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門前

  不同於往年，今年始終不見雪。


  回家過的第一夜非常安靜，一票親戚都各自回家，年三十總沒有不留在自己家的道理。


  陳子邇在第二天睡了個懶覺。


  他這個年紀不像陳爸陳媽，天沒亮就會醒。


  等到他站在門前路上伸著懶腰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這地方不如原來的好，雖然硬體條件上去了，可旁邊不見了許多熟悉的人，那時候他會看馬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看對面的門面，這會兒只有他么的前面一棟小洋樓的屁股，門前除了幾輛車毛都沒有。


  扭了幾下腰陳子邇有一種好覺過後的神清氣爽。


  忽然聽到小石子滾動聲音，他一轉頭髮現鄰居那個叫『陸路』的小女孩兒也站在門口，她踢了一腳。


  又偷偷瞧了他一眼，隨後趕緊躲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青春年少的模樣，挺有意思。


  陳子邇自己覺得自己是個平凡的人，但顯然外人並不這麼認為，如同此刻，她大概無法僅僅把自己當作一個大自己幾歲的新鄰居。


  如果是正常狀態，或許她會想知道大學里的事情，現在則因為他是陳子邇，所以一切都不同。


  不過……她好像不是那種特別害羞內向的女孩兒……


  「早，」她竟主動打破了沉默，還往這邊走了一點兒。


  「早，」陳子邇轉身回應道，「你是叫路露吧？」


  他總算是被人提醒，是這個路，不是那個陸。


  路露雙手插在棉衣口袋裡，頭上綁著普通的馬尾，因為天氣冷下巴總要往淺灰色的棉圍巾里鑽，脖子上還掛了個白邊兒的手套，這會兒常有這種東西，中間用一根線連著，掛在脖子上，最初是方便保暖，後來則成了一種裝飾。


  「嗯，」姑娘點頭，「道路的路和露水的露，不是水路陸路那個。」


  陳子邇暢懷一笑，「好，我知道了，」


  「因為好多人會鬧混，你昨天不也是的么？」


  忽然覺得這姑娘應該是個活潑健聊的人，這讓他掃去了閑暇中的一種無聊感，找個人說說話嘛，這時候小女孩害羞的低下頭一句話也不說就比較讓人無奈了，畢竟還逗你說話，那是想和你處對象的人的義務，其他人大概也只能攤手離開。


  陳子邇問她：「你怎麼就看出來我搞混了？」


  路露此時已經站在他的身旁，她還是有些緊張，但沒那麼多，努力鎮定的說：「表情啊，我見過很多，所以就是能看出來。」


  結尾處她還撇了陳子邇一眼。


  「好吧，我信你了，那路露你搬過來多久了？」


  路露回答說：「我家應該和你家差不多，不過我只住了差不多一個月。所以和你剛出門伸懶腰時想的一樣，」


  「什麼一樣？」陳子邇略感興趣。


  姑娘說：「就是發現一個人都不認識。」


  「哈哈，」陳子邇沒想到她會講這個，而且還說對了，「不過現在還行，我認識你了。」


  「我認識你更早一點。」


  陳子邇不意外，他也雙手插兜，閑聊著，「在電視上？」


  「嗯，還有回家之後，聽爸媽說，旁邊住著的是一對夫妻，他們的兒子叫陳子邇。」路露似很大膽，什麼都敢說。


  陳子邇猜，她一定也愛笑，只不過現在還沒和他相熟。


  「那當你知道這一點的時候，有什麼想法？」


  這個年三十的上午，旁邊的小鄰居，路露讓他覺得有些意思。


  而聊到這裡，姑娘也總算有了個笑容，她還是側著臉對著陳子邇，在成人世界里這有些不禮貌，但是陳子邇從這個小女孩的身上看到的是一種不敢與他對視的好玩心態。


  這個問題讓她輕咧了紅紅的嘴唇，露出自己的潔白牙齒，因為年輕，眼角處的肌膚都嫩的充滿彈性，她笑了一下，又沒太放開，也沒看他，說：「……我就是馬上打電話給大學的室友炫耀了一下。」


  陳子邇噗嗤一下笑出聲。


  「啊，那然後呢，她們羨慕你了么？」他歪了下頭，眨著大眼睛笑著問。


  「然後……」路露稍微轉了一下身子，帶了點恨恨語氣，「然後她們都覺得我在吹牛。」


  「哈哈哈，」陳子邇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聲。


  路露看他如此，慢慢的也從抿嘴變成張開嘴笑，似乎漸漸放鬆了下來。


  「有那麼好笑么？」他一直不停，姑娘只好輕怨了一句。


  陳子邇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剛剛說話中她說出一個信息。


  「你在哪裡讀大學？」


  「在楊洲，大二了，」


  陳子邇又問：「學什麼呢？」


  「我學設計，」


  大二的話，比他小，但其實也沒小多少，兩三歲的樣子，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個高中生，因為她素麵朝天，頭髮也是簡單馬尾，幾乎看不出與高中生有什麼不同。


  陳子邇接觸過不少設計人員，不過大多都是理科類的工業設計，至於她，應該是文科類的設計。


  「設計師，這麼叫你好像也不違和。」


  「我還早著呢，」姑娘咬了下嘴唇，眼睛里透著些小興奮與小可愛，「哎，你一定見過很厲害的設計師對不對？」


  陳子邇點頭，「會有，不是很多。」


  「那他們會怎麼看，我們這樣的不是很厲害的學校的設計學生？」


  「emm……」陳子邇雙手抱胸講道：「從他們給我的感覺來看，設計這個事，怎麼說呢，一開始的時候學歷很重要，之後越來越不重要，反而是天賦，一開始不那麼重要，之後越來越重要。」


  路露拿小手指颳了刮自己的下巴，問：「這樣啊，那……沒學歷沒天賦的呢？」


  陳子邇又是忍不住一笑，「幹嘛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啊？信心比它們兩個都重要。」


  「真的嗎？」


  「當然，因為每一個設計師的任何一個作品都要被無數人評判，沒有自信的話，很難堅持自己的判斷。」


  路露又問：「你說的吧，道理我也懂，可是又沒學歷又沒天賦的話，上哪兒找自信去呢？」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問的可認真了。


  陳子邇頭腦閃過一串省略號……他現在只覺得這個鄰居很清澈，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