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令

  「頭兒,你可來了!」夏雲渚前腳剛踏進北鎮撫司大門,就被林小旗堵了個正著。


  「又怎麼了?我又沒遲到!」夏雲渚還記得上次李夢陽的案子,林小旗也是一大清早就在府衙門口堵她,這回莫不是又出了什麼大事?

  「牟大人一早就來過了,吩咐說要見你,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搞的神神秘秘的。」林小旗故弄玄虛道。


  夏雲渚白了林小旗一眼:「知道了,我這就去牟大人那裡。」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倒是極其懂得養生,一大早就捧著碗花茶,裡面還放著紅棗枸杞和桂圓。


  「小夏,你來了!」牟斌一見夏雲渚進了門,便笑盈盈地放下茶碗,面上一副良師益友的慈愛相。


  「牟大人,聽說您找我?」夏雲渚躬身行了一禮。


  「恩,小夏,最近的案子辦的都不錯,尤其是李大人家的案子,皇上已經有所耳聞,今天叫你過來,是要你準備準備,今日過了晌午,跟我一同去乾清宮面聖。」牟斌微笑著,面上神情盡顯驕傲之色,是啊,這下面的人辦事得力,牟斌面上自然也是沾光的。


  可……面聖……


  她雖然在錦衣衛中任職已有段時間,大朝會錦衣衛伴駕左右,她也遠遠望見過朱祐樘的身影,可她畢竟官職太低,根本就瞧不清楚皇上長什麼樣子。


  如今終於有機會一睹當今聖上龍顏,她心中就跟追星族馬上就要見到偶像了一樣,她心中真真是好奇,弘治皇帝是歷史上出了名的明君,又是歷史上僅有的一夫一妻帝后,史書上的朱祐樘充滿了光環,她心中暗喜著,以後要是真有機會還能回到二十一世紀,那她可有的是資本吹牛皮了。


  晌午一過,夏雲渚就跟在牟斌後面,從西華門入宮,徑直向乾清宮走去。


  司禮監太監李榮已經在乾清宮大殿外等候他二人多時了,這會見他二人已至,便轉身進殿去稟報了。


  不一會的功夫,李榮便笑盈盈地走出大殿,對著他二人一輯道:「牟大人,夏總旗,皇上宣你二人進殿呢!」


  牟斌回禮一輯:「多謝李公公。」


  夏雲渚在後面,自然也是依葫蘆畫瓢地躬身一輯。


  弘治皇帝朱祐樘本人是相當的節儉,而且他本人十分喜歡穿素色的衣服,這會他正穿著一件淡色的袍服,坐在乾清宮御座上看著奏章呢。


  「臣牟斌,臣夏雲渚,拜見陛下。」牟斌與夏雲渚二人一進大殿,便向皇帝行了一禮。


  「哦,你們來了,快起身吧。」朱祐樘雖已是中年,但面相確實極其周正,與後世流傳的畫像嗎,還是有七分相似的,只是這會他不再是存在於歷史書上的畫像,而是一個真真正正在呼吸的大活人。


  「這位年輕後生便是夏總旗吧。」朱祐樘放下手中奏章,面帶微笑地望著夏雲渚,夏雲渚心中忐忑,雖說她活了兩輩子,可這面聖,卻還是頭一遭。


  夏雲渚怯生生地點了點頭:「微臣夏雲渚,見過陛下。」


  「夏總旗在此處,不必拘禮。」朱祐樘微笑著,捋了捋面上髭髯,繼而又轉向牟斌說道:「朕今日叫兩位愛卿前來,是為了向牟愛卿借夏總旗一用。」


  牟斌躬身一輯:「陛下儘管吩咐。」


  「夏總旗年輕有為,朕聽聞最近幾樁大案,夏總旗都有經手。」朱祐樘面上略帶著一絲微笑:「如今東宮年紀尚輕,平日里又多愛玩樂,不服管教,朕欲調夏總旗值衛東宮,伴駕太子,夏總旗與太子年齡相仿,朕希望太子身邊能多一些像夏總旗這樣的年輕才俊,給太子做個好榜樣。」


  「微臣不敢!」夏雲渚聽聞此言,連忙俯跪磕頭。


  「哎,無妨,無妨,起身說話。」朱祐樘目光中倒是充滿著真誠,可此事對夏雲渚來說,真是如晴天霹靂一般。去東宮當值?那豈不是時時刻刻都要面對那臭無賴,平時躲他還躲不及呢,這會可倒好,今後想躲都沒處躲了……還有他身邊那八虎,劉瑾,張永這些老謀深算的主兒,她哪裡能斗得過啊,平日里萬一哪句話沒說對,或者得罪了劉瑾這種人,將來還能有好下場?


  夏雲渚內心小劇場翻騰,皇上啊皇上,求放過啊!就您那寶貝兒子,誰人能管的了啊……還要我給他做榜樣……


  「恩哼!」牟斌假裝清嗓,低聲咳嗽了下。


  夏雲渚這才回過神來,陛下金口已開,此事她無論怎樣,都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了:「啊……哦……回……回陛下的話,微臣自當竭盡全力,輔佐太子殿下。」


  朱祐樘微微頷首,面上掛著滿意的笑容。


  *

  「殿下,皇上剛下的旨意,您猜怎麼著了?」東宮春和殿內,八虎中的魏彬,高鳳伺候在側,只聽得魏彬不懷好意,笑嘻嘻地奏報道。


  朱厚照白了他一眼,根本並未理會,不過心裡卻是美滋滋的。


  就算夏雲渚立了幾件大功,可她終究只是個小小的總旗,朱祐樘怎麼可能注意到她……這人嗎,當然是他自己求來的了。


  「哎,你,去把劉瑾,張永,谷大用,馬永成,丘聚和羅祥都給我叫過來,我有重要的事需要囑咐,快去!」朱厚照起身,踹了一腳魏彬,魏彬屈膝一躲,賠笑道:「得令,小的這就去著了!」說罷便是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不一會的功夫,八個人便都聚齊了,只見小太子站在中間,一副擼胳膊挽袖子的架勢囑咐道:「我可跟你們說,父皇已經下旨,明日要調錦衣衛夏總旗值衛東宮,你們都給我老實點,誰要是惹了夏總旗不高興,或者不配合夏總旗的工作,那便是如同惹了我一般,我定不會饒了他!」


  「喲,夏總旗要來咱們東宮當差了,這是好事啊!」還是劉瑾最會順著太子的意思往下走:「夏總旗年輕有為,最近這接連幾樁案子都辦的漂亮,我等佩服還來不及呢,怎會不配合夏總旗的工作呢!」


  「哎,對了,聽說我的那隻獵犬,前一陣生了一窩小狗,是嗎?」朱厚照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沒去鷹房和犬房看他那些寶貝了,這會等到夏雲渚來了,便可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帶她去見見世面。


  「那一窩小狗精神的很呢,個個機靈活潑!」侍奉在旁的谷大用賠笑回道。


  「恩,明兒個夏總旗來之前,你去選只最機靈最好看的,我要送給夏總旗當見面禮。」朱厚照一想著夏雲渚明日見了那小狗,心中定會十分歡喜,便輕輕咬了咬唇,嘴角劃過一絲微甜的笑意。


  「殿下您放心吧,到時定會選個最可心兒的,給夏總旗做見面禮。」谷大用奉承道。


  八虎又在大殿之上七嘴八舌的給太子出了好一會主意,直到一切都安排妥當,才一鬨而散。


  「這夏總旗到底是何人啊,不就一個小小的錦衣衛,殿下怎對他這般上心?」丘聚不明就裡,低頭哈腰奉承在劉瑾後面,阿諛問道。


  「不該你打聽的就別打聽,殿下吩咐什麼,你照辦就是了。」劉瑾回頭白了丘聚一眼,卻也再未多說什麼。


  其實他自己心中也在納悶,太子為何突然對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總旗如此上心,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如若夏雲渚敢與他爭寵,那明裡暗裡,都要讓她嘗嘗他劉瑾的手段!

  *

  「雲兒今日怎麼悶悶不樂的?」夏雲渚回到家中,夏雲軒見她神情有異,便關切問道。


  「大哥!」夏雲渚向哥哥撒了個嬌,繼而又抱怨道:「皇上今日親下聖旨,將我調去東宮當差了……」


  「這不是好事嗎!為兄在此恭喜雲兒了。」夏雲軒微微一笑,面上掛著朗月清風般的笑容。


  「不好……不好!」夏雲渚假意負氣,轉過身去,單手托腮靠在一張石桌上,長嘆了口氣。


  「雲兒既然心中有太子殿下,為何還會這般憂慮?」夏雲軒甚是不解地問道。


  「大哥,我女扮男裝,已經是犯了欺君之罪,如若被人揭發,可是要誅九族的,你覺得,我這輩子還能做回女兒家嗎?如若我不能做一個正常的姑娘,那我與太子殿下,又有何未來可言呢?聽聞皇後娘娘早就有意為太子選妃,這一天遲早都是要來的,太子就算再離經叛道,可將來早晚都要大婚的,如若我一直不知深淺,執迷不悟,將來我將何去何從?」夏雲渚轉過頭,哀嘆道。


  「雲兒,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無能,這麼多年連累你不能做一個正常的姑娘家,如今遇到心愛之人,都不能與之共度一生……」夏雲軒看著妹妹的眼,皎潔的月光映襯在他眼眸之中,竟泛起星星淚痕。


  夏雲渚執起一方帕子,輕輕幫著哥哥拭淚,自己眼中卻亦是含淚欲下:「這怎麼能怪大哥呢……怪只能怪我自己福薄,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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