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兩個宰相的難題
這段時間大雱寧心靜氣,躲在驛館里足不出戶,不能在隨便去見沒蔵姐妹中的任何一人了,去了就是送銅,繳稅然後變為一個窮鬼回來。
從來只有累死的牛,沒有犁壞的田不是。
不過客觀的說收穫是有的。大雱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無師自通的北冥神功?
總之靜下來的現在,大雱感覺心神更強大了,像是小溪匯入大海那樣,來自沒蔵姐妹身上的那份魔意,雖然在當時把大雱弄的有些始亂終棄,但只要有時間消化冷卻,現在,那些魔意似乎被自己那本源似的魔心給吸收消化了。
大雱並沒有內視系統,但能憑藉直覺感應到心神方面的精進。
這樣也好,人的強大主要就是來自於精神的強大,雖然大雱仍舊是個混混,沒有傳說中的內力,但現在無師自通的「北冥凝神決」,可以利用沒蔵姐妹身後的那個妖人,來壯大大雱的《魔心種道大法》。
所以最近幾日,大雱除了繼續苦練神機步保持身材外,也在總結歸納《北冥凝神決》。
這是壯大光環的神訣,將來興許能派大用。初見沒蔵藍雨的時候大雱真的被驚到了,藍雨公主的魔念,甚至能夠影響到穆桂英大娘,影響不算大,但總是影響了。需要大雱和大娘肢體接觸后,大娘才恢復了本心。
但第二次就扭轉了,只要站在大雱的身邊,展昭和穆桂英都絲毫不受藍雨公主的影響。
這就證明解魔光環升級了。大雱不禁在想:如果光環有天放大到籠罩整個大宋就厲害了……
西夏還在持續低溫,大宋南方已經開始全面回暖。
當文彥博拿到了西夏禮部送來的國書後,暫時沒有公開,一夜未眠。因為自不良少年出使開始,至今數月過去,後遺症終於還是來了。
儘管當時王雱的出使文彥博持有保留意見,是富弼簽字授權的,但現在看,一在支持自己工作的富弼被打臉,也就等於我文彥博被打臉。
於這個時期上台執政是守門,真的很難。
十二月之際王雱出使,至今已經翻過年到了二月末,邊境仍舊在緊張的對持中,摩擦挑釁事件少了些,但仍舊在發生。
宋國自己的王雱遲遲沒消息送來,導致兩個宰相文彥博和富弼始終在如履薄冰的謹慎觀察,希望年少輕狂的王雱不掉鏈子。
不過現在有消息來了,當初富弼力挺出使的王雱沒送來任何有利消息,倒是西夏禮部的告狀國書來了!
這個夜間,承著那微弱的火光,文彥博又逐字逐句的把西夏多吃己寫來的文書看了一遍。
許久后,又惱怒之下拍在了桌子上。
沒有驚喜,文書中沒有任何一句誇獎王雱,除了「宋使無禮」,還是宋使無禮,第三,又是宋使無禮。
包括但不限於引發了興慶府百姓的敵對情緒、大遊行。還有什麼污糟貓的「教單于折劍」,派神機營舉槍和西夏太后的鐵鷂子軍對持。
在明顯是求和的政策基調下、在信佛的西夏環境下亂出風頭,於承天寺和西夏國師用鐵血語言辯論。在文彥博看來,這不是公然點燃西夏好戰情緒是什麼?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但是西夏禮部滿篇的吐槽和數落,這在外交歷史中極為少見,甚至大宋史上是沒有過,就算開戰的那些年,就算敵對,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一般情況哪怕外交沒成果,對方禮部也會勉強給個「中評」。
現在好,萬惡淫為首,西夏還說宋使蠱惑人心,睡了西夏公主。
差不多富弼也被請來了,看了這份國書之後富弼的表情就凝固了。
往前老富是看好王雱的,話說這小子距離成功僅僅一步之遙,不出亂子的話肯定是當做宰相苗子培養的,但小屁孩自己作大死,背負處分的情況下繼續闖禍,最終弄了個「留系列查看」在身上。
大頭百姓覺得這樣的處分是個笑話。其實在宰相們看來,以大宋的規矩,這基本就等於廢。因為這個簡歷會伴隨終身,往後每升一級都會千難萬難,受到太多人阻撓,並且很快就會有天花板不會再升,永遠不會進入要害口子。
這就是規矩,當擁有顛覆規矩的實力時,會直接拜相,否則就是萬年知縣涼拌到死。一般情況沒有折中說法。
去了撫寧縣他也受到諸多方面的圍追堵截,開腦洞亂來得罪了人,為此張方平都捲入其中下台了。
後來看似是迎來了曙光,小孩的政績實在只能用玄幻形容,抹去處分那不可能。記過以上處分依照大宋規矩是永遠留檔,不過他強悍的執政實力,大宋缺錢的大環境,卻為他小子打開了另外一條別路。
為此,富弼看到了希望,願意給小孩這個機會,也願意扶持一把,於是授權了他的出使申請。
結果現在小屁孩在西夏犯渾了,被人家禮部用國書的形勢打臉,且索要賠償兩萬貫?這是絕沒有過的!
沉默許久,文彥博敲敲桌子道:「所以這就是你一直在抬舉的人?」說完之後,老文的臉色像是被血泡過一樣漲紅了。
富弼遲疑著道:「這文書很難看,但這也僅僅是西夏人的說辭。」
文彥博道:「但這重要嗎?這至少代表了哪怕連表面工作他都沒能做好。拉足了西夏傾國敵對情緒,就是他這個外交大使無能。他號稱機智,卻連屁股都管不住,西夏從上到下被他得罪了個遍,直接以國書形勢來索要賠償?這在我大宋有過嗎?」
「沒有。」富弼黑著一張臉搖頭。
「所以西夏說的是否真話重要嗎?」文彥博嘆息一聲道。
富弼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似乎還真不重要了,既然別人出使不像他這樣,王雱這已經等於在身背處分的情況下自掘墳墓,他不會被我國朝內部的文人信任了。」
文彥博哼了一聲道:「好在你分管的事務,出了簍子你還能正視。」
富弼轉而道:「但這卻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了些問題。」
文彥博楞了楞道:「你說說看。」
富弼道:「別人外交是一團和氣,這有各種原因,譬如你給他面子他就你面子。明顯是敵對國,卻總弄的和和氣氣卻沒什麼效果,雙方官僚相互送禮,拿國家利益做自己的人情的情況始終存在,這是潛規則,只是始終沒人刺破。若要維持這一套,王雱錢那麼多他是傻子嗎?送個禮,混混混,完了什麼問題沒解決,拿著敵國的好評回來升我們自己的官,這就是套路。倘若是這樣,又真的好嗎?」
文彥博大皺眉頭道:「所以你想說什麼?本相知道不好,但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天也沒有塌下來,現任三司王拱辰就是這樣起來的,你若要質疑這個理論,等於說王拱辰不配做三司位置,等於說當初無數誇獎和支持王拱辰的人都是錯的。你覺得這行得通?既然行不通,你要求我中書門下怎麼辦?難道要把這王雱這些劣跡當做正面去宣傳?那規矩和臉皮還要不要,凝聚力還有沒有?這像是在否定西夏、遼國、以及我大宋自古一來的規矩和外交成果!」
富弼柔中帶剛,微微搖頭道:「我沒說公開這樣宣傳,但至少我和韓琦的觀點都會暫時支持他……」
文彥博頭疼的擺手道:「不要提那個韓琦,那就是個鐵頭光,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什麼他都敢幹,指望放他在河東冷靜冷靜,想通了才回來,結果他仍舊那個樣子,他喜歡么那就繼續面壁。所以他的想法和理論沒什麼重要的,你大可不必考慮,也不要說給我聽。」
富弼眨了眨眼道:「現在邊境形勢緊張,武人不堪用,不能隨便信任。所以真可以不考慮韓大腦殼的感受?若真的外交失敗,國戰開啟,文公真以為李參能扛住我西北半壁江山?不還得韓大腦殼披掛上陣嗎!」
「本堂卻是不這麼認為,這個天下少了誰他一樣轉。」文彥博哼了一聲。
富弼道:「但我認為天下它還真就不轉了。不要只盯著韓琦戰敗好水川的事,以他在西北的影響力,以他和西夏周旋的經驗心得,這些是一個體系,暫時無可替代。那麼韓琦不可替代,又和王家交好,王安石主政樞密院的現在,若西北亂了起來。那我富弼肯定,除了韓琦外,任何人登堂拜將指揮西北,基本都是把我大宋往火坑裡送,只會斷送我大宋最後一直能戰精銳。」
文彥博大皺眉頭,想反駁,卻又不禁覺得富弼說的真有些道理。
遲疑少頃文彥博又看了西夏國書一眼,說道:「那照你的意思,我中書門下要給那小子擦屁股、隱瞞這份國書了?」
富弼也是有些尷尬神色的,沒有直接回應。
「可它能隱瞞嗎?這是西夏國書,不是誰的私信。有倒是孩子只打自家的,我們自己人的問題,人家來打官司了,公開的國書置之不理,隱瞞下來護犢子。那麼富公以為會引發什麼?能隱瞞多久?惹毛了西夏,若以『國書得不到回應』為理由,真箇讓邊境打了起來,我中書門下不成掩蓋真相的罪人了?瀆職造成國朝傷害的名聲誰背得住!」
為此富弼也是一陣頭大,因為老奸巨猾的文彥博說的這個問題是真實存在的。
文彥博又敲著桌子道:「有多人前途遠大的人就是這樣毀在護犢、不願意揭露問題手裡的?長此以往,做事沒有代價,致使屬下有恃無恐,這是否是政治混亂的根由所在?有多少相公,是在自身不察覺的情況下,被下面人胡作非為給綁架了的?張方平前車之鑒難道不夠驚醒?」
富弼也是聽得眼冒金星,文彥博為了打壓王家說的有些過頭了。但無奈又真有道理在其中。
遲疑少頃,富弼試著道:「所以文公在明知道這大概率是西夏反間計的情況下,仍舊要在我朝公開宣傳嗎?」
文彥博嘆息一聲道:「我不想這樣,但左右權衡,似乎只有這樣做最為適合當下。」
富弼遲疑少頃道:「好吧我不反對你這觀點,但是建議在等等。」
文彥博皺著眉頭思考了下,真的有些不忍一次把王雱整死,便道:「略微的等等可以,但醜媳婦終歸要見公婆,你好歹給我個理由,說說我們要等什麼?」
富弼道:「等王雱出使圓滿結束,看結果再來定論。現在不宜急著下結論,他仍舊還在西夏周旋,邊境在對持然而沒有開戰,撫寧縣上年的財報和成就能把人嚇死,幾乎已經成為了西北命脈這不是假的。所以我們也不要一味的害怕擔負責任,忍讓克制是樞密院的政策,要說道責任呢,在將來可能的變局中,王安石的責任比誰都大。你我怕什麼?若現在急於把西夏國書公布,想都不用想,那些反王雱的人會比支持我們自己的聖旨還積極,去大肆渲染,這除了是讓外人看笑話,萬一王雱最後來個大反轉,我中書門下卻提前當做錯誤處理,那就真應了王雱的話『看我們臉腫的』。真那樣了,試問,我大宋有骨氣的文人、有哪個還好意思繼續做宰臣?」
「我知道你在護著王雱,但說的不無道理。你得等本堂仔細想想。」文彥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