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學習
午後陽光透過菱格窗,星星點點的映射進春和殿西偏殿的地面上,帶著暖暖的香甜。
屋內只有兩個人,單手托腮痴痴地看著對方,嘴角向上牽扯起甜蜜的弧度。
夏雲渚現在有種高中校園裡初戀的感覺,背著老師偷偷談戀愛的那份小美好,些許有些感動的小心跳,害羞到雙手遮著臉的微笑和互相孩子氣般的撒嬌。
他突然伸出手來,捏了一把她的鼻尖,她佯裝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慵懶的陽光灑在臉上,他寵溺問道:「雲兒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那隻小狗叫什麼名字好呢?」夏雲渚拉住他手搖了搖,面上一副小女孩模樣。
「小黑?」朱厚照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俗氣!」夏雲渚輕輕咬了咬唇,卻是一臉嫌棄的表情。
「雲兒說叫什麼都好!」朱厚照連忙哄道。
夏雲渚低頭想了想,再抬首間,面上卻掛著微甜的笑:「就聽你的吧……」
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在喜歡你的每一天里,被你喜歡。
*
自夏總旗被調到東宮之後,宮中漸漸流言四起。
夏雲渚對那些流言也略有耳聞,不過就是說夏總旗為了討好太子,引誘太子貪圖玩樂,走狗戲雞,騎馬斗鷹,根本沒有盡到為太子做榜樣的職責。
夏雲渚心中十分清楚這流言是從何而來的,與八虎鬥智斗勇的遊戲嗎,這才剛剛開始第一個回合。
待回到夏府,她便徑直走去東廂房小院,此刻夏雲軒正在院子里逗小黑玩耍呢。
「大哥!」夏雲渚走到夏雲軒面前,拉著他的胳膊撒嬌。
夏雲軒稟退了伺候在旁的下人,這才微笑問道:「雲兒近些日子在東宮可好?」
「哎……一言難盡啊……」夏雲渚垂頭嘆息道。
「怎麼?太子殿下可是欺負你了?」夏雲軒疑惑問道。
「他?他敢!」夏雲渚撇了撇嘴,面上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
「那是雲兒所愁之事,有是為何呢?」夏雲軒自是不知八虎在東宮興風作浪之事。
「大哥,東宮水深,形勢遠比想象中要錯綜複雜的多,這其中又以八個太監為首,太子自幼便沒有兄弟姐妹,這八個太監仰仗著自己從太子小時候便服侍在側,如今愈發猖獗,我本無心與他們為敵,平日里行事已經再低調不過。但你也知道,太子平時確實太過於貪圖玩樂,最近宮中流言四起,說的皆是我引誘太子玩樂,這流言本就是無稽之談,想必定是從八虎那裡散播出來,故意潑到我身上的髒水。」夏雲渚皺了皺眉,嘆息道。
「怎會如此這般,太子殿下就這般縱容那八個太監為虎作倀?」夏雲軒心中亦是疑惑不解,從他幾次見到太子的情形來看,太子不像是如此這般糊塗的人。
「他到底還是年輕,又確實喜愛玩樂,那八個太監在東宮服侍的久了,自然是最會揣摩太子的心思,幾乎只要太子的一個眼神,他們便已心領神會要做什麼了。」夏雲渚冷靜分析道。
其實,陷害人這種事根本不必劉瑾親自動手,只要他一個眼神,下面就有一幫人搶著做。
皇上既然是讓夏總旗來東宮給太子做榜樣的,那他們便使勁渾身解數給太子找玩的樂的,太子一旦貪圖玩樂,夏總旗必會說教,太子平生最討厭他玩樂時候被人說教,必然就會疏遠夏總旗的。
而如果夏總旗對太子貪圖玩樂放任不管,又為討好太子與其一起玩樂的話,那他們便把引誘太子玩樂的髒水都潑到夏總旗身上。
總之夏雲渚進也好,退也罷,皆是錯,好一個雙面毒計。
夏雲渚心中自是也知道如今自己處在這兩難的境地中,如何才能不動聲色的破解這陰謀詭計,卻又不在明面上得罪八虎,更不能讓弘治皇帝誤會自己,這才是當務之急她應該思考之事。
「雲兒心中可有什麼應對之策?只恨我這個當兄長的無用,不能幫雲兒分擔一二。」夏雲軒的話語將夏雲渚的思緒又拉回到現實中來。
「這怎麼能怪大哥呢…」夏雲軒每次這般自責,都如同一把利刃插在夏雲渚心尖般,讓她難受。
夏雲渚也不是沒有自己的思量。
這些天她一直都在想應對之策,如何既能抓住太子充滿好奇的心思,又能間接地潛移默化影響他不是每天都想著鬥雞走狗之事……
夏雲渚抬首,看著夏雲軒的眼:「大哥博學多才,心靈手巧,此事我需要大哥幫我。」
「只要哥哥我能做到,一定赴湯蹈火。」夏雲軒目光堅定的看著妹妹,許諾道。
「大哥定知道永樂宣德年間三保太監七下西洋的壯舉吧。」夏雲渚此刻心中已有決意。
「身為大明子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是土木堡之後……如今已經不復當年之輝煌了……」夏雲軒面上露出惋惜之情。
「哎……同為太監,有人像鄭和那樣名垂青史,有人卻像王振那般遺臭萬年……」夏雲渚深深嘆了一口氣。
「所以雲兒是想借三保太監的故事,來感化太子殿下?」夏雲軒疑惑問道。
「正是!知我者,莫若大哥也,有兩件事,我需要大哥幫我去做。」夏雲渚微微一笑。
「雲兒有何需要哥哥幫忙的,儘管說來。」夏雲軒心中亦覺此計甚好。
「大哥平日里喜歡做些手工活,想必定也對京城之中一些能工巧匠有所耳聞,我想讓大哥幫我做一套寶船的模型,還有……這個。」夏雲渚說罷,便從袖帶之中取出一張折好的圖紙,遞到了夏雲軒手中。
夏雲軒打開圖紙看了又看,甚是疑惑不解地問道:「這是何物?為兄從未見過如此奇怪之物。」
「地球儀!」夏雲渚面上略有得意地笑了笑。
「地……地球儀是何物?」夏雲軒看看手中的圖紙,又抬頭看了看妹妹的眼,心中滿腹疑問。
「《元史天文志》中記載:其制以木為圓球,七分為水,其色綠,三分為土地,其色白。畫江河湖海,脈絡貫穿於其中。畫作小方井,以計幅員之廣袤,道里之遠近。」夏雲渚眨了眨左眼,搖頭晃腦故弄玄虛道,面上還帶著一副調皮的神色。
夏雲軒微笑著搖了搖頭:「原來如此……」
*
「陛下,聽聞最近太子殿下很久都沒出去玩了。」乾清宮內,李榮近身到朱祐樘身邊,悄聲稟報道。
「哦?可有此事!之前宮中不是還流言四起,說夏總旗日日引誘太子走狗戲雞,騎馬斗鷹嗎?」朱祐樘疑惑問道。
「小的對此也是略有耳聞,不過宮中這流言,向來是以訛傳訛的……」李榮稍稍抬眼,想看一看此刻朱祐樘的神色,畢竟伴君左右,還是要懂得如何揣度聖意的。
「走,咱們去東宮瞧瞧吧……」朱祐樘沉思了片刻,還是決定起身自己親自去東宮一探究竟,畢竟無論流言蜚語如何傳的漫天飛,都不如自己親眼瞧見的真實。
李榮立即心領神會了朱祐樘的意思,連忙伺候左右隨著皇帝擺駕東宮。
東宮春和殿西偏殿中傳出了陣陣歡笑聲,朱祐樘示意李榮,莫要叫下人進去稟報,他想親自去一探究竟。
只見西偏殿中,太子與夏總旗席地而坐,地毯上堆滿了各種書籍,寶船的模型和一個奇怪的圓球。
朱祐樘躲在屏風後面偷聽了一會。
只見得夏雲渚拿起一本書,微笑說道:「永樂十五年,鄭和第五次出海,殿下可知道他最後到了哪裡?」
「自然是知道,木骨都束!聽聞那裡的人與我們長的很不一樣,膚色黝黑,跟燒煤的黑炭一樣。」朱厚照撇了撇嘴,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
夏雲渚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拿起那個圓球轉了轉,指著上面的一個位置說道:「這木骨都束,就在這裡。」
「那是什麼地方啊?」朱厚照雙手托腮,索性趴到了地上。
「非洲……」夏雲渚故弄玄虛道。
「非洲?那你給我講講,非洲的故事吧……」朱厚照的好奇心立即被調了上來,睜著大眼睛追問道。
屏風後面的朱祐樘湊到李榮耳邊,悄聲問道:「太子就是因為這個連門也不出了?」
「回陛下的話,聽聞是如此……除了去校場騎馬射箭,就再未聽聞太子殿下最近去其他的地方玩樂了。」李榮小心翼翼回道。
「恩……不管怎樣,只要他不再每天想著往外跑,便是好事……哦,對了,你吩咐人去翰林院尋楊翰林來,朕要問問他,那個圓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