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道君啊道君！

  「啊！」


  三個跌跌撞撞的黑影向外拋飛，那神傀力士向外咆哮一聲，土黃色的靈光就像個烏龜殼，三把匕首不僅徒勞無功，還被震蕩著，一個個都受傷不輕！


  秦思見了，伸手一招，那玉牌化作的山峰幻影就倒飛而回，最後落在他掌心上時，已經恢復了三寸大小。


  除了靈光有些暗淡，竟是分毫未損！

  既然這道士已經服軟，就不必節外生枝了，還是趕緊將這病灶凈化了再說，遲則生變，萬一有其他的鬼修趕來支援呢。


  面對這個世界的鬼修，秦思已經沒有之前的信心！


  「兀那道士，戰利品分你一成如何？」


  秦思說道。


  神傀力士一步步從深陷的地面走出，這力士可不是符篆召喚而來的投影，而是真實的、溝通天庭之物。


  類似召喚，事前簽訂契約，神魂、命運相連，對戰是，通過特定的儀式，打開冥冥之中的聯繫通道，將這力士攝來!

  這是神道修行者的一種很強力的手段，神傀力士在天庭雖然是最低級的雜役存在，就像修士的營造力士、符篆力士一樣，乾的都是些肩扛、洒掃之類的賤役粗活，但架不住人家士真身前來啊。


  剛剛身死的那位符篆道士，有一張高階的符篆引來一名天將的投影，一出現就威風八面，然而，天將雖然比神傀力士高出幾個數量級，但是，真正取得的效果，卻相差甚遠。


  為何？


  這就是投影與真身的巨大區別。


  正是對神傀力士的顧忌，秦思才不敢逼迫過甚，再說現在的場合時機也不合適啊，要是這道人不管不顧的耍潑也就罷了，既然他已經服軟，左右不過是一些戰利品，就是分他一部分又如何？

  「一成，打發叫花子呢？為了這病灶，道爺痛失兩位摯友！


  這道號雲霄的道人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侮辱，在力士肩頭跳腳的罵道。」


  秦思嘲諷一笑：「最多兩成！」


  「三成，這是底限，不如此不足以告慰兩位摯友的在天之靈！」


  秦思哈哈一笑，道：「好，答應了！」


  言罷，就要轉身，面對沒有遮攔了的洞穴。


  「且慢，你說話算不算數，這些廢物看起來像是有什麼不同意見！」


  秦思聞言瞥了崔健一眼。


  崔健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絲，苦笑一聲，說道：「秦仙師決定就好，吾等沒有意見！」


  儘管如此，其他傭兵還是有些憤憤不平，特別是牧師舍里，就像是誰在用刀子刮他的肉似的，看著洞穴，又是期盼又是肉疼。


  只是他也受創不輕，無論如何也干不出「手快有、手慢無！」的勾當了。


  當下就再無意義，兩方和解，一起來到洞穴之前。


  崔健掏出神殿給予的凈化之物，將口袋置於洞穴上方，一滴，兩滴，三滴，點點晶瑩剔透的液體滴落洞穴。


  然後，大地開始劇烈的顫動，洞口傳來刺耳而尖厲的哀嚎聲，轟隆隆的悶響宛如沸騰，不一會，一股強大氣旋就衝出洞穴！


  惡臭已經超出一種極限，每個人都捂住口鼻連連後退。


  一股劇毒的氣體排出后，又是一股漆黑腥臭的噴泉！


  噴泉濺起幾十米高，就像大地擠破的膿瘡，粘稠無比！

  其中，濃郁道實質的死氣和魔氣，像是脫離了高壓環境的液化氣一樣，極具的膨脹和揮發開來！


  沒辦法，眾人只能一退再退！


  如此反覆了三次，所有人已經退到兩里開外！

  當大地的震顫減弱，轟隆隆的悶響漸漸消失的時候，終於沒有任何洞穴濺出了。


  揮發開來的死氣和魔氣，極速的寡淡，暴露出無數像蝌蚪一般正在遊動和吞噬的冤靈！

  就像池塘揮發乾枯裸露出來的魚蝦，它們覺察到不妙，開始最後的死命掙扎！


  「嘖嘖，這得死多少人才有這樣的規模啊，真是……」


  一個傭兵感嘆的話引起了一個憤怒的視線凝視。


  是雲霄道人！

  「閉上你這張臭嘴！」


  崔健小聲呵斥。


  「就是嗎，難道我說錯了？」


  傭兵不服氣的嘀咕。


  「你們這些外來者，說是幫助此界的生靈，不過是逐利而來罷了，就算如此，也不該對死者不敬——說，你幸災樂禍什麼！？」


  雲霄道人發眉怒張，原來是不滿傭兵的語氣。


  「還不快向道長賠罪！」


  崔健咬牙切齒的對那傭兵呵斥。


  「道長勿怪，勿怪，我這是有口無心，有口無心嘞！」


  「行了！」秦思淡淡的說道：「戰利品來了！」


  話音一落，死氣魔氣的濃度終於降到一個很危險的值，那些怨靈紛紛「窒息」，一個個崩解，一個個潰散開來！

  與此同時！


  叮叮叮！

  連續不斷的清脆之音響了好幾息，一片結晶灑落下來，讓所有的衝突和爭執都戛然而止。


  楞了一瞬！

  一個身影一閃！

  嗆！

  一把飛劍攔住這身影。


  舍里左衝右突，重傷的臉本來蒼白，這是卻漲的通紅，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結晶掉落之地，但無論他怎麼沖，也無法拜託飛劍的阻攔。


  眾人這時才如夢方醒，一聲發喊，紛紛向前衝去。


  轟！

  神傀力士就像一座砸下的小山，擋在眾人身前。


  有兩個傭兵想都未想，抄起傢伙就要攻擊，萬幸的是，崔健及時的恢復理智，才制止了一起毫無勝算的衝突發生。


  「道士請！」秦思笑盈盈說道。


  「哼，假惺惺的修士老子見得多了！」


  秦思哈哈一笑，也不在意，當先向戰利品掉落的方向走去。


  兩人理所當然的收穫了所有戰利品。


  傭兵們已經躁動的難以壓制了，崔健看著秦思返回，擠出一絲笑意，問道：「秦仙長，收穫如何？」


  秦思也不說話，隨手灑出十幾粒結晶！

  崔健的瞳孔一縮，連忙手忙腳亂的將所有結晶撿起。


  「怎麼才這麼點，他，他絕對私藏了！」


  舍里在兩名傭兵的轄制下扭動。


  崔健的臉皮一抽，一股腦的將結晶收進懷裡，回身叫道：「回去，交任務！」


  回程的路上，傭兵們落在最後，兩名身穿道袍的人卻走在了一起。


  一個巨大的神傀力士走在兩人的身後，乖如綿羊，那裡還有之前的一點神奇。


  「還未請教道友尊姓大名！？」秦思對雲霄道人說道。


  雲霄道人迷離的看著前方，病灶清除了，鬼沼就不再出現，灰黑色大地正一點點復原，無數被凈化過後的暗坑就像一個個正在痊癒的疤痕，還是醜陋無比！

  天空的鐵鏽色依舊，空氣的臭氣既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弱。


  「俗家姓氏早就忘記，貧道雲霄！」


  「噢，雲霄道友！」


  「嗯，可不敢當修士老爺的一聲道友，吾等身屬歪門邪道，修士老爺難道不知？」


  「哈哈！」秦思一聲長笑，說道：「門戶之見爾，我如果食古不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同職業者混跡在一起？」


  「哼，誰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暗地裡又有什麼陰謀！」


  「道友的怨氣好大，我們素未平生，除了剛才的不打不相識，也沒得罪過你啊！」


  「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


  雲霄跳上神傀力士的肩膀，伸手一拍，力士就大步的向前奔去。


  轟隆隆的腳步，讓大地微微震顫，秦思望著他那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變淡，直至默然。


  「秦仙師，可打聽清楚這道人的來歷？」


  崔健來到身後，狗腿似的說道。


  秦思不答，原地默立了一會，突然一笑，說道：「走！」


  準備進城的時候，天空暗淡了下來，黑夜即將來臨，亡者即將從短暫的休眠中蘇醒。


  那時候，要塞之外就真的成了鬼蜮。


  不用人催促，排隊入城的人就加快了速度，在夜鶯傭兵團前方几十米處，雲霄道人已經收起了神傀力士，正等著神殿騎士團的嚴格查驗。


  後方秦思注意到，神殿的人對著道人的態度惡劣，檢查步驟堪稱刁難，像是故意想要激怒他似的，一股若有似無的殺氣瀰漫在城牆上下。


  「這道人，嘿嘿！據說信奉的是無數偽神，這樣的異端還大搖大擺的想要入城，難道不清楚，要塞是神殿的大本營？」


  秦思身前的一名職業者輕笑嘲諷。


  身邊另一人也道：「無數偽神？不是說什麼天庭嗎？」


  「天庭里住著的就是偽神，你們不知道，我前些時日出任務去了次大後方，了解一些本地土著們的信仰！」


  「如何，說來聽聽！？」


  「這說來話就長了，聽我細細道來……」


  兩刻鐘后。


  「嘶，什麼隱神、顯神，赦神、野神，人死了也能成神，那神該有多少？這不是亂來嗎？」


  「是啊，這樣的神還是神嗎，到底該信奉誰？」


  「信奉誰？低賤者信奉「低賤」之神，高貴者信奉「高貴」之神，誰回應你就信奉誰。」


  「這真是……神還有低賤高貴之分？」


  「要不然你以為呢，這天庭就是分出低賤高貴的所在，裡面還住了個皇帝呢。」


  「亂來，真是亂來！」


  「是啊，恕我不敢苟同，這哪是神，這，這，這……」


  「怎麼，不好形容吧？」


  「那這道人呢？」


  「這道人啊，簡單來講，就是找到和發現一個隱神、顯神，簽訂契約，或是幫神明爭取赦命，或是開闢人間的香火道場，作為回報，神明不僅給你修為和力量，還在關鍵時刻出手，為你下場！」


  「這……聽起來，聽起來還不錯！」


  「哼哼，好不錯？且不說這樣的神明到底有幾分本事，你以為此神就無所不能嗎？錯！」


  「要不還能怎地，難道還能弒神！？」


  「多新鮮，這是此界經常發生的事！」


  「……」


  「不過現在嗎！鬼修入侵，魔災席捲，彼輩被殺的丟盔棄甲，眼看就是萬劫不復，但道君來了，神殿來了，吾輩來了。幾十年生聚，不僅制止了魔災進一步侵襲，還建立起了穩固的防線和安全的大後方。讓千萬生靈逃出生天，在道君的庇護下，有了恢復家園的希望。」


  「道君至上，這是功德無量的事！」


  「可不是，但這些人……」議論著指向雲霄道人的背影，不屑的說道：「這些人剛剛逃出神魂俱滅的下場，就忘乎所以，對神殿傳播道君榮光的舉動百般破壞和抗拒，還煽動無知凡人，在後方處處與佈道的牧者作對。」


  「噢，原來如此，所以神殿騎士們才對他如此的不客氣！？」


  「要不還能咋地，須知，如果不是道君降下神諭，教廷就要將他們打成異端了。還能容他進出要塞，還能放任他進入鬼蜮，接受任務委託？」


  至此，秦思才算是明白，雲霄道人那生人勿進的態度由來。


  議論間，隊伍繼續前進。


  好不容易進了城，天色已經黑透，天空中的鐵鏽色雖然不見，但如墨般實質的黑暗，就像有形之物，填充了所有！

  不適，惶恐，就像是要大難臨頭。


  即使是秦思，也無法抵禦這世界的現實。


  就在這時，無限的聖光在要塞的中心泛起！


  是那座道君的神像！


  此時就像一個燈塔，放射出無處不在的柔水之光，輕而易舉的將所有的黑暗排斥出去。


  一切異樣消失，所有人都沐浴在這聖光里。


  儘管不是第一次經歷，秦思還是感覺到其中的偉大、浩瀚和無際！


  再回想剛剛聽到的一切！

  不由的感嘆：這才是真神啊，相比之下，那什麼天庭就太下乘了，真神怎麼能如此廉價呢，真神應該唯一，應該至高、至大，應該遠離一般層面，應該，應該……


  秦思突然警醒。


  自己這是怎麼了。


  怎麼突然說起道君的「好話」？

  這才幾天的功夫。


  自己是來尋找血脈者秘法的，可不能受了環境的影響，動搖了道心。


  每晚的聖光所有人早就習以為常，不如此，一到黑夜就不足以抵擋鬼蜮的籠罩。


  要塞不眠，行人接踵擦肩。


  有外來者，有本地土著。


  有職業者，也有道人。


  行走在這繁華的城市內，初登貴地的人如何能想到，不過一牆之隔，就分割出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個生，一個死！


  一個繁衍，一個毀滅！

  無限的遐想和感嘆一直到神殿前廣場才漸漸停歇。


  神像！


  秦思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廣場上到處都是人。


  大部分都是從後方趕來朝聖的土著凡人。


  祈禱，跪拜，每個人都在默念，每個人或是激動，或是虔誠，讓整個廣場的神聖氣氛無比濃烈。


  這時候，秦思又發現雲霄道人。


  迷茫，落幕，茫然，不解！

  突然間，秦思對他就有些同情。


  ……


  道君啊，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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