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撫寧縣被賣了
小姑娘的第二十二次越獄又失敗了。
王雱就定製了腳鐐,然後如同倚天屠龍里的小昭一樣,羅娜真被捉來待在王雱的身邊伺候了,帶著腳鐐,還如同當年的毛驢小寶一樣,脖子上掛個脖鈴,無法取下來,她只要一動就會響。
所幸,幾次三番的潛移默化下,她就算固執,但她也很聰明,已經慢慢的開始學會了用眼睛和腦子去了解世界,而不是耳朵。
所以伺候王雱生活起居的時候,小娜的世界觀正在慢慢的被刷新。
在「童話里」權貴和官老爺擁有數不清的金銀財寶,吃不完的雞鴨魚肉和美酒,夜夜笙歌,來碗魚翅漱漱口什麼的。但這些在這紈絝子弟的身邊並沒有發生。
聽人說,又是聽人說系列。羅娜以為類似王雱這種朝中有個大官做爹的紈絝子弟應該無所事事,美酒好肉以及美人環繞,開口風花雪月,閉口之乎者也。但實際羅娜也沒看到這些任何跡象,和其他人一樣,這紈絝子弟也是一個鼻子兩隻眼,也只是隨時面臨危險的邊境小縣中的一員。
他比其他人起的早,睡的晚。他吃的東西和前陣子羅娜吃的差不多,就是飼料而已,還有些「京城老家」帶來的鹹菜。小姑娘每次偷吃鹹菜的時候王雱都知道,卻不想說她。
帶脖鈴和腳鐐的小姑娘、不知道那種類似面耳朵的東西是複合飼料,以往她只是覺得那是真正的美味,吃飽后做夢都是香甜的。但小姑娘現在再次陷入了不敢相信眼睛的怪圈裡,說不通,為何官老爺吃的東西和犯人一樣。
是的現在羅娜真是大宋在冊犯人了,已經被大雱審判后定為有罪,罪名是「數次逃避國朝勞役,且屢教不改」,判處圈禁三年。她老爹算從犯,未造成惡劣後果,社會影響幾乎為零,所以免於刑罰,繼續在縣衙服役。
事實上羅娜被圈禁后,而這裡又有飯吃,老羅爹就真的安分下來了,不想離開這裡了。
小姑娘被判有罪看著是個腦殼有坑的作為,但認真說來就是展昭也找不到毛病,這個案子就算送到汴京交給在京糾察刑獄司韓絳複審,也是這結果。
在以前的羅娜看來,王雱是個脾氣很惡劣的暴走小孩。有趣的是,最近這陣子羅娜卻在這個問題上原諒了王雱,因為有個相對公正概念能被羅娜領悟到。即王雱經常組織各路人馬進來交談彙報商討,那些在平常人看來高高在上的官僚軍爺們,一樣會被暴走小孩嬉笑怒罵,被扇後腦勺是常態。
這雖然仍舊證明暴走小孩很惡劣,但是羅娜能從此點上找到一種心理平衡。
羅娜正在變得越來越適應用眼睛觀察。她發現王雱總有處理不完的事務,操不完的心。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過問。時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民心」。
對這個許多官僚們都不以為意的事,王雱卻總強調說「民心一但丟了要聚起來很難,隊伍會很難帶」。
羅娜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她只是很奇怪,在聽人說系列中,官老爺何時在乎過百姓以及百姓怎麼想的?但是的的確確,王雱近來總在忙活這些事。
「大人,撫寧縣的形勢實在太壞了,民生經濟幾乎是零。」
這個午後,耿天騭經過了十幾天的突擊后,總算從賬務等各方面對撫寧縣有了個初步的總結,把初步梳理過的文報送來給王雱過目。
耿天騭把那厚厚的各種紙張卷宗放在書桌上后道:「以往的一切數據都是假的,都只是賬本,百姓的上稅實際上不存在,結合全柏林他們走訪的實際情況看來,這個地方根本沒稅可上。」
王雱也先不急,拿過那些各種紙張文冊,順著耿天騭的思路,以及他的註解解說、勾畫的重點,在結合那些實質性的真實情況數據逐一的對比。
這個過程花費了整整一個時辰,耿天騭站的腳酸,一直在等著。而王雱是看了個頭暈眼花。
最後也算是看完了,放下這些文報王雱捏捏眼角,總結下來大抵就是:
這個三不管地區更早前的土地和資產兼并很嚴重,相比內地,在這裡更不受節制。結果包括耕地在內大多數東西落在了少數人手裡,然後有辦法的人么,絕對沒誰願意在這種隨時面臨危險的地區生存。
於是他們想盡辦法變現、撤離這個邊境小縣,把一切在他們眼睛里無用的資產甩脫,盡量帶走了撫寧縣的一切物資和錢財,都撤離到後方綏德軍區去了。因為相比起來,綏德軍才是真正的邊境要塞,具備抵抗風險的能力。
撫寧縣的民眾在更早時候就已經什麼也沒有,百姓沒錢把那些資產和耕地從「有辦法人群」的手裡重新買過來。於是,這就是撫寧縣知縣稱病跑路的原因,機智的知縣老爺知道往後肯定會出事。
知縣離開后,權利自然會落在地方官縣丞手裡,讓縣丞能更加直接的出賣國家利益,來讓這群人撤離。
此點不用耿天騭的彙報,王雱也知道他們的路數。最簡單的辦法是:撫寧縣衙代表國朝,高價回購那些在戰亂地區根本不值錢的資產,譬如現在屬於縣衙的耕地,以及屬於縣衙的北山煤礦,南山鐵礦。
這個舉措在內地不行,張方平絕對不許他們這樣干。但在陝西地區可以,曾記得還在舒州時,陝西經濟錢糧方面的帥臣、都轉運使李參就有過一封官府參與借和貸的舉措文報,當時張方平對那個東西不肯定也不否定,算褒貶參半,默認,不公開宣揚,其實老張怕的就是這些事。
壞處和漏洞就在這裡,陝西地區允許官府參與負債和放貸。這是特殊的邊境形勢所需要的。所以就算官府沒錢,也可以用「名譽高價」打白條回購撫寧縣那群人手裡的耕地和礦井資產。
這些情況不是猜測而已經是事實,就是耿天騭提交的這些無比複雜文件反應出來的東西。
那麼已經很窮的撫寧縣官府、高價接收了這些「不良資產」后,還背負了巨額債務,現在僅僅從這些報表中呈現出來的利息,都能把王雱嚇的心驚肉跳。
毫無疑問,官府的負債是以官府未來的稅收預期為抵押的,自古皆然。那麼現在的撫寧縣如何運作的呢?
撫寧縣沒有稅收,一文錢都沒有。因為現在還留在撫寧縣的這一萬人沒有任何資產財物了,還需要背負固定的身丁稅之類的稅目,交不出來的情況咋辦?
用服役抵扣。
是的大宋一直都可以這樣,欠官府錢的,可以用額外的服役抵扣。手裡有錢卻不想服役的人,則可以繳錢來抵扣律法範圍內的服役。
撫寧縣現在大抵就是這樣運作的。所以非常低效,基本沒稅收,那些耕地和煤礦全在官府名下,然後官府在根本不掌握民心的情況下抓壯丁來服役,獲得產出后服役的人沒有,因為他們是還債。
所以這樣運作起來效率差到驚人,幾乎人人應付了事。
低產出下,其實撫寧縣官府也不能獲得任何好處,將全部以很廉價的折價,運往後方綏德軍區,交給那群債權人。但這不算還債,根據都轉運使李參的政策漏洞,那喪心病狂的高額利息下,現在整個撫寧縣的產出連利息都不夠支付。
所以事實上現在的情況是,撫寧縣已經被人賣了。整個撫寧縣在為別人做奴隸,糧食不夠,也都是再借來應急的,除了公務員的用糧外,整個撫寧縣循環在:縣衙進行基本施粥,民眾喝粥后強行服役產出。產出后全部運給在綏德軍的那群蛀蟲,卻連利息都不能償付,只會越欠越多。
很不幸,類似這樣的事在一千年後的文明社會也會出現,所以現在王雱除了無語外,也不能在這個蠻荒時代的邊境戰亂地區抱怨更多了。
好在現在王雱只是知縣,且大宋出現這種情況的地區也只是鳳毛麟角,否則假如有天王雱拜相面對的整個天下都這樣的話,那麼唯一的解決辦法恐怕只有拉著一隻苦人隊伍進行革命洗牌,那在經濟學上叫破產清算,在武學上叫破而後立。在醫學上叫做刮骨療毒。
因為在整個國家層面,是很難進行資產重組的。
但現在有可能把撫寧縣的債務重組。
因為僅僅一個撫寧縣的體量,且王雱帶來了葉慶華和三司的一百萬貫資金。只要進行一些規劃,由王雱手裡這筆風投民資,買下撫寧縣現在的這些不良資產。
一但盤活后,撫寧縣的民眾會有工作和收入,這個股份製作坊會有盈利,那麼撫寧縣也就會有真正的稅收了,那就都活了。
資產是肯定沒問題的,耕地和煤礦怎麼可能是不良資產。只因角度不同解讀不同,一些人認為是頂部要賣出的地方,它也可以是底部、主升還沒有開始。
唯一的風險來自於戰爭風險、土匪馬賊們騷擾的風險。
但這兩個風險早就已經在王雱的衡量範疇內,且葉慶華和三司方面拿錢之前就已經考慮到了這樣的風偏,有了心理準備和對應手段的風險,其實它就不是風險了。
於是撫寧縣往後的方向,在王雱的腦殼裡已經呼之欲出:債務的剝離和重組,就是撫寧縣的出路。
當然了,具體實施起來王雱會非常陰損猥瑣,不只是「他們」會坑人,王雱坑起來連自己都怕。所以接下來有許多戲碼會上演,面臨很多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