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天下終究東西而治
徐庶在半道遇見魯肅,已是換上了一身乾淨清爽的衣服。
他走進前堂的時候,呂布已經站起,坐在兩側的將軍和幕僚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
面朝呂布站著,徐庶躬身一禮:「山人徐庶,見過楚侯。」
「元直不必多禮!」呂布離席走到他面前,牽起他的雙手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笑著說道:「早就聽聞元直盛名,沒想到居然會在彭城相見,快請落座。」
徐庶有些為難的對呂布說道:「楚侯正在廷議,我是外人,在這裡坐下……」
「我聽子敬說元直是來投我,既然前來相投,就不是外人。」呂布說道:「請元直落座。」
向呂布告了聲謝,徐庶在客卿的座位上坐下。
呂布轉身回到首座,落座以後,他對眾人說道:「近來彭城發生的事情可是不少,我正要討伐曹操,居然有人背後給我捅上一刀。雖然那些人都被處置,給大軍帶來的危害卻是難以抹去。軍中鎧甲不足,軍械不足,唯獨籌措齊全的只有糧草。你們認為我是該等著軍械防具籌措齊全再出兵討伐,還是先討伐了再接著籌措?」
「我認為楚侯應該等待籌措齊全再討伐。」周瑜最先回道:「其實楚侯和在座諸公都很清楚,曹操勢大,並非輕易可以擊破。我軍實力原本就不如他。倘若在軍械器具都沒籌措齊全的時候貿然出兵,怕是會吃了大虧。」
看著其他人,呂布又問:「還有沒有人有其他意見?」
周瑜說的其實正是很多人擔心的。
曹操雖然在最近幾次與呂布的征伐中吃虧不少,可他手下的將士確實都是百戰勇士。
雙方軍力對比,呂布目前也確實不是曹操的對手。
每個人都清楚這是事實,卻不會有任何人在周瑜已經說過一遍的情況下還要再次強調。
眾人看著呂布,都沒有吭聲。
從他們這裡沒有得到答案,呂布看向徐庶:「不知元直有沒有不同的見解?」
「敢問剛才說話的這位是……」徐庶並沒有立刻說出他的見解,而是向周瑜拱手問了一句。
周瑜回禮:「在下江東周瑜。」
「原來是江東周郎周公瑾。」周瑜報了名號,徐庶隨即向他行了個大禮:「不知是尊駕,失敬失敬。」
「元直公不必多禮。」周瑜回了一禮。
徐庶這才對呂布說道:「公瑾將軍剛才所說與我所想並沒有什麼不同,我也覺著倉促出兵不如先按兵不動,等到把軍械籌措齊全再出兵不遲。」
「軍械籌措齊全,沒有一兩個月也不可能。」呂布皺起眉頭說道:「早先發生的那些事情,確實是給我來了一處釜底抽薪。」
「敢問楚侯,可是先前彭城籌措的鎧甲過於單薄,不能使用一事?」徐庶問道。
「正是。」呂布說道:「收繳上來的鎧甲居然有四五萬套之多。也就是說至少四五萬將士穿戴的鎧甲起不到防護的作用。讓將士們穿著這些鎧甲上陣,無疑是把他們推到戰場上送死。」
徐庶先前並不在彭城,呂布在做了解釋以後,很是疑惑的問道:「元直從哪裡聽說這件事情?」
「此事鬧的沸沸揚揚,我還沒到彭城就已經聽說。」徐庶說道:「楚侯並沒有刻意掩飾此事,反倒把相關涉案者全都當眾誅殺,應當是想殺一儆百。雖說殺一儆百好處不少,卻也會給楚侯帶來不小的弊端。」
「還請元直明言!」呂布示意徐庶接著說下去。
徐庶回道:「楚侯嚴懲相關涉案者,消息雖然會在治下各地很快傳開,讓人不敢再有類似的念頭。可曹操與袁紹等人也是會得到消息。對於楚侯來說,鎧甲粗製濫造以至於必須從軍中挑選出來銷毀並不是什麼好事,可對於曹操和袁紹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機會。楚侯要是在這個時候出兵,曹操絕對會全線壓上,徐州根本來不及製造新的鎧甲投入到戰場。」
「元直和公瑾的看法想差不多,其實我也覺得此時出征過於倉促。」呂布捏著下巴說道:「然而我要是不出征,曹操必定會來討伐……」
「曹操要是前來討伐,我反倒覺得對楚侯來說是件好事。」徐庶說道:「曹操先前屢次進擊徐州受挫,他也正在尋找機會討伐楚侯。可這一次與以往卻是不同,前幾回曹操討伐時,楚侯並沒有同盟。這回他要是前來討伐,則可以利用袁家對他有所牽制。而楚侯只須在碭山一帶布防,曹操就會投鼠忌器不敢過於向前深入。」
徐庶做了這些分析,呂布眉頭微微皺著,想了一想說道:「既然都不贊成現在討伐曹操,我也只好暫時按兵不動,等到鎧甲軍械籌措齊全再做打算!」
「楚侯英明!」眾人站起,齊聲應了。
「暫時討伐不成曹操,眼下除了籌措軍械裝備,我們還要再做些什麼?」環顧眾人,呂布問了一句。
「回楚侯話。」還是徐庶,他對呂布說道:「眼下對徐州來說,最終要的還在壯大。」
「如何壯大?」呂布追問。
「各地豪雄徵募兵馬,加重對百姓盤剝。」徐庶回道:「這些年我遊歷了不少地方,看到的多是遍地餓殍民不聊生。再加上災害連連,許多地方百姓已是把樹皮和草根都給吃了個精光。來到徐州,我見到的確實田中有莊稼,家家有餘糧。楚侯已經把徐州發展成為人人嚮往的富庶之地,只要再發出文書,從各地徵集百姓來到徐州、揚州安家,徐揚二州早晚成為人口眾多無人再敢覬覦的大州。」
「元直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了。」呂布點頭i,向徐庶問道:「此事具體該怎麼操辦,元直有沒有謀划?」
徐庶從懷裡掏出一卷寫著字的絲帛,雙手捧著遞到了呂布面前:「楚侯請過目。」
接過絲帛,呂布展開看了。
等到看完,他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就依著元直,即刻令人起草文書,向各地散發。但凡肯到徐揚二州安家的百姓,一律提供住房以及耕地。凡是有手藝者,可提供作坊或是引入工廠務工。」
呂布原本打算儘快討伐曹操,周瑜和徐庶卻都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倆人說的又都十分在理,參與廷議的眾人雖然很多沒有明確表態,但態度卻說明了問題。
除了呂布,只怕是沒人認為這個時候出兵合適。
廷議散后,呂布叫住了徐庶:「元直稍等。」
徐庶停下,躬身問道:「敢問楚侯還有什麼吩咐?」
「剛才廷議之上,元直應該沒有把話說完。」呂布問道:「可否到書房一敘?」
「楚侯相邀,怎敢不從。」徐庶應了,陪著呂布前往書房。
往書房去的路上,呂布吩咐孫策:「伯符吩咐人準備一下,為元直置辦一套宅子,另外再安排一些侍女僕從。」
孫策回道:「這種事讓下面的人去辦,總是覺得不太放心,還是我親自去操辦比較穩妥。」
「那就有勞伯符。」呂布點了點頭。
徐庶則向孫策躬身一禮:「多謝將軍費心。」
孫策告退離去,呂布問徐庶:「聽說元直當年在鄉間殺死惡霸,從此離開家鄉,不知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原來楚侯也知道此事。」徐庶回道:「惡霸欺男霸女,我一時看不過去,就拔劍把他給殺了。這麼多年浪跡各地,只是可憐了家中老母……」
「不知元直家中除了令慈,還有沒有其他人?」呂布又問了一句。
「我是獨子,家父早亡,除了老母再無其他人。」徐庶臉上露出一抹凄涼:「想都把老母一人丟在家中受苦,我這心裡……」
「元直最近還是不要當眾給我獻計。」呂布說道:「潁川還在曹操治下,可不能太過招搖,以至於對元直老母不利。」
提醒了徐庶不要太過招搖,呂布還是覺得不妥:「我覺著還是應該派人去一趟潁川,把元直的老母接來彭城更加穩妥。」
「楚侯不用費心,找個機會我去把老母接回來也就是了。」徐庶回道。
「你還是留在我身邊比較穩妥。」呂布微微一笑:「討伐曹操,我不僅需要衝鋒陷陣的猛將,同樣需要像元直這樣運籌帷幄的智者。」
倆人說著話,來到了呂布的書房。
進了書房,呂布請徐庶落座。
坐下以後,他向徐庶問道:「元直在廷議上,應該是有話沒有說完。」
「楚侯聽出來了?」徐庶反問呂布。
「那是當然。」呂布回道:「元直既來投我,又怎麼可能什麼也不準備?至少對天下大勢應當有個精準的判斷。」
「精準倒不敢說,判斷還是有的。」徐庶說道:「自從楚侯兩度在碭山擊退曹操,又令袁紹退兵並與他結成同盟,天下局勢其實已經明朗。」
「還請元直明言。」呂布請他接著說下去。
徐庶回道:「楚侯擊破曹操之前,長江以北其實只有兩股勢力最可能一統。其一是河北袁紹,河北袁家坐擁數十萬大軍,擊破公孫瓚以後,北方再無任何豪雄可與他爭鋒。其二就是曹操,他雖不如袁紹兵馬眾多,可曹操卓見遠識卻要比袁紹更強。倘若不是楚侯改變了局勢,我認為曹操早晚有一天會擊破袁紹,從而一統長江以北。」
徐庶分析的,和呂布以往對歷史的了解完全吻合,他點了點頭,向徐庶問道:「元直認為長江以北以後會是怎樣?」
「如今天下大勢已不再是長江南北劃分。」徐庶說道:「楚侯討伐曹操,倘若成功,天下將以東西分治。」
「還請元直明言。」呂布示意徐庶接著說下去。
「楚侯討伐曹操,即便奪取許都,曹操也不是完全沒有可退之處。」徐庶說道:「他可以退守左馮邑,以長安為根基,而後佔據漢中,進而進駐益州。楚侯即便有心一舉將之擊破,卻因河北袁紹虎視眈眈而不得不暫且收兵準備與袁紹開戰。」
「倘若我與袁紹開戰,勝算又有多少?」呂布問道。
「八到九成。」徐庶回道:「袁紹雖強,可此人剛愎自用,向來聽不進別人建言。他所以與楚侯聯合討伐曹操,無非是沒把楚侯看在眼裡。」
徐庶毫不隱晦的說出這些,呂布嘿嘿一笑:「總有一天,他會為有這樣的念頭而悔恨不已。」
「那是當然。」徐庶說道:「不過楚侯眼下要解決的事情,卻要比曹操和袁紹更多。」
「願聞其詳。」徐庶才到,就把天下東西分治,他提出的說法已經超出呂布對歷史的了解,呂布當然想聽他接下來怎麼說。
自從呂布來到這個時代,歷史早就和他以往所了解的完全不同。
遵照原本的歷史,他應該在下邳之戰時就死在白門樓。
他的來到,改變了下邳之戰的結果,此後他又收伏了孫策,得到整個江東。
歷史早就因為他的來到而面目全非……
「袁紹與曹操都是樹大根深,楚侯如今遇見的很多事情,他們在數年以前就遇見過。」徐庶說道:「譬如最近發生的鎧甲造假,同樣的事情難道袁家與曹家不曾發生過?」
「元直的意思是他們以前也遇見過相似的情況?」呂布微微皺起眉頭,向徐庶問了一句。
「那是當然。」徐庶回道:「無論是誰統領地方,壯大的過程中總會遇見一些試圖從中撈取好處的。這些人根本不會顧及成敗,他們要的只是自家得到利益。對待他們的方法不少,最終目的卻是要他們徹底從自家統轄的地方消失。袁家和曹家用的法子或許比楚侯懷柔,所以才沒有傳揚的世人皆知。」
呂布捏著下巴點了點頭:「元直說的沒錯,我要的是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所以才沒有給那些人留下絲毫後路。我要讓世人知道,在我治下本分經營者可安身立命,那些打破道德和倫理底線以此獲利者,則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