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無主CP
第四十章
又是一個周一。
又是一個晨會。
又是一次海豚文學和海豚漫畫所有編輯聚集在一起的「大場面」。
步娜娜今天特地早起一小時梳妝打扮，洗頭, 護膚, 一年用不上一次的美容儀也被她翻了出來。她穿上了她最喜歡的一身裙子, 把自己打扮的明艷奪目, 她的美像是一把利刃，而她的目的就是要在今天的開題會上大殺四方。
只可惜她打扮的越漂亮，吸引而來的蒼蠅叫的聲音就越大。
鄧耀華趁她去接水的功夫尾隨而上，把她在茶水間攔住了。
鄧耀華對外宣稱一米七三，步娜娜一米六五的身高踩著五厘米高跟鞋反而能看到他寸草不生的頭頂。
天氣漸冷，這位鄧副主編不知道效仿哪個過時偶像劇, 穿著襯衫配針織背心, 要不是他手裡的水杯印著大胸美少女，否則他這幅尊榮真看不出來哪裡和「二次元」有關。
一個周末沒見，他看起來更low了。
鄧耀華靠過來, 神秘兮兮的打探：「娜娜啊，今天打扮的這麼漂亮, 下班打算和小姐妹出去耍啊？」
步娜娜瞥了他一眼：「副主編，我下班后的私人生活沒必要告訴你吧？」
「哎呀呀, 這是承認啦？」鄧耀華用一種可憐她的口吻說，「你看看，你都三十歲了，大齡剩女, 家裡不催啊？鄧哥知道你醉心工作, 可女人嘛最後不還是要結婚生娃, 職場上的事情就不要太拼啦。」
步娜娜耐心告罄，開始四處尋覓殺人兇器。
鄧耀華完全不知道自己項上人頭即將落地，長著一張豁嘴叭叭的說：「娜娜，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不過光棍節怎麼樣？」
「……」步娜娜一字一頓，「鄧耀華，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過清明節怎麼樣？」
鄧耀華這才注意到步娜娜已經瀕臨暴走邊緣，她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十指丹蔻，彷彿是十柄鋒利的小刀。
一種難以名狀的危險從男人脊骨升起，他乾癟的笑：「那個……我就是開個玩笑。」
「可我不是在開玩笑。」
「……哈，哈，哈，你這姑娘可真幽默。」
鄧耀華腳底抹油說溜就溜，步娜娜望著他的背影冷笑連連。
在職場中，像是步娜娜這樣大齡未婚又漂亮的女生，總會被人非議和騷擾。步娜娜想過要不要向HR反應，可鄧耀華是副主編，還是老資歷，而她才來公司多久？她只是個「小兵」，「小兵」告「官」，真的能告贏嗎？
她早不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小妹，不相信職場里有多少正義與溫暖——她只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要做的，就是儘快往上爬，爬到這些垃圾只能仰望她，爬到她跺跺腳可以把他們都踢走。當她高高在上的立於山頂，那麼她就可以成為新的正義，那時候將由她來守護她的「小兵」。
這條向上攀爬的路肯定會很長很艱難，但是她不怕。
她的短期目標很明確，她要成為三組的副主編，這樣她就能與一組副主編鄧耀華平起平坐，讓他忌憚。
手中的馬克杯里飄出醇香的咖啡味，她低頭啜飲一口，獨自品嘗其中的苦味，獨自享受其後的回甘。
她邁開步子，高跟鞋踏過走廊，發出響亮的回聲，引起不少人色魂授予的注視。可那些人註定無法進入她的眼中，無法阻撓她的前行。
……
會議室里，氣氛有些僵硬。
茄哥和瓜爺端坐在正位，手下的各路小編輯帶著辛苦做好的PPT，挨個上台展示自家的作品。
這次開題會的主題依舊和「蒙面相親會」脫不開關係，兩周前的選題會上，成功「配對」的作家和漫畫家只有區區六對，而今天就是驗收最終結果的時候了。
有些作品光看大綱可能蠻不錯，但是並不適宜改成漫畫形式；或者作家和漫畫家相性不合，不夠默契，抓不住節奏和脈絡，成品稀爛……這種作品肯定是不能過的。
就算過了，海豚漫畫內部對連載作品分為SS、S、A、B、C五個等級，每個等級的推廣力度不同、可以調動的資源位不同，如果一個作品被評為B級或者C級，編輯大多都會勸阻作者放棄，另開新作。
當然，不是沒有低開高走的作品——
——五年前，知不道仙人的《爆裂神拳》最開始只有區區B級，而作者本人不過是逐夢堂的邊緣作者，毫無名氣。當時所有人都在勸他放棄，可他卻咬緊牙關死不同意。茄哥慧眼識才，支持他連載，而最終的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部作品在拿不到什麼推薦位的情況下，人氣爆發、爆發、持續爆發！B級，A級，S級，就這樣一直衝到了SS級頂峰，成為了海豚漫畫手中最值錢的IP之一。《爆裂神拳》動畫播出后，作者的身價跟著飛漲，分成合約也榮升為鑽石級。
可網路漫畫圈子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作者越來越多，題材越來越新穎，沒有人能夠拍著胸脯認為自己能夠複製知不道仙人的成功。
畢竟，不是誰都有主角命。
在今天的開題會上，上次配對成功的六部作品，自行流產了一部，剩下的作品里一部C+，兩部B-，註定不會有未來。
投影設備前的人又換了一個。
茄哥雙腿大張，一米九的身軀懶散的靠在座椅里。他挑剔的扔下手裡的ipad，在剛才的短短五分鐘中，他已經把台上這部作品的前三話草稿瀏覽完了。
他冷酷的說：「題材常見，人設俗套，咱們作品庫里至少有三十篇同類作品，大綱看不出新意，這部B+。」
拿了B+的漫畫編輯虎目含淚，他的PPT連夜改了好幾版，大綱人設都是時下最流行的題材，他上台前覺得直少能拿到A-。別看A-和B+只差了一點點，可這一點點將在未來的推廣中有很大的差異。
這個作品的腳本原作是海豚文學網的黃金級作者，本身也挺有人脈的，他的文學編輯也出席了這次開題會。
漫畫評級這麼低，漫畫編輯哭了，文學編輯急了，頻頻給自家老大使眼色。
坐在一旁穩如泰山的瓜爺捧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杯中翻湧的水蒸氣瞬間蒙住了他的鏡片，他輕飄飄的打趣：「阿茄真的好嚴格。」
術業有專攻，瓜爺只懂小說，不懂漫畫，沒興趣摻和漫畫網的事情，反正他唯一在意的作品還沒上台呢。
他正出神想著，麥克風終於傳到了最後一個編輯的手上。
步娜娜抬手接過，她昂首從座位上站起，一手拎起裙擺，一手宛如倒提利劍般拿著那支麥克風，踩著眾人的視線踏上了舞台。
她所用的香水和她本人一樣，濃烈，充滿攻擊性。即使她高站在台上，茄哥鼻尖也能嗅出那咄咄逼人的香氣。
男人冷聲道：「開始吧。」
「總編好，各位同事好，這次我負責的作品是《蒼穹之夢》，一部以全女性團隊為主體的科幻機甲漫畫。」步娜娜不懼不畏，早已準備好的介紹詞爛熟於胸，她全程脫稿，自信滿滿。
「田野老師是科幻小說領域的新秀，雖然出道時間很短，但已經拿下過兩項中國科幻星辰大獎。而小羽毛是助手出身，功底紮實，她跟過的知不道仙人、獨釣寒都是圈內的頂尖作者，積累了豐富的實戰經驗，她上部短篇作品《starDuck》拿到了新晉榜前三。」
田野和小羽毛的作品數量和知名度是二人的短板，和前面那些久經沙場的老將沒法比。步娜娜揚長避短，在經過短暫的作者介紹后，迅速跳轉PPT，為大家介紹其《蒼穹之夢》這個故事來。
說庸俗了，這是一個披著科幻機甲皮的升級流校園劇，女主角安潔莉娜憑藉自己的努力步步攀升，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從一個平凡的後勤系新生成為了機甲系最赫赫有名的一顆明星。而在升級過程中，她逐漸發現了命運的謎團，開始探尋史上第一位機甲女戰神的失蹤真相……
這個故事的缺點——是小眾。
這個故事的優點——也是小眾。
小眾是什麼，小眾既可以是曲高和寡，亦可以是不落俗套！
而在越來越多的漫畫作品同質化的今天，這部題材新穎特殊、畫功過硬、劇情流暢熱血的作品，如一記重拳，打破了沉沉的暮靄！
主位上，瓜爺頻頻點頭，向來不苟言笑的茄哥嘴角也上提了一咪咪。
小編輯們已經坐不住了，彼此打著眼色，不敢相信他們都等著看笑話的作品居然能得到兩位大佬的肯定。
步娜娜站在台上，台下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就是這樣性格「惡劣」，別人越吃癟，她越得意。
她朗聲道：「我已經把《蒼穹之夢》的前三話發到內網了，畫家小羽毛的畫功很棒，分鏡功底過硬，草稿初具雛形，大家可以看看。」
不用她提醒，大家已經拿出辦公用的ipad，點開了《蒼穹之夢》的漫畫標籤，瞬間，從不同的方向傳來了數聲壓不住的驚呼。
「卧槽，居然是頁漫！」
「靠，是精草啊？」（*註：精細草稿，一般為了節省時間，漫畫家大多隻畫粗草就好）
「第一話勾了線，人體確實不錯，場景也好。」
「主要是分鏡，很抓人。」
「你看到沒有，前三話加起來足有72頁了，線稿佔了一半。兩個星期畫了這麼多，這手速太逆天了，不愧是知不道仙人手底下的人。」（*註：一話正常是8P，漫畫連載前三話頁數會加倍。）
漫畫組的小編輯們控制不住的交頭接耳起來。
坐在旁邊的文學組編輯們急的抓耳撓腮，他們根本聽不懂漫畫組的同事在說什麼啊！
有關係好的，已經偷偷打探上了。
文學組編輯甲：「這個完成量很高？」
漫畫組編輯乙：「當然高！正常作者一天只能勾線4到6P，一天能上10P的就是手速大神了。圈子裡的記錄保持者是知不道仙人，當年他一天能不眠不休出25P線稿！不過他後來……」
台下嗡嗡如一群蒼蠅，茄哥皺眉等了他們一會兒，結果他越等，眾人的議論聲越大。
茄哥耐心告罄，甩出拳頭「砰」一聲砸到會議室的桌面上，震得整個桌上的東西都跳起了一厘米。
瞬間，剛剛還吵得像菜市場一樣的會議室立即變成了墳場。
茄哥滿意的環視一圈，重新靠回了自己的專座。
「故事很不錯。」茄哥給了正面肯定，能在他嘴巴里聽到「不錯」兩個字，已經代表著十全十美了。
他停頓了三秒，拋出一個字母——「A。」
這結果倒是和步娜娜預想的差不多，沒+沒-，沒提沒降，稱不上失落或者滿足。
然而她還未開口，旁邊的瓜爺忽然開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瓜爺一邊咳嗽，一邊捶胸，一邊拚命給茄哥使眼色。
這公司里，唯二知道「田野」真實身份的人，只有兩個總編。最開始把知不道仙人送過去和于歸野配對，就是茄哥的手筆。
君子歸野是誰，君子歸野可是如今最炙手可熱的作者，連續五年登上作家富豪榜前五名！！他的IP被所有影視公司瘋搶，翻譯版在海外數個國家登上了暢銷排行榜，恨不得上一本還沒寫完，下一本就有人預定。
于歸野披馬甲來混漫畫圈，就給個A？
咳咳咳，怎麼也得是個S-吧。
茄哥瞪著一雙黑社會老大才有的眼睛，足足看了瓜爺十秒鐘，終於鬆口了。
他看向步娜娜，吩咐道：「連載超過20話的時候給我寫郵件申請，抄送所有主編，我給《蒼穹之夢》特批一個開機大屏。」
若不是場合不合適，步娜娜真想原地表演七百二十度空中翻滾，現在打開窗戶她能直接飛出去！
這可是開機大屏啊，在對外刊例里售價300萬的開機大屏啊，平常內部只有S以上的作品才能排到，S-都不行！
其他編輯們嫉妒的滿眼通紅，步娜娜沐浴在這些目光之下，覺得自己這波仇恨拉的太值了。
她關好麥克風走下台，勝利凱旋的她像是一位女將軍，大紅色的高跟鞋底每一步都踩在夢想的路上。
茄哥合上電腦，淡淡的說：「行了，六部作品都說完了，散會吧。」
——「等等！！」
誰想，一個油滑黏膩的聲音打斷了大家離去的步伐。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組副主編鄧耀華施施然的起身，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容。
「茄哥、瓜爺，我要告訴兩位一個好消息。」
「哦？」瓜爺今天心情不錯，自降身段給他捧哏，「什麼好消息？」
鄧耀華美滋滋的說：「上次作者大會後，亂碼君沒有找到合適的作家，我就沒有報選題。經過我這兩個星期不住的給她做工作，她決定要連載新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