就連在睡夢中也不高興地扁著嘴，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滿。
直到秦明煦系著浴巾走出來，俯身注視著睡地並不安穩的小東西，林七生還在模模糊糊地喊著秦先生。
秦明煦皺眉，他怎麼不知道這個小東西有這麼粘人呢？
將手裡的被子蓋在林七生身上，秦明煦轉身回卧室睡覺，他可不能忍受一個滿身酒氣還沒洗澡的人睡在自己身邊。
然而，毫不留戀轉身的秦明煦，卻是並沒有看到林七生眼角的淚滴。
秦先生果然還是離開了，並沒有因為他的挽留而停留下來。
林七生傷心地哭了，夢裡沒了任何偽裝的他，哭的不能自已……
自己抱著的這個，好像並不是秦先生啊！
林七生抬頭，對上的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容。
俊逸的五官中透出幾分狡黠，眼角微微上挑，透著一種難言的風流迷離。
此時他正低頭望著自己，笑吟吟地說道：「不是秦先生，是戚先生喲。」
林七生驚喜的表情瞬間收斂，毫不猶豫地退開。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語氣冷淡，與方才熱情驚喜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副表情，叫向來無往而不利的戚嘉德感到受傷，卻也讓秦明煦心頭的不滿稍稍減了些。
他冷哼一聲。
然後戚嘉德就看見，自己面前這個冷酷淡漠的少年再次給他展現了一番什麼叫做大變臉。
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霎時柔化，繃緊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彎，就像一隻兇狠冷厲的獵豹聽到主人的叫喚，倏然化身成家養小貓咪第一時間就跑回主人跟前，可憐又可愛。
秦明煦的表情還是冷峻又嚴肅的。
他望過來的那不帶溫度的眼神，叫林七生伸出去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他遲疑地輕輕喊了聲：「秦先生？」
似乎，他又做錯了什麼。
等等，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居然想主動去擁抱秦先生！
雖然方才抱到的人並不是秦先生。
林七生那副終於等到主人的心安驚喜、想尋求庇護想撒嬌而又明知自己犯了錯不太敢的模樣，萌的戚嘉德肝兒顫，這一刻他真是瘋狂的嫉妒著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秦明煦。
「小賤貨哪裡跑？今天不搞死你我孟清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孟清捂著被扎傷的臉，怒吼著衝出了包房。
暴跳如雷的他眼中只看得見林七生一人，鮮血流過猙獰的胖臉，看起來格外的瘮人。
「你們幾個，給我抓住他！快！搞死算我的！」
隨著孟清的話音落下，還真有想要討好他的小藝人們沖了過去，一雙雙形狀各異的手抓向了林七生。
林七生眸里閃過一抹戾氣，剛想轉過身去卻是被一雙溫熱的大手給抱住了腰。
「抬腳。」
他聽見秦先生那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嗓音如此說著，身體先于思維而動，穿著潔白皮鞋的腳下意識地抬起。
下一刻，他就感覺自己身子懸空，在半空中飛快劃過一圈，伴隨著一聲聲凄厲的慘叫，卻是那些人都被踹飛了出去。
一分鐘不到，他就被重新放到地上。
置於他腰間的大手並沒有離開，林七生似乎能感覺到，那被秦先生碰觸過的地方，正在越來越熱……
他禁不住顫抖了下，咬緊嘴唇悄悄退離秦先生的懷抱。
他感覺自己有些發暈。
秦明煦斜睨他一眼，又將目光放到從包房內衝出來的眾人身上。
「我倒要看看，誰敢搞死我的人。」
他的話音雖不大，那滿身的貴氣與強大氣場卻是叫場內頓時安靜下來。
「嗤，你算老幾……」
血水模糊了孟清的視線，他邊說著邊用力地眨了眨眼，聲音突然變低，好似不信邪那般揉了揉眼睛，長大的嘴巴都忘記了合上。
「秦，秦董？」
他不敢置信地詢問著，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華國誰能惹得起秦家家主？反正他還不夠人一根手指頭碾的。
「是我。」
秦明煦神態平靜，卻給人一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壓抑恐懼感。
「是你說要搞死他的嗎？」
秦明煦重新將林七生攬在懷裡，那是一種霸佔者的宣告，更是一種保護者的姿態。
林七生低垂著頭一聲未吭，乖巧的不行，任誰也看不出這樣一隻小綿羊居然也會有揮刀傷人的時刻。
「這，他，這這……」
被秦明煦幽深不見底的黑眸注視著的孟清，冷汗混合著血水留下來，惶急而又不安地組織著語言，卻又一時間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誤會，秦董，這都是誤會啊！」
龐士從人群中走出來，臉上帶著慣常的討喜笑容。
他將紙巾遞給孟清，示意他擦擦自己臉上的血，這副模樣也太難看了點兒。
轉而語速平穩地解釋道：「都是因為小林用刀刺傷了孟導，所以他才一時情急，喊出了那種話來。」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其中似乎還帶著對於他居然敢在此時出來講話的欽佩，龐士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更深了。
秦明煦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眼神就好似在看著一隻小小螻蟻。
「你又是什麼東西？」
這充滿諷刺意味的話語瞬間叫龐士漲紅了臉，他簡直能想象得到身後那些人臉上嘲笑的模樣。
其實他也就是看著風光而已，私底下很多人都叫他龐老鴇。
原本還想著他到底也是龍庭娛樂公司的金牌經紀人，秦董怎麼也能聽他一句解釋，進而藉此讓身後那些大老闆們另眼相看。
哪成想，秦董居然如此不給面子。
龐士不由得在心裡生出了一絲不滿，然而他卻是並沒有表現出來。
「嘖嘖嘖，好尷尬哦。」
邊上看了一陣好戲的戚嘉德幽幽出聲。
「人家不是什麼東西啦。」
他的語氣怪異的很。
龐士又氣又惱，忍不住大聲回復道：「我是龐士，龍庭娛樂公司的金牌經紀人。」
「誒喲。」
戚嘉德語氣更誇張了。
「一個小經紀人而已，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你們大BOSS的人身上，厲害了。」
嘴上說著厲害，戚嘉德望向龐士的目光，卻像是在看著一個垃圾。
這麼個垃圾玩意兒居然也敢欺負到小可愛身上，找死啊！
「呵。」
秦明煦冷冷一笑。
「原來就是你。」
說著，他上前，一腳踹到了龐士的腿上。
「咔擦」「噗通」聲接連響起，等到龐士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跪倒在地，想逃卻是站都站不起來了。
斷骨的疼痛從腿上蔓延至全身，他再也顧不得形象了，痛哭流涕地歪向一邊拖著自己的斷腿哀嚎著：「我的腿！我的腿怎麼了？」
秦明煦一臉陰沉地看著他在地上不斷地打滾哀嚎，冰冷的目光又落在孟清身上。
孟清用力咽了口唾沫，只覺自己腿腳發軟，再也支撐不住地跪倒在地。
「秦董！秦董我真的還沒碰到您的人啊！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啊我，我都沒碰到他就被他扎了一刀啊……」
此時孟清帶著哭腔的話里居然還帶著抑制不住的委屈。
世上還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嗎？人沒碰到不說，被扎了一刀差點扎瞎眼睛，現在又要面對秦董的怒火！
委屈啊！
秦明煦也看到了孟清臉上的刀，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那居然是自己懷裡這個小東西扎的。
「你乾的？」
他挑眉望向林七生，林七生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也沒敢抬頭望向秦明煦。
秦明煦抬手勾起林七生的下顎，頓覺得自己手底下的肌膚滾燙的嚇人。
他目光下移，看見鼓起來的某個地方，一瞬間瞭然。
秦明煦眼中的怒火莫名消散，只剩下難以置信的複雜。
自己怎麼就忽然成了移動的C葯呢？
他捏著林七生下顎的手不由得收緊，引得一聲痛呼。
算了。
望著這張酷似修然的臉，這張臉如今居然就在對著自己發.情。
秦明煦心裡的感覺複雜的他自己都理不清了。
索性繼續望向那些或是恐懼緊張唯恐自己被牽連，或是幸災樂禍看熱鬧的人。
對上秦明煦的目光，有些小藝人乾脆就跟著跪了，生怕動作慢一步就惹怒了秦董。
這些都是大人物，隨便哪個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他們，還是老實點的好。
而那些導演製片人投資商，等等有一些身份的人物，臉上的表情就很猶豫了。
這裡的人這麼多，今日跪下了，那麼往後就甭想再抬頭做人了。
更何況，也不是他們的錯啊？
碰了秦董那位小美人兒的不是他們，逼他吃藥不準離開的也不是他們啊？
反正現場人那麼多，就算秦董再怎麼厲害，也不一定就會清算到他們的頭上吧？
如此僥倖心理下，那些人臉上的表情都淡定多了，甚至開始想著如何花錢找人說情擺脫自己的嫌疑了。
秦明煦也沒再繼續施暴，他淡淡掃了眼這些披著人皮的畜生，冷酷地開口道：「報警。」
默默跟隨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張弓這才走出來，躬身應是。
望著秦明煦離去的背影，所有人這才大呼了口氣，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不管怎樣，只要不需要繼續面對著暴虐的秦董就好。
被警.察帶走，反而更有了周旋的餘地。
戚嘉德也望著秦明煦離去的背影，只不過，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秦明煦身邊的林七生身上。
他摩挲著下巴，莫名覺得心頭痒痒的。
他感覺有血順著頭頂往下流過，鼻翼間嗅見的不只是血腥味，還有更重的混合著餿臭的酒味。
眨了眨眼，入目的是狹窄破舊的房屋，雜亂的傢具，地板上還有亂丟的衣物鞋子。
這是，這好像是他那個好姨媽的家。
五感漸漸回歸身體，不遠處那個震天響的呼嚕聲也就越發明顯了。
那是他的姨夫。
林七生皺起眉頭，自己這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嗎？還是迷迷糊糊間做的夢？
身周散落著碎酒瓶子，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自己這頭上的傷口，應該就是姨夫用這個酒瓶子砸的。
他頓了頓，接著便面無表情的抬起自己的兩手，毫不猶豫地對著那碎玻璃最多的地方按了下去。
瞬間鮮血便浸透了這一塊白瓷磚。
很好，很疼。
那麼他這大概就像死前看過的那些小說劇本里說的似的，重生了吧？
看了看不遠處那個鼾聲如雷睡的正香的姨夫，雖然他很想拿刀捅進那人的心臟，但是，不行的，多麼幸運才會有重來的這一生。
這輩子，他想對自己好一點，讓自己過的好一點。
林七生撐起身子，一寸寸爬到門口，艱難地抬高手臂擰開門。
身後隨著他的行過，留下了一個個的血手印，間雜著從頭上流下的，斑駁的血漬。
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天的哪個時間了。
如果沒有碰見人的話，林七生甚至是想就這樣爬到大街上去的。
他不怕疼，上一世早就疼的麻木了。
無所謂的，只要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便好。
「哇！媽媽！」
很幸運的，他才剛剛爬出門口，對門那個拿著皮球準備去樓下玩耍的熊孩子就看見了。
小孩兒被他嚇的夠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那一嗓子出來，整個樓里都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