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韓大腦殼的威力
司馬光急急忙忙走入中堂。
最近富弼一見這個聖人就頭疼,但是人家來找組織反應問題,韓絳一般還是會客觀對待的,會留他在這裡,聽他說兩句。
「那個王雱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就是不回來,像是在故意躲他在西夏期間的問題。到底還有沒有人可以管他?很多事拖著不行的,他繼續留在撫寧縣只會造成指揮層的不和,導致離心亂政。現在撫寧縣財政佔比對朝廷越來越重要,他這像是有什麼貓膩在策劃。」司馬光道。
這些問題司馬光最近一直跑中堂,一直說,越聽他說,參知政事韓絳這心理也是會有些想法的
富弼原本不想說話的,現在卻只能介入道:「這你就說過頭了,我說司馬光啊,你怎麼張口就來,你說的這些有根據嗎?撫寧縣的剿匪戰爭打完了,需要有些善後事宜,而且他說他累了病了、需要調養一下才上路,那你說中書能怎麼辦?難道還能去把他抓回來?他在撫寧縣,或許會幹涉些執政,但說亂政本相就不信,那個撫寧縣不就是他建設起來的?當朝有誰比他更清楚那地方該如何執政?關於他在西夏的外交問題……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反正韓琦認死理,韓大腦殼說當時邊境對持,現在西夏撤軍了,就是他王雱的功勞。你怎麼不找韓琦說去?」
司馬光攤手道:「相公容稟,可這是中書的事,中書不能推脫。」
富弼擺手道:「那你就錯了,韓琦說這是國事,但凡國事他就要管,現在什麼他都管,你以為是吹的?」
司馬光道:「難道就這樣放任他們?王雱那小孩,下官承認他有兩把刷子,政務上有些心得。他是我學生,從舒州時候我就親眼看著他的崛起,他的政績充滿了戾氣,建立在許多血淚上。這也不管嗎?」
富弼乾脆把筆扔在桌子上道:「那你倒是給本相說說怎麼管?不要只會說別人、說道理,我大宋的文人有哪個他說不出一堆大道理?細節,方案,你有嗎?若是沒有那你說個啥,那小屁孩的風評的確不好,有許多毛病……黑蹭皇家的土地,和張方平聯手黑吃當年舒州繳獲的資產,殺人太多,執政過於激進,綁了曹首義兩個營,吞了人家軍備,在西夏弄了一筆糊塗風流賬,等等。但他就是把撫寧縣給搞起來了,現在發達地區的十個縣不如一個撫寧縣,且他打贏了剿匪戰爭,解決銀州邊境幾十年的遺留問題。這些是假的?」
司馬光想了想,看著韓絳道:「所以這樣就能無視體制,踐踏我大宋規則嗎?」
韓絳皺眉道:「當然不行,若不扭過來,對我朝政治建設不利,我大宋人才很多,但我一向是比較反對重用問題官員……」
富弼覺得韓絳就是個白痴,打斷道:「行了少說兩句,一切等他回來再說,現在說什麼都是空話。消息很亂,連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都不知道。還有個韓琦在四處給我中書添亂,要我看,那個小屁孩人畜無害的還能掙錢,管他幹什麼,把韓大腦殼儘管趕出京去才是王道,對此司馬光你有什麼看法?」
司馬光尷尬了,尋思我和韓琦又沒仇,韓琦怎是好惹的人,你們就會蒙我。於是呼嚕呼嚕的搖頭表示沒聽到。
「既然沒看法你走吧,別再來這裡反應問題了,就你問題多,話說你怎麼不找找你自己的問題呢?」富弼道。
司馬光走得兩步,臨出門又停下道:「可從他出使開始至今半年多過去了,就不見人回來述職,這不對規矩,真的不用催一下嗎?」
「行,你說催就催。」富弼無奈點頭看向韓絳道:「那便發文問問,那小子病不重的話就趕緊的回來。」
這樣的文書等於廢話,是降低中書的公信力,韓絳可不愛寫,所以司馬光離開后韓絳就放下了筆不寫了,看著富弼道:「富公怎麼看?」
富弼擺手道:「王雱的確不是個好東西,但你不要被司馬光忽悠,他也未見得是好人,龐籍被他坑的那叫一個慘,現在還待著鄆州呢,一把年紀了,寒磣啊。」
韓絳皺眉道:「鄆州是我大宋國土,政務的需要,在鄆州執政它怎麼就叫寒磣了?」
「你……」
富弼乾脆省點口水,改而道:「我只說一點:我對王雱的確有些失望,但那是在他打贏剿匪戰爭以前。現在么你不要看司馬光公正,他此來要不是皇後娘娘的意思,我輸兩個小妾給你。」
韓絳臉一紅道:「我要您的小妾幹嘛。」
富弼嘿然笑道:「我的意思是,王雱有問題,那也會是朝廷進行權衡處理,我中書門下不做誰的槍手。這明顯是王雱和曹首義苦大仇深,以前那不說,王雱弱小,曹首義有恃無恐。但現在王雱憑藉撫寧縣自己打贏了剿匪戰爭,在銀州地界威望無出其右,撫寧縣最困難時期已經過去,於是理論上有些人他就怕了,害怕睚眥必報的王雱騰出手來開始收拾西北狼,這就是司馬光熱衷於催促王雱回京的真相,曹首義是皇後娘的堂叔啊。」
韓絳不禁大皺眉頭,許久說一句:「但司馬光沒說錯,作為外交大使在出使結束后,遲遲不回京述職這不對。」
富弼攤手道:「是不對,但我催了啊,他說他病了,你還想咋整呢?我們的確可以作為,但我認為不能過激,至少在這個問題上別做別人的槍手。」
韓絳點了點頭,看時間也晚了,起身打算離開前,又問道:「相公說要把韓大腦殼趕出京,您是認真的嗎?」
富弼道:「認真的,但我趕不走他。很顯然官家的意思就是要他這個時候出來震懾,進行大刀一些的變革,在他真正闖大禍前我告訴你啊,誰都趕不走他。」
韓絳點頭道:「其實也好,關於韓琦在河東的一些執政思路,我也具體的審閱過,有些還是很新奇有意思的,如果他能有些作為,割除我大宋政務上的混亂,那就是國家之福。」
富弼道:「你就聽他吹吧,他執政只能說還行,但闖禍能力一流。諸如直接繞開樞密院採購燧發槍、組織暴走農民在邊境敏感地區種田這種簍子,他真沒少捅,他在特殊環境具體執政還行,容錯會很高,但在這京城中,他那鐵頭光似的性格你就睜大眼睛瞧好,遲早闖禍。」
這邊才說完,三司使王拱辰黑著一張臉進來,大聲道:「富公,這下真出幺蛾子了,韓琦下令說讓河東路,永興軍路,秦鳳路,立即斷絕一切和外族互市,但凡發現的都要嚴厲打擊。」
富弼不禁嚇一跳道:「這事我怎麼能不知道呢?」
王拱辰鐵青著臉道:「我這邊也是剛剛知道,乃是新任河東轉運使文彥博接到命令后,反過來發文問我是怎麼回事?還問為毛這樣的政策會是樞密院韓琦的命令?」
韓絳也驚悚的道:「這不是樞密院的業務,他根本無權決定,他怎麼能給河東轉運使下令呢?」
王拱辰把手一攤道:「不知道,但他就是做了,真有不少人聽他的,河東軍系已經加強了邊境盤查,驅趕牛馬來交易的邊民都不能靠近。」
對此,富弼和韓絳目瞪口呆。
從在河北任上開始富弼就喜歡告韓琦的黑狀,這陣子富弼整天說韓琦手伸的過長會闖禍,大家卻認為是兩人的私下恩怨導致的,但是現在,王拱辰的業務也中槍了。於是大家都信了。
「他怎麼不上天呢?」
「韓大腦殼瘋了,違反體制越權先不說,真沒法看懂關閉邊貿的行為,到底他是想幹什麼?」
韓絳和王拱辰紛紛議論了起來,很抓狂,這在任何時候都不應該發生的事,就在韓大腦殼身上發生了,且他做的這麼理所當然,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韓琦真有這麼自戀的,你們想的都不差。」富弼嘆息一聲道,「不過當務之急,這已經不是首相管轄權爭奪的問題。他韓琦沒蠢到顛覆三司制度的地步,他這是要借著王雱的東風搞軍改了。那會亂的,關閉互市不是他的目的,不是他不想做生意。而是他要清理類似三山七寨那種吸民血的代理人,禁止這些人的帶血物資入關,完全切斷這些人的利益線。」
「亂彈琴,韓大腦殼根本不懂經濟,乃是一個大棒槌。」王拱辰臉頰微微抽搐的樣子。
韓絳則好奇的問富弼:「那麼韓琦的改革會成功嗎?」
富弼搖頭道:「不好說,但我知道他會搞出政治動彈來。因為改革比革命難,革命是拿刀去砍別人,改革是拿刀砍自己,腦子沒壞就知道『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媽的韓大腦殼估計是看王雱的『自我糾錯自我批評』理論看傻了。我這就去見陛下,否則下月他肯定發文『禁止軍隊經商』,那就連京城系都要受到很大影響。」
韓絳想了想道:「韓琦用心是很好的,下官認為興許他有把握才開始的?」
富弼慘笑道:「你就聽他吹吧,他有個蛋的把握!他和小說中那鐵頭光差不多,見東西就想撞過去。至於打不打得贏他不會考慮的,否則哪來的好水川失利?」
王拱辰抱拳道:「富相公英明,不把韓大腦殼儘快趕出京城去,中書和三司都可以關門停業了。下官支持您去見官家彈劾韓琦。」
「你們……你們……這樣會傷他心的。」韓絳神色古怪的說道。
富弼道:「你放心他對大宋是真愛,我們也是為國謀事,他會想通的。當年他把王安石看做二流子官員,兩人有很多摩擦,但是遇到不認識的字他也能去厚著臉皮問王安石。我敢講換做歐陽修,就是去撞死也拉不下這個臉,但韓琦就會。他和范仲淹是鐵哥們,但一言不合險些和老范在帥帳打架,還轉身寫信給皇帝告范仲淹黑狀,總之韓琦這人就這風格,這個往後啊,若是趕不走韓大腦殼,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包括那個小屁孩也不會好過,不信你們等著看,別看現在韓琦護著他,他王雱回京來,最先抽他的肯定是韓琦。」
往外走的時候,富弼擺手道:「不說了不說了,本相先去見過官家,我知道這次彈劾不會有結果,但怎麼的也要去說說。事實上沒人可以一次整死韓大腦殼,這要慢慢鋪墊,今天說一句,明天說一句,當大家都這麼說,天天說的時候,官家才會慢慢的質疑他,然後找個標誌性事件把他整走去成都府面壁,他喜歡闖禍,最好就去成都和吐蕃人撕逼去。」
「相公英明。」王拱辰豎起大拇指。
「真不會傷害他感情么?」韓絳覺得這些人廢了,這明顯拉幫結派搞小圈子,韓大腦殼有這麼可惡嗎?
不過客觀的說,文彥博時期真沒這些幺蛾子,這的確是韓琦那瘋狗似的性格搞出來的,從這裡看他真是鐵頭光,富弼也不完全是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