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李富貴的一天
如果說之前大家還存有對邊境局勢的擔憂，現在大魔王當眾試槍后就基本沒有了。
撫寧縣持續雞血狀態，他們對大魔王敬如天神。大家有信心，認為撫寧縣能抗住任何風浪，打退任何敵人。
所以無知有時候就是福分，大家並不知道燧發槍距離真正的量產和裝備，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就算是量產裝備了，早期實戰效率肯定也不如神臂弩。
但也正因為他們懂的少，於是這種信心就是盲目的，能像神跡一樣深深紮根在他們的血液中。
這就好，這才是大雱拿出燧發槍宣傳的真正目的，是領袖的基石，也是最早時候王雱在武學方面論述的「巔峰思維」。民事軍政上的化境巔峰、就是領袖思維。唯其領袖領域，才能眾望所歸的調動所能調動的每一個細胞參與發力，做到事半功倍。
反之沒到化境巔峰的時候，就像盧方各項指標都超越展昭，但他就是打不過展昭一樣，也像大宋各項指標都超越金國或者西夏，但就是被他們打。因為沒有領袖，於是一部分肌肉轉職做贅肉都不說了，有時候它們還會使用反作用力拖後腿。
所以大雱真正的燧發槍並不是燧發槍本身，而是通過燧發槍獲得的民望和信心。
拿著好裝備卻專打敗戰的例子古往今來實在太多。但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不是虛的，擁有民望又政治正確的人，永遠會是最終打贏了的那一群……
撫寧縣滿大街的在議論燧發槍的神奇，越傳越誇張，已經有了比神臂弩厲害的浮誇趨勢。
李富貴是前期來撫寧縣擺攤的外來人。白天他笑容可掬看著人畜無害，但夜深人靜時候李富貴永遠不甘心。
他覺得已經被沒蔵訛龐太師爺所遺忘，很久沒有消息。
曾經作為西夏權臣沒蔵訛龐的心腹，律屬西夏一品堂要職，何等風光榮耀。但自從李富貴親自指揮策劃的淮西部署失敗后，政治上就被冷藏，只能去綏德軍作為一名毫不起眼的小姦細。
久久得不到指示，李富貴覺得自己已經被遺忘了。所以急需立下一個大功，以此來重新證明自己對西夏的用處。
淮西的老對手神機雱到任西北撫寧縣時，李富貴覺得機會來了，他堅信神機雱能有一些特別部署，如果能刺探並且顛覆，將會是自己重新獲得沒蔵訛龐重視的契機。
其後李富貴的判斷沒錯，王雱在撫寧縣快馬加鞭，乾的風生水起，擁有太多神奇事業。於是李富貴隨著其他來做生意的小商販混入，長期駐紮了下來。
作為外來商販中的代表，李富貴一直是撫寧縣的扶持對象，還受邀參與了燧發槍試射儀式，驚為天人。加上現在的傳言，李富貴認為這會是大宋徹底擊敗西夏的契機，隨著火槍營組建，李富貴能想象出將來號稱無敵的西夏騎兵衝鋒時將面臨多大苦難！
這是不可接受的，也一定會是沒蔵太師關心的重點。是個立大功的機會！
思考間，撫寧縣機械廠技術領班之一楊甜進店來了。
撫寧縣還不繁榮，酒很少，甚至是李富貴這裡獨有，還是比較好的酒。李富貴平時很厚道，賣酒不但貨真價實還會給熟人優惠。
一般人還是消費不起，李富貴也懶得伺候。但是技術工、特別是領班工錢較高，日子好過了，下工期間就喜歡找個地方喝上一角小酒，解除睏乏。
李富貴結識了相當多這樣的人，虧本賣酒給他們，廣泛撒網，李富貴知道這是資源，遲早會有作用的。
「楊甜楊組長，最近這陣子都不見你？」李富貴微笑道。
「是啊最近這陣子太忙，應縣衙的要求公關燧發槍，燧發槍你知道吧，知縣老爺當眾試射的那神器，厲害了，咱們工段組也參與制造了，還拿了獎狀。」楊甜嘿嘿笑著喝了一大口。
隨即，楊甜發現李富貴不如平時一般和氣，神色比較古怪，便問道：「老李你怎麼了？」
「你想死還是想活？」李富貴變臉后問的很直接又粗暴。
楊甜大驚道：「老李你……你這莫不是失心瘋了吧？」
李富貴想了想，平靜的道：「爺爺我現在盡量說的簡單點，我乃西夏皇族血統，前西夏一品堂副都指揮使，沒蔵太師之嫡繫心腹……」
聽到是西夏姦細，楊甜張嘴準備大叫，卻被李富貴猶如幻影似的捏住了嘴巴，無法出聲。
到此楊甜血液凝固，知道差距太大，這次跑不脫了。
李富貴無比平靜的又道：「別打斷我說話。」
見楊甜驚恐的點頭，李富貴接著道：「如果你想死，我不殺你，因為我真不愛殺人。我只是喜歡收集消息，當然也就收集了些你平時隱瞞的事，只需要把你的黑料舉報給縣衙，你就是死罪，你家人身敗名裂抬不起頭。如果你想活那也簡單，把燧發槍的全套圖紙弄來給我。就像你們宋國當年偷取我西夏神臂弩圖紙那樣，我把圖紙帶回交給沒蔵太師，他老人家一高興，我官復原職，也會保舉你一個爵位，讓你在興慶府成為世襲罔替的西夏貴族，我負責把你全家都送過去享福。楊甜，我的要求是不是很簡單？」
楊甜險些尿褲子，「這，瘋了吧，這是叛國罪……」
李富貴打斷道：「是宋國的叛國罪，卻是西夏的開國級別功勛。你家大人有名言，人們總要選擇，我不會強求你，現在你自己選。你不判國也就是個大頭工人，一輩子的底層，還有死罪在身需要隱瞞，橫豎是死，你不打算搏一搏嗎？」
「可是……圖紙給了你，會帶來我大宋生靈塗炭。」楊甜臉色死灰，嘴皮顫抖。
「那和你沒什麼相干。因為那時你已死了，洪水滔天也就那樣。或者那時你還活著，為西夏效力，身為西夏貴族，宋國洪水滔天又和你有什麼相關？所以爺爺我發現你說話超級啰嗦，且總說不到重點。簡單點說，你現在選擇死還是活？」李富貴道。
楊甜想了想道：「我的確可以找理由，提出一個假性的燧發槍技術缺陷，然後要求匯總整改，便有可能拿到燧發槍的全部設計圖紙。但怎麼保證您的承諾會兌現？怎麼保證我全家真能去西夏過上安逸的貴族老爺生活？」
李富貴平靜的搖頭：「無法有實質保證，但你只能信我。因為你必須選擇。」又拉開胸口展示了一下紋身，淡淡的道：「我是西夏皇族血統，打小就為一品堂效力，從未有哪怕一天忘記過我的使命和承諾，哪怕被祖國遺忘在宋國綏德軍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爺爺我也在等待機會。人無信不立，這是我的信諾。撫寧縣管控這麼嚴格危險，我也在這個地方周旋，這也是我的信諾。所以爺爺我負責的說，我不喜歡宋人，但我承諾了后只要我不死，就一定儘力做到。」
「好吧……給我兩日時間。」楊甜終於滿頭冷汗的妥協了。
「你只有一日。明日這個時候爺爺沒拿到圖紙，就會撤離撫寧縣，然後你全家等死。」李富貴冷漠的神態說完，又指指酒碗道，「把酒喝完，別浪費，你不是貪杯嗎，你的死罪也是因為喝酒而亂性造成的。」
楊甜只感覺雙腿發軟，這平時的美酒，此時喝著像是刮骨的鋼刀，最終眼淚汪汪的喝完后，楊甜頓時嘔吐不止。
李富貴平靜的看著這傢伙嘔吐，沒進行鄙視，回憶起自己第一次殺人似乎也是他這樣，沒記錯的話那年只十歲，那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楊甜離開后，李富貴扭頭看看始終站在店裡的一頭驢，然後抬手摸摸毛驢小寶的腦殼，很有愛心的模樣道：「驢兒啊，又來蹭酒喝了，你生錯了地方，如果你是我的我會對你很好，你家主人卻沒心沒肺的不管你。喝吧喝吧，還是爺爺對你好。」
……
「大人，您的火槍看著神奇又超牛，但有技術缺陷是真的嗎？」傍晚這會兒小鈴鐺進入了內堂弱弱的問。
她覺得那麼厲害的燧發槍，可以讓孩子婦女都參與作戰，怎麼能有技術缺陷呢。
缺陷當然有，魯班級的大師出手鍛造可以保證基本完美，但要做到真正成熟的量產化還有許多技術問題要解決。這就是缺陷。
所以王雱也不太在意，繼續低頭批閱各方呈報的卷宗，漫不經心的問：「你又聽誰說的？依道理說，燧發槍在別人眼睛里應該是完美神器，只有在老爺我這個實用主義者眼睛里才有缺陷的。」
小鈴鐺撓頭道：「傍晚這會我去機械廠給爹爹送飯，便聽燧發槍項目上的幾個工段組在提及這事，說有缺陷，於是他們打算會診總結。」
王雱不禁楞了楞。
到目前為止就算是工廠里，王雱也都沒公開說要量產的計劃，既然不是量產燧發槍，那就是完美的，想不到區區幾個中級技術員也看到了這問題？
王雱乃是維穩高手，燧發槍暫時的意義是獲取民心，可不希望這事被渲染，便放下筆道：「告訴我，誰發現的這個技術缺陷？」
「您要把他關起來七擒孟獲啊？」小鈴鐺咬著指頭道。
「胡說八道。」王雱給她後腦勺一掌道，「我要表揚，他能以區區中級技工身份，看到了量產核心上的缺陷說明他骨骼驚奇，和我在一個步調思路上，所以必須提拔。不過也需要警告他，這事關係到我撫寧縣宣傳政策，不能進一步擴散渲染。」
「乃是楊甜大叔。」小鈴鐺說完就一蹦一跳的跑開了。
王雱拿起筆墨開始寫獎狀，以及針對楊甜的新委任狀，打算任命他為燧發槍項目的總負責人。
把這些寫好后，親手拿來撫寧縣關防蓋上。
不過為了穩妥起見，防止出現「錯誤宣傳」而失去公信力，還要最後確認才能讓這些文書生效。因為這也僅僅是小鈴鐺的道聽途說。
關於這事上可以召見老羅爹親口詢問，但王雱不想這樣，既然安排了密探驢去工廠卧底，王雱更願意信任毛驢小寶而不是其他人。
「把那頭驢捉來。」王雱便拍桌子道。
「回大人，小寶喝醉了，剛回來的，正在睡覺。」兩個陷空島弟子是老班底，知道神驢的特殊。
王雱楞了楞道：「你們去把它背回來的？」
「不是，有好心人送它回來的，也沒留下姓名就離開了。」兩個弟子同聲道。
王雱楞了楞：「那就奇怪了，小寶酒量可真不小，在這撫寧縣謀生的人可都不寬裕，有酒都算是奇葩了，居然能賒那麼多的酒給毛驢，卻不留下姓名不收錢……這算事出反常必有妖嗎？」
「衙內，算是反常吧，說有妖就過頭了。小寶是您的坐騎，大家給些面子也是正常的。」兩個弟子尷尬的道。
王雱摸著下巴道：「我一再強調，在這撫寧縣但凡和民心對立的東西，我處理起來絕不手軟。喝醉了是小事，但我撫寧縣這麼窮，酒水是奢侈品，這頭該死的驢管不住嘴巴，身為我的嫡系、狐假虎威去敲詐勒索人家的酒，占著是我的驢，人家連姓名都不留不收錢，傳了開去，損失的是我大雱的公信力，特么的哪怕是裝逼也必須做的面面俱到。」
最後王雱就道：「必須嚴肅處理，把毛驢灌水洗胃，弄醒后捉來我親自審問。」
「額好吧。」
兩個弟子只得去了，衙內素來這麼猥瑣他們是知道的，毛驢這次怕是栽在西北了，在這裡可沒家裡的老奶奶和二丫護著毛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