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不平等條約
張菁是個徹頭徹尾的樂天派,無憂無慮的。儘管今日遇到了一個不長進的登徒子,竟敢尾行小姐我,哼。
不過說起來那是很奇怪的感覺,他只是看著年紀有些小,且歪戴著帽子有些滑稽,說起來他給人的感覺還是很好的,顏值比較高。且有真正的文人骨氣,他是「不畏權貴」的典範,還能睜著眼睛說瞎話顛倒是非黑白,卻又不算太討厭。
其他窩囊廢子弟么,不論在東京還是北1京,張菁見太多了,一個個心思齷蹉還滿口的仁義道德之乎者也,打扮的油頭粉面,帽子戴的相當正,然而腦殼裡的思路相當歪,還是些軟腳大蝦。
心有所思,張菁把專門去街市訂製的風鈴在院子里掛起來,現在到了風大的季節,風一吹就叮鈴叮鈴響,很好聽。
差不多張方平進來院子里,見小女兒蹲在梯子上注視著風鈴發獃,便道:「你不怕摔死啊,整天爬高爬低的,像個女子嗎?」
張菁不理會老爸,看現在沒風了,她便抬手搖晃一下風鈴,於是又叮鈴叮鈴的響。
老張也不知道女兒這算是高興還是難過,便問道:「你是不是有心事,不妨說給老夫聽聽?」
「也不算心事,今日在街市遇到一愣頭青,傻不愣登,卻又挺有趣的。」張菁又搖晃了一下風鈴。
老張神色古怪的道:「那你想把他怎麼樣?」
張菁偏著腦殼想了想道:「也不想怎麼樣,知道有這麼一個愣頭青在這裡就可以啦,存在就是道理。」
張方平泄氣的道:「既然這樣,那你還去縣衙告他?這事現在弄的滿城風雨,許多人等著看笑話。」
「啊……原來爹爹知道了。」張菁道:「那便不瞞您說,這傢伙像個讀書人,卻很奇怪,是個特拉仇恨的人,事後想想卻是他也不算過分,不過當時的確認為他是個登徒子,所以就去縣衙告狀了,有什麼不對?」
張方平神色古怪的點頭道:「此點你沒說錯,他的確是個拉仇恨的存在,有時明顯是句好話,但他的造型他的風格,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是能把人惹毛的話。這是他的特點。」
張菁笑道:「聽起來父親像是認識他,且有些偏袒他,沒帶人去把他腿打折?」
張方平捻著鬍鬚道:「老夫真想去把他腿打折的,也真認識他。不過那樣不划算,就是我把他弄來大名府的,還要靠他做事。」
「父親真認識那個愣頭青啊,他是誰呢?」張菁道。
「他就是王雱。」張方平呵呵笑道。
「啊,他就是那個十歲就開始出成果,成就無數大業,害得父親罷相的神機雱?」張菁瞪大了眼睛,「對了……他的《鐵頭光》到底還更不更新了,難道真的要太監啊?」
「沒錯就是這犢子。」張方平道,「至於他的小白文更新還是不更新,老夫不知道,也不關心。」
……
暫時留在驛館里,那是因為大名府的官僚還沒把王雱的官宅騰挪出來。
到晚間時候張方平讓人送來了帖子,喊去家裡吃飯。
大雱如何敢去,打算先躲一陣子避過風頭,等張菁氣消一些再去,否則肯定沒好事。
持續低調的躲了兩日,張方平又讓人送帖子來喊去吃飯,這次大雱出動了。
此番敢離開老巢,乃是因為把張方平的管家捉來賄賂了一貫錢,拷問出小姐姐其實沒生氣、順便還問出了小姐姐喜歡某些小玩意,於是大雱弄了風箏作為禮物,這才去張家的。
去到留守司後院,先把風箏遞給了張菁。
她看起來很高興,拿著風箏把玩了一下,然而說的話卻讓大雱險些凝固了,她以姐姐的語氣教訓道:「你要乖。聽大家說你是個廢材,念書這種事不能半途而廢,趁在北1京的機會要多讀書,可以多請教我爹爹學問方面的東西,要吃苦才能成事,將來才有可能考起一個進士。」
「呵呵說的沒錯,小子你墮落了。」張方平進來院子的時候和女兒一個鼻孔出氣。
王雱一陣鬱悶,卻只能聽著他們的金玉良言受教,媽的好日子怕是到頭了,估計是張方平要開小灶,規定大雱每日過來接受「私教」,大雱覺得這等於完蛋了。
在已經是官員加紈絝子弟的現在,家財萬貫,還要去懸樑苦讀那些沒用的東西,這是何等的絕望。
YY完畢,王雱躬身見禮:「下官王雱,拜見留守相公。」
見大宋新一代的第一風雲人物給老爸乖乖見禮,張菁很得意,戾氣也不重了,覺得這小子還是很有禮貌的。
張方平不太在乎這一套,不過還是捻著鬍鬚頻頻點頭,仔細打量著多年不見的小屁孩,這小子幾起幾落,卻都沒徹底涼,風頭是越來越強勁,絕對的新一代中的第一風雲人物。所以對此老張很有成就感,王雱就是張方平的門生,他的崛起甚至可以說和他爹沒什麼關係,全是老張一手扶持起來的。
老張思索著,王雱再道:「家父托小侄,見伯伯後代為拜見。」
張方平不蠢,指著小屁孩的鼻子道:「這你就姦猾了,王安石什麼德行我比你還清楚,他現在翅膀硬了,正越來越多的評擊我當時的政策。這些都不是秘密。」
王雱一陣尷尬。然後,絕美的綠衣小妞張菁也怒視了過來。
汗,王安石和王雱一樣,也是的能拉仇恨的人。
老張總歸是老張,很強勢,不給王安石面子,直接稱呼「王安石」。
理論上說就算是現在,張方平的級別也比王安石高半級,北1京留守等同使相副國級,和三司使樞密使是平級的。用後世類比,老張至少等於魔都書記還掛政1治1局1委員銜。
一般人只要職級相差不大,多數是給中央官員面子的,但老張現在惱火王安石的一些思路,所以不給面子。
儘管對王安石有些不滿,對王雱的一些思維路線也惱火,但老張總歸是疼愛這小子的,回憶起來可以這樣說:老張掌權時期是大宋最為困難的節骨眼,那真是和這小子一起,一步步度過了那些大宋最為倒霉的日子。
就算張方平在大名府寫回憶錄的現在,幾次夜裡夢到當時淮西死在這小酷吏手裡的上千魂魄,但是一想,那時國朝內憂外患,若沒這小子強勢撕開淮西黑銅礦,為國朝注入了新的流動性,廣南的爛攤子就能拖死整個財政。
京畿抗寒保衛戰也記憶在心,煤老闆們在這小子的作為中算是被血洗,老張從國策層面頂住了壓力,其後也利用他的交易公式,在交易所里獲利不少。好不容易積攢下了少量的資金,結果他上任撫寧縣時,張方平進行了豪賭,從三司層面撥款七十五萬貫讓他帶去建設。
這一轉眼,區區一個撫寧縣的財政已經快匹敵百萬人口量級的大名府。最讓人心痛的在於,當初老張勒緊褲腰帶進行豪賭,拿下的西北投行一半股權,卻在後續王拱辰的操作中被賤賣了。至今恐怕只剩下兩成股權?
僅僅兩成股權的價值,也已經大幅超越了當時投入的七十五貫,就這樣,年度總結時王拱辰居然敢把這事當做功勞彙報,籠統的說:三司投資的股權大幅升值?
「物是人非啊……」
在院子里的風中,聽著女兒掛的風鈴響,回憶著這些,張方平捻著鬍鬚道:「不在朝走動,許多事老夫都已看不懂。許多人都忘記了老夫做過的,也忘記了你做過的。現在他們都開始逐條評擊老夫當年的錯漏了,斷章取義嘛。韓大腦殼最是可惡,他自己亂放政策打在鋼板上,結果來責怪老夫當年默認的陝西經濟政策,他怎麼不上天呢?」
王雱趕緊道:「是啊這些傢伙專門記別人的錯漏,無視好處,前陣子他們都還想把我弄進去審查呢……」
張方平冷笑道:「不是前陣子,現在他們都想,所以你明白老夫為什麼弄你來了?就算你已經離開,都還有刑部牌票發來我這裡,讓把你『跨省回去交代清楚問題』。」
「啊!」王雱嚇得跳了起來。
老張呵斥道:「別一驚一乍的,在這裡沒老夫許可,誰也不能請你喝茶,所以你得回報老夫,走,咱們進去細談。」
於是明顯到了吃飯時候,老張也不擺酒水,把大雱拖進了書房中。
張菁小妞除了是個樂天派之外,還是個八卦眾,便好奇的埋伏在書房門口偷聽談話。
隨即張菁捂臉,感覺老爹壞啊,在書房裡威脅帶打壓,逼迫大雱簽訂了很多不平等條約。其中包括,大雱必須最快自帶資金的在大名府開建機械廠和冶鍊廠分廠,不許從別處引進工人,必須聘用北1京人。順便稅收沒有任何優惠,稅率比撫寧縣還高些。
繼續聽下去,張菁抬起兩隻手一起捂臉,爹爹真的毫無下限,雖然承諾了批地,要多少給多少,然而土地出讓價格在張小妞聽來,竟是比他出讓給北京本地商號的還高。
然而這些條件,號稱老奸巨猾的王雱卻無一例外的接受了,否則張方平揚言:你被人家「跨省」時,我老張就不出手干涉。雖然他們整不死你,但是能用政治司法手段相結合,把你整的根本沒有做事機會,你的青春和年華,將耗費在無盡的調查和官司中,沒有機會學習,你還怎麼考試?
老張這絕逼不是胡扯,真有一定幾率會發生。所以大雱接受了這些城下之盟。
建設機械廠和冶鍊廠分廠勢在必行,大宋並沒有多少年的機會可以揮霍了,而現在看來在汴京開展基本不可能。於是這邊有老張庇護的話,崛起擴張會很快。
最重要的一點,作為除汴京外的大宋第一重鎮,大名府有足夠的勞動力和市場,來讓企業發展。
很明顯這些都是張方平早有考慮的,他吃死了稅率和土地出讓價格哪怕稍高些,大名府也比撫寧縣有天然的市場和人力優勢,王雱這個工業局掌柜只能妥協。
簽訂完所有不平等條約后,老張很是滿意,這才宣布開出飯來,拖著大雱出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