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當頭棒喝
之所以把李用和找來,是因為展昭找不到李煒去向,消失了,而李用和又不說兒子行蹤。於是跑了兒子,展昭就請父親喝茶。
房間里,李用和滔滔不絕,做委屈狀進行了一番血淚般的控訴。
說是說血淚控訴,但李用和顯得蠻不講理又嚴重偏心,先不用就事論事,至少從他一口一個「他是趙禎的舅舅」,就能讓大雱的臉上逐步的布滿黑線。
然而他的確是的。
他妹妹就是老趙的生母,老趙一直感覺沒能服侍生母內疚,就把情感寄托在了李用和一家身上,這樣的寵愛和噱頭,加上他小奸商暴發戶出身,所以書房中問詢的過程,李用和極其不配合,不論行為上言語上都存在封建的、腐朽的、蠻橫無理的趨勢。
「行行行……」差不多王雱無比頭疼的抬手打住:「李用和,你言語上沒有明顯錯誤,但物極必反的優越感,也不禁讓我猜想,你在生活中對待鄰家民眾是怎樣的行為。曹集說你青雲直上的內幕不幹凈,我不想去了解,只從人情事故上說,他曹集這麼說的時候,肯定是有些原因的。你認為呢?」
「你!」李用和怒視著。
王雱道:「把這一套收起來,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皇親國戚我不是沒見過,上一個當街和我裝逼,被我毆打了一頓還險些被老包弄進去了。怎麼樣,你在和我東拉西扯的,我就把你介紹給老包認識一下,他現在雖然不管刑案了,但『國稅局』真找你喝茶的時候,我不信你沒問題。」
李用和想喊句「誰敢」,卻又消停了,因為他也很怕老包。
「現在能正常說話了嗎?還是你要去找趙允熙了解下,她當時是怎麼妥協的?」王雱道。
李用和倒是收斂了一下態度,卻又道:「總之這事上我李家無錯,我要申訴,要問個說法,漢家倫理嫁雞隨雞,帝姬嫁入李家后不守婦道,有違倫理,我兒李煒自來懦弱膽小不敢說,作為父親作為公公我就要說。現在這事不公平,你們攔著不讓我見皇帝,宗正寺也無人值守、不受理這事,導致說法都沒有一個,我李家兒媳婦就被招進宮去見不到人,且四處傳的沸沸揚揚說駙馬府要拆掉,簡直無法無天……」
王雱又無奈的再次抬手打停:「你的觀點我聽到了,大抵也屬實……」
李用和打斷道:「那為何成了我兒的錯,要我李家身敗名裂還不給說法?現在連皇帝都見不到?」
王雱耐心再好也惱火了,拍桌子道:「要會聽人話!我沒說李煒有錯,你不撒尿照照鏡子你是誰?大宋皇帝你說見就見?絲毫不管皇帝精力和身體狀況。皇帝就是年輕全盛時候,也沒精力應付宗室子弟的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何況現在。」
「此外你有沒有想過,皇帝是故意不見你。你有沒有想過,事關皇帝最疼愛的一個女兒,如果氣頭上你被皇帝見到,為人父母者,參考你剛剛的激動心態,你真以為見皇帝是好事?我不敢講皇帝事事正確,但你得弄清楚,天下事不是每個事件都有對錯定義,你李家在我朝攤上這事、是你李家的福澤,換個時候現在你們還能說話?還能到處血淚申訴?你平常怎麼對待那些弱者的、你心裡就沒點逼數?」
說到這裡,大魔王走下去給他後腦勺一掌,把李用和的帽子都拍飛,呵斥道:「聽明白我說什麼了嗎?不要裝瘋賣傻,不要得理不饒人。奸商出生的你當然知道皇家不對,但皇帝仁慈,你李家已經獲得了相對於歷朝最好的結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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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用和捂著腦殼大怒道:「你竟敢打我。我李家此番無錯,受盡委屈,遭遇了名聲上迫害,被天下人嘲笑。竟然還被你這一手遮天的貪官污吏迫害威脅,還有沒有天理?」
王雱又轉身上座道:「簡單點說,我給你一次機會選擇,作為受害者,你李家要尊重福康帝姬和皇帝意願,這不是法理倫理,是政治正確。福康帝姬的確有錯,這讓你李家委屈我知道。但你相信我,這事上你找不回公道,強行做你李家能力不匹配的事一定有代價,去讀書,看看歷史何曾有過公正和溫柔?」
「當初你李家風風光光接受了這個身份,欺行霸市,耀武揚威,毫無自知之明的接受了和福康帝姬婚約,這的確是皇帝任性亂點鴛鴦,但你們倘然接受,沒有金剛鑽的情況下攔下了瓷器活,且整日滿京城炫耀,附庸風雅。從這裡說你李家真無問題嗎?這話說的,恐怕你自己也不信?」
「感情歷來是很玄的東西,合不攏就是合不攏。福康帝姬不是聖人,但她這輩子就做了這麼一件錯事,且不全是他的意志造成的,結果你李家上躥下跳弄的天下皆知,弄到禮部喪心病狂的對精神不好的皇帝逼宮,逼著沒有子嗣、身體不好的皇帝要在晚年、親手處理他一生最疼愛的女兒?將心比己作為父親,你兒媳和舊識太監對飲交談你就上躥下跳天崩地裂,你現卻要求另一個父親在女兒錯誤不大的時候放過你、處理女兒?」
到此王雱語重心長的道:「事情發生時,沒有一個當事人是無辜的。你已經不合時宜的捲入了政治,不講政治正確你還想幹什麼呢?王法天理?就你李家這樣的政治投機者講什麼理?你的行為下,你李家現在還活著是因為皇帝脾氣好。根據你的思維和行為模式,若你換在皇帝位置上,我相信現在已經血流成河了有沒有。我警告你,任何事件的容錯是有極限的,不要真的以為在大宋沒人動你就變本加厲、不要把這看做投機的技巧,相信我,持續下去會出事的,且不一定是出自皇帝本意。皇帝是個好人,但他現在並不能控制所有的事,你覺得呢?」
李用和真不蠢,之前是氣頭上,且不幸被大雱說中,真有點嘚瑟心態,眼看在大宋沒危險且自己家占理,還有司馬光皇后等人撐腰,於是就有點得理不饒人的投機心態了。
現在則被王雱當頭棒喝。
作為奸商出生的李用和一想,李家這事還真有些不地道,從人情上說,逼迫一個父親在年老之際否定自己最愛的女兒……就算皇帝脾性好忍了,福康帝姬年輕人的衝動心性,且她娘也還在,貴為賢妃。
想到這裡李用和冷靜下來后不禁冷汗淋漓,拍腦袋暗罵自己蠢,彷彿被無形的手誤導后一路狂奔,卻方向不對?
真說穿了來點接地氣的思考:福康不對但真沒有多大事,就此鬧的身敗名裂沸沸揚揚,李用和開始將心比己,如果自己兒子錯誤不大被弄到這個地步,恐怕對方已經家破人亡了?
不給他過多思考機會,王雱歪戴著帽子起身道:「看起來現在京城牛鬼蛇神八仙過海了,一團混亂。都特么是不講道理的火藥桶,在這裡我也不是法官不是理學聖人,於是大家都回歸本質,我此番就是個維穩的流氓,有牌照的那種。我認為我的對手也是流氓,手眼通天的那種。是人就知道我猥瑣。」
「現在講問題要接地氣一些,這次我不管誰對誰錯,到此為止。皇帝是公正仁慈的但他老了,有心無力。那麼就講到了另外一個層面上,我提醒你,福康帝姬她娘會幹什麼我不知道,但如果換做我,我家二丫只有小錯誤時誰要無限放大讓她身敗名裂、把她妖魔化,哪怕不對我也堅決強硬反擊!把事情做大后我去自首承擔過失代價,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作為商人走南闖北,這樣的狠人我不信你見的少?人活一口氣,你固然有怒氣,但福康和她母親也有,且我認為她的戾氣不會比你輕。」
「人貴在自知之明,見好就收或者及時止損,你是商人別說你不懂這個道理。」王雱最後道,「若拖延到福康走極端,譬如在宮中弄出點自盡之類的小動作來的話,那這事不死個幾十人我看是收場不了的,作為奸商你認為呢?」
李用和不禁一身冷汗,沒及時回答。
王雱又溫聲道:「在這裡對錯就不講了。我知道你李家有委屈。福康帝姬和我有緣,她看我小白文長大的。皇帝於我有知遇之恩,這種情況下我介入了,我和你李家不是朋友更不是親戚。鑒於我此番角色不是法官也不是聖人,於是我的屁股方向已經擺出來,以義氣著稱的我,一定會維穩打擊一切添亂者的,但我其實不希望走到這一步。」
「感情的事說不清楚,此番你李家委屈是真,我承諾以後會給你們另類補償,得理要學會饒人,你不是君子的情況下,更要會審時度勢。不要極端,司馬光敢跳那是因為他真是君子大儒,你是什麼心理怎能沒點逼數?所以你不是司馬光,你就千萬不能學司馬光懂嗎?」
「不要再鬧,把你兒子叫出來,承認他的一些錯誤和過失,往回皇家的一些顏面,然後主動與福康和離,這就是解決的唯一辦法。」
王雱最後道:「不急回答,考慮一下再來見我,機會不是隨時有。我不會留京很久,我離開后你李家和福康她們家,必然有一方藥丸,如果你覺得有司馬光和皇后支持你會贏,你覺得皇帝老了就真的好欺負、沒人給他出頭,你就當我以上是廢話吧。」
李用和徹底妥協了,著急的道:「相公明見,並非小兒有意躲著,而是他消失了,連我也找不到。起初見展昭根據你命令來拿人,我還以為他已經被你控制了。」
王雱猛的起身道:「什麼時候消失的?」
「具體不知道,從昨日起就沒有見過他。當時他不聽我勸說,說要進皇城去把他老婆接回家來,就再也沒有消息。今日一早我還去皇城口問過,皇城司說沒見過李煒駙馬。」李用和道,「是不是出……」
王雱抬手打住道:「別亂猜,先回去等消息,我盡量把你兒子找出來,然後咱們再談。」
「那就拜託相公了。」李用和抱拳離開。
展昭皺眉道:「末將覺得他在撒謊,他兒子恐怕被他藏起來了?」
「我卻覺得他在說真話,他小妾是市井傻婦但他不是。總體他是知道問題輕重的。說穿了后,他不至於還瞞著兒子行蹤。」王雱道。
展昭無法理解的道:「那為何說兒子消失的時候,他沒著急表情呢?」
王雱攤手道:「我說了他是奸商投機者,他家大業大兒子多,李煒不是嫡子也不是長子,明顯要失去公主的時候、李煒就對他就沒多少用處了。他在這件事上躥下跳大鬧真不是為了禮法,因為他不是歐陽修司馬光。也不是真的為了公平,因為他不是包拯。他只是當心李家的勢力和名聲,政治投機者,如此而已。」
展昭諷刺道:「所以大人你也不是歐陽相公,不是包相公。你這麼瞎操作只因你是個流氓對吧?」
王雱喃喃道:「龜兒子你別跳,我做這些是因為我是義氣雱,就這麼簡單。你還不趕緊去找李煒下落,還等著領賞啊?他要是出事了你也別混了。」
「末將如何能得知李煒下落?」展昭問道。
王雱道:「去皇城司調查,看賢妃娘娘接觸過誰,就立即控制審查,要快,遲了恐怕真要出事。如果在皇帝和福康帝姬已經不對的情況下,李煒又出了什麼事,那就是嚴重政治事件,皇帝一生的仁德之名將蒙受陰影,那恐怕皇帝選的太子也要遭遇質疑。」
展昭不蠢,到此真被嚇了一跳,嗖的一下就去辦理了……
至下午時,展昭來報,張叢訓在一日前去過賢妃娘娘殿堂。且展昭找到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皇城使」口供,說昨日李煒的確去過皇城口,當然不能進入被擋回去了,其後不久張叢訓獨自出宮。
展昭僅僅只有這口供,但在皇城司的「來訪記錄中」卻查詢不到記錄。
大宋皇城司章程,但凡來訪的都會有記錄,並非一定要進皇城才有記錄。
得道這些消息時,王雱猛的起身:「真出事了,跟我走,抄了張叢訓這龜兒子的家,必須把他找出來。」
張叢訓是皇城司老資格,對大宋有功勞和苦勞的人,又是富弼的愛將,陳總管的徒弟。對此展昭比較皺眉,一但查不出什麼貓膩來,以後的工作就難展開了。
展昭抱拳道:「就算要去也無法從皇城司抽人,因為他們都是老張帶出來的,喊皇城司的人去若又找不到貓膩,他們往後日子可就難過了。建議相公去開封府和三衙周旋,抽調捧日軍……」
「要個蛋的捧日軍,約了老廖,咱們三人打進他家去踢場子就行,遠沒必要把這事弄的驚天動地。你和老廖以私人身份假裝流氓去欺負他,這就是這件事大抵上的性質,出事我扛就可以。」
於是果斷去叫了老廖叔來助拳,就去張叢訓家踢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