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第二十章

  蘇安希從小到大, 自認是頗具人緣的一人, 雖然比不上人民幣那份人見人愛的分量,至少也算是老少通殺, 人畜不厭吧?

  頭一次, 真真是破天荒頭一招,三番四次的不招一個, 哦不,是一隻……狗的待見。


  德國牧羊犬的咬合能力本就驚人,再加上這還是只受過訓練的警犬, 蘇安希幾經思量, 加上敵人對她齜牙咧嘴的兇惡態度,以策萬全,她決定再往後退兩步。


  「喜樂。」徐彧見蘇安希又默默的退了兩步,輕輕拍了一下它的背脊, 給了它一個指令,「卧。」


  喜樂一聽乖乖的卧在地上, 不過那雙警覺的雙眼還盯著蘇安希, 只不過沒再齜牙咧嘴了。


  「放心。」徐彧抬眸看向蘇安希, 對她說:「喜樂不會咬你的。」


  蘇安希暗自扯扯嘴角, 佯裝鎮定,可依然防備著喜樂注意著它的動向。


  她一邊暗自瞄著喜樂一邊說:「大概估算了一下, 我現在的距離位置, 你的喜樂想要撲過來的話, 我有足夠的反應時間躲開, 這樣比較安全。」


  看來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徐彧難得看到這樣畏畏縮縮的蘇安希,倒是覺得特別的有趣,也很可愛。


  「這點你倒真不用計算,喜樂要想撲咬你,你再後退后個五十米都沒用。」徐彧一邊說著一邊給喜樂繫上了牽引繩,把繩子的另一頭綁在身後的樹榦上,這才朝蘇安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吧,有我在,沒事。」


  蘇安希不過是想出來透口氣,這麼巧見到平安歸來的徐彧,看著他跟喜樂的互動,就想看一會兒。


  可是,怎麼現在搞得像是她真的有事找他似的……


  「我還有病人,不留了,你跟你的嗯……喜樂好好休息。」蘇安希說著伸手隨意的指了指徐彧的臉,「洗把臉,很憔悴。」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身後響起了男人疲憊的聲音,「蘇醫生,我受傷了。」


  蘇安希一聽趕緊的轉身看向徐彧,盡量快步的走了過去,整個人都不淡定了,「哪兒受傷了,怎麼不早說?」


  喜樂見蘇安希來勢洶洶的走了過來,作勢要起身,被徐彧一巴掌趴在屁股上,用眼神警示了它一眼,它這才輕聲嗚咽著老實的趴在一邊。


  徐彧任由蘇安希走到他身邊上手拽著他胳膊前後來回的打量,一個勁兒的問:「你到底哪兒受傷了?」


  「怎麼?緊張我。」徐彧帶著笑意的嗓音傳進蘇安希的耳朵里。


  蘇安希手上動作一僵,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一撒手瞪了一眼徐彧,「請別跟一個醫生開這種玩笑。」


  徐彧抬起頭看向蘇安希,他漆黑的眸子里落滿了紅血絲,敖的紅紅的眼睛,沉著烏青的眼袋,臉上沾著灰和泥。


  離得這麼近看他疲憊的模樣,突然覺得此刻的他像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可憐巴巴的。


  緊張他,是啊!緊張了,緊張了二十多個小時。


  從昨天他送她回來后離開的未來二十多個小時里,她的心就沒怎麼定過,雖然表面上一直表現的很淡定,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裡的七上八下。


  每每送過來受了傷的武警戰士,她得知后,總是第一時間去確認有沒有他,看到傷員隊伍里沒有她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可沒一會兒心又懸了起來。


  直到剛才看到他和喜樂,一直懸著的心才緩緩的落了下來。


  「是受了一點小傷,不用處理。」徐彧開口說道。


  蘇安希以一個醫生的口吻對徐彧說道:「不管是什麼傷,只要有都得處理,跟我進去。」


  徐彧不由的一笑,抬起頭看向蘇安希,「那你先陪我坐一會兒,我就跟你進去。」


  「就一會兒。」蘇安希無奈,就著徐彧旁邊的石檯子坐了下去。


  兩人並排而坐,都沒話說,莫名的有點尷尬。


  徐彧便不自覺的去掏煙,修長的手指取了一支出來送到嘴邊叼著,並沒有點燃。


  「昨天救上來那個姑娘怎麼樣了?」徐彧聲音不大,手裡把玩著打火機,詢問道。


  蘇安希瞥了眼徐彧,薄唇上的煙被他叼著玩似的,難怪說話含糊不清。


  「被公安部門帶走了,具體情況,不清楚。」


  事實上昨天回去以後,廖志平幫她處理好腳上的扭傷,就想著去看看那姑娘,結果撲了個空,據說已經被公安帶走了。


  「嗯。」徐彧暗自點了點頭,問點別的:「當了這麼多年的軍醫,還會因為救不了而難過嗎?」


  「當然,剛開始完全接受不了,甚至後悔為什麼要選擇這個職業,不過,凡是都是堅持下來的,救不活的我知道自己儘力了,救活的看到他們健康出院,比什麼都讓人開心。」蘇安希說著很是自然的笑了起來,一轉眸卻看見徐彧真叼著煙痞痞的看著他。


  她暗自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呢?會難過嗎?」


  「會。」徐彧回答的很篤定,頓了頓,有些苦澀的一笑:「特別是……戰友。」


  蘇安希明白這話個中的含義,送戰友,一種是送別,此生還能再見,另一種是永別,此生永不再見。


  「萬家燈火萬家寧,鐵骨錚錚魂不息。」蘇安希突然就想起了夏俊楠說的這兩句話,「這話說的真好。」


  「這話是個老戰友臨死之前對我說的,爆炸,連屍骨都不剩。」這些埋藏在心裡的很久很久的鬱結,不知為何在她面前就突然這麼平靜的說了出來。


  蘇安希聽出了徐彧的傷感,許是太累,有些埋葬在心底深處的傷和痛並不是不能觸摸,只是需要一個時機而已。


  「還好吧?」她問。


  「蘇安希。」徐彧淡淡的喊了一聲,伸手摘掉唇上銜著的煙捲,低低的問:「你說後悔,是真的後悔了?」


  「什麼?」


  「後悔當年放棄了清華。」


  「遺憾,倒也不後悔。」


  「……」


  久久的沉默后,沒等來徐彧的下一句,倒是等來了肩頭的一沉,她明顯渾身一僵,隨即轉過頭看去,肩膀上是男人的腦袋。


  「徐彧。」蘇安希動了動肩膀。


  徐彧也隨之一動,可是卻靠的更近,低啞的喃了句:「很累,讓我靠會兒。」


  曾幾何時,在外執行任務,兇險萬分也好,疲累過度也罷,從未有過此刻的心安。


  他很清楚只有枕靠著的這個人才能讓他放下所有的戒心和疲憊,摒棄一切,不管不顧。


  再看一眼卧在地上的喜樂,褪去對她的惡劣態度,也閉著眼睛進入了夢想。


  他勾唇一笑,闔上了雙眸。


  「徐彧……」


  蘇安希喊了幾聲徐彧的名字也沒得到回應,就這麼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盯著他的短髮,慢慢的伸出左手,可還未觸及,卻又收了回去。


  而肩上的男人早已沉沉睡去。


  耳邊是男人均勻的呼吸聲,暖暖的氣息打在她的頸脖處,飄散而來的是獨屬於他那份淡淡的煙草味和風乾的汗水味,明明兩樣都不好聞,她卻並不覺得討厭。


  他問她是不是後悔當初放棄了清華,她說遺憾,這話實事求是,沒填清華只能是遺憾吧!

  至少當年這一切都是她的抉擇,為他放棄清華,她沒曾後悔過。


  ……


  那天,在那棵香樟樹下,那個白衣少年對她說:「我想要你喜歡我。」


  她當時被嚇了一跳,可是不多久便卻笑了起來,心間驟然之間開出一朵燦爛的七色花,明明想告訴他『我也喜歡你呀!』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徐彧,你是不是傻?」


  「蘇安希,你能認真點兒嗎?」徐彧好不容易開口告白了,卻得到這樣的答案,一下就不樂意了。


  眼前的蘇安希卻收起來笑容,認真的看向徐彧,鄭重其事的對他說:「徐彧,認真的,復讀吧!」


  徐彧當時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直到開學那天,他站在高三一班的門口,目光鎖定蘇安希朝她痞痞的一笑時,蘇安希也驀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那一刻吵鬧的教室詭異的寂靜,交頭接耳的同學們奇迹的鴉雀無聲。


  班主任走到教室門口看著一堵人牆擋在那兒,才拿手上的卷子拍了拍這堵人牆的背脊,「咱們班可不缺門衛,上去做個自我介紹。」


  講台上,徐彧的眼睛至始至終沒離開過蘇安希那張漂亮的小臉蛋。


  同樣的,班裡的很多女同學們也未曾放下過捂住嘴巴的雙手。


  「同學們好,我是復讀生,徐彧。」


  「你們幾個女生捂嘴巴幹嘛?此處可以有掌聲,歡迎一下。」班主任帶頭鼓掌。


  掌聲過後,班主任安排徐彧坐在班上唯一個空位,這麼巧就在蘇安希的後面。


  她看著帥氣的小夥子,也沒按捺住自己的少女心,掃了一眼全班的同學,說了一句:「很好,咱們高三一班的整體形象水平總算是有了一個新的提升,不錯不錯。」


  「吁……」同學們躁動了。


  班主任立即垮了臉,「吁什麼吁,高三了,都給我把精氣神提起來,要知道什麼叫緊張,所以,我們先來做張卷子。」


  「嗷……」同學們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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