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281章 大道爭鋒
凝練神格,絕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附屬神職的選擇和搭配,將從不同的層面將道君變得立體起來。
這涉及到一個龐大而複雜嚴謹的系統。
法則系統!
由法則系統延伸和擴展,才有領域,乃至神國的可能。
神格正處於構築當中,道君的出世和感召所掀起的顛覆性影響,卻在波及整個通玄界。
棲霞派,雲霞峰。
一襲紅衣裙裝,包裹著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
這位紅衣美女依窗而立,細膩而雪白的皓腕支著纖巧的下顎,嘴角微微上翹,明媚的大眼睛望著窗外的濛濛細雨,表情似笑非笑。
一位身穿華貴道袍的老人站在她的側後方,神色卻畢恭畢敬,身體微躬,下顎收起,竟是依下屬和晚輩自居。
只聽他用不急不緩的語調說道:「神主,這些就是我們目前知道的全部。」
「這麼說青雀之死,很有可能是南宮離出手?」
紅衣美人用輕鬆戲謔的語氣說道。
「種種跡象都指向他。」
「很好!」紅衣美人的左臂慵懶的伸出窗外,一截雲裳滑落少許,赤裸而完美無瑕的小臂暴露出來,宛如蔥尖般修長細嫩的手指凌空一摘,遙遠的花叢中,一朵含苞怒發的花蕊消失,同時又出現在她的手指中。
美人兒將怒放的牡丹放到秀挺的鼻尖前,輕輕的一嗅,莞爾一笑:「真是丟人現眼,排出這麼大的陣勢,五個人還收拾不了一個。還讓那什麼道君成了氣候——現在就有意思了,感召!呵呵,我說師侄,你動心了沒有?」
老人露出一個苦笑,道:「我都是黃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別說什麼道君,就是大道真的對我網開一面也不好使。師叔,你不用試探了!」
「你現在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在我面前也敢大小聲了,是不是死期將至,所以就豁出去了?」
老人聞言浮出一絲悲色,瞧著美人兒的背影,欲言又止。
「還是自持功勞,有些居功自傲,以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
美人兒淡聲談論,漫不經心的將一片一片火紅的花瓣摘下,輕輕的丟在微風細雨之中。
良久,不見老人作答。
美人兒又道:「噢,我知道了,你是在不滿嘞!可是因為廣盛?」
原來,這老人正是羋道陵,那麼,此刻在他身前這位美人兒,只能是雲霞峰的座主,明面上,棲霞派的三根定海神針之一,曾經在南宮離的幻境出現過的——煉紅裳!
聽說起羋廣盛,羋道陵的臉色未變,「也就是在師叔面前,弟子才稍微放肆一些。」
「你不用擔心,廣盛出不了什麼差錯,你的功勞,羋家的功勞,我和師兄都記著嘞,跑不了!」
「弟子不敢。」
這時,煉紅裳已經將花蕊摘的一瓣不剩,瘋掉最後的殘渣,拍了拍手,慵懶的轉身,漂浮著向雨榭中央的柔塌而去。
橫卧在柔塌上,還是一隻手撐著螓首,一隻手放在修長而筆直的大腿上,美目中光華流轉,落在了羋道陵恭立的身影上:「門中弟子,排查的怎麼樣了?」
「回師叔,已經查出一百二十六人,正等著執法峰的示下呢!」
「你回去后,傳我的話,不要為難他們。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師叔這是?」
煉紅裳笑了笑,道:「既以是道門中人,就讓他們回道門去,那個什麼千幻谷最近不是很熱鬧嘛?還有你家的那位姻親,叫什麼來著?」
「回師叔,碧波門吳銘!」
「不錯,很不錯,就這麼辦!」
「是!」
對答過後,此次覲見已經瀕臨尾聲。
煉紅裳輕輕的打了個哈欠,「怎麼,還有何事?」
羋道陵猶豫著。
煉紅裳見了,不知怎的就嘆了口氣,道:「你的事,我跟師兄說過了,他的意思是,會為你爭取一個轉世靈童的名額。不過,前提是不能犯錯!」
「師叔容稟,弟子倒不是為了身後之事。」
「噢?」
「弟子,弟子……弟子就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煉紅裳聞言,臉上的輕鬆和笑意就淡了下去。
「弟子知道不該問,只是,只是,弟子已經是將死之人了,師叔……」
說到這裡,羋道陵動情起來,一雙老眼微紅,眼角隱有淚意閃現。
煉紅裳見了,不僅回想起一千多年前。
那時,眼前這位穩重、睿智、能幹的老人,還是自己的小師弟。
自己的年歲大些,在進入天地峰之前,這人可是自己的小跟班。
那時候的他性格純善懦弱,明明有一身的好資質,卻家道中落,上面沒有庇護之人,就被暗中妒忌的人有意的排擠和欺辱。
每次受到欺辱,他就是這幅樣子,來到自己身前,話不多,卻又是委屈、又是迷茫、又是傷心、又是倔強的小模樣,著實讓人心疼!
後來呢?
後來,自己的修為突飛猛進,再後來,家族突變,一眾長輩居然打起了自己的主意,準備用聯姻外接強援,以圖東山再起。
自己也是年輕氣盛,多次掙扎不果的情況下,就準備上天地峰。
那天晚上,也是他,躲在天地峰的雲柱后,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再後來,自己出山,已經是無上的神主!
作為三千年來,棲霞派唯一誕生的化神修士,當時的場面當然是盛大。
道賀之人,羋家排在末尾。
而這位小師弟,已經不見往日的純善和稚嫩,身為金丹修士,已經接過家族的重任,對自己……
……
幾千年的記憶,在煉紅裳的眼前一閃而逝,一時的心軟,讓她在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大道爭鋒,小師弟啊,你可知道,容不得半點鬆懈?」
羋道陵的身軀一震,答道:「弟子知道。」
「你不知道!」煉紅裳站起來,望著窗外的陰雨,眼神空靈,「這大道啊,從來都是掌握在少數的那幾人手裡。」
「師,師叔!!」羋道陵有些口吃。
「我只能告訴你,大道爭鋒,名額卻有限,500年後就要見分曉!」
羋道陵乍一聽聞,可謂驚的寒毛倒立。
「怎麼,怕了?」
「師,師叔,這,這……」
這可謂驚世之秘密!
這是羋道陵說不出口的未盡之意。
此界站的最高的那三人,在五百年,在四九天劫度過之後,在此界得到再次生長之際,會有人落後。
落後!
天,這可真是……無法形容!
這樣的秘密,這樣的層次,確是不是羋道陵能夠聽聞的,一瞬間,他就有些後悔了。
「大道艱難,這越往後,就越是明顯。你止步元嬰後期,終身不得寸進,殊不知……算了,你只需要知道,正氣峰的那位已經出關了,大爭之世,依然到來。」
大爭之世,大爭之世!
可這和道君有何關係?
常理上來說,多這麼一個變數,還有可能是競爭者,不久更……
但羋道陵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了,這樣的層次,有著他和羋家都不能承受之重,知道的多,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只是……
正氣峰,正氣峰!
儒家一項強勢。
這天理門更是以此界的主人自居。
稷下學宮幾乎成了他家的一言堂。
五百年。
四九天劫。
大道爭鋒,他家卻是最急切的哪一個。
那是不是代表著……正氣峰的那位已經在這爭鋒中落入下風?
帶著這樣的猜測和滿腹複雜多變的心思,羋道陵別過煉紅裳,下了雲霞峰,就去庶務峰打了個轉。
心神不寧的處理了幾件棘手的事務后,就去了執法峰,找到最近輪值的一位元嬰,將煉紅裳的意思傳達了過去。
這元嬰聽聞詳細,露出一絲難色。
羋道陵知道他在為難什麼。
執法峰一項以公正嚴明、不偏不倚、剛正不阿著稱。
在這麼大的一個門派,要想上下有序、傳承有度、蓬勃發展,這是最起碼的,只是,神主的旨意不能違抗,別說一個執法峰,就是庶務掌門和長老院,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最終,這位元嬰還是答應了。
只是臨走之前,感嘆了一句:「……這世道,真是越來越波瀾詭誕了,吾輩真是看不懂了。」
這貌似感嘆實則試探的話,羋道陵如何聽不出來?
如果是百年前,他只會裝作沒聽到,轉身就走。
但現在不行。
羋廣盛到現在還下落不明,他的壽元將盡,羋家嫡支近支上千口,附庸家族修士上萬人,失去了庇護簡直不堪設想。
正是他廣結善緣、與人為善的時候,並沒有超然本錢。
估摸了一下對方的家室和背後的勢力,羋廣盛就笑道:「匡師弟勿憂,一切都在諸位神主的掌握之中!」說完,還大膽的向正氣峰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
這匡姓的元嬰神光一閃,也跟著笑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等羋道陵離開,匡姓的元嬰身上的輕鬆和寫意就一掃無蹤。
他急匆匆的奔入內室,激活一個傳送法陣,投身其中。
再次顯現時,已經是遠離棲霞派。
一處小世界!
附著在通玄界上,遊走在空間的縫隙之中,極難定位,也無從窺視和感應,相應的,也就絕對的安全。
「何事?」
漆黑和空曠的大殿,不見人影,只聽一個威嚴的聲音問。
匡姓修士將探聽到消息說了一遍。
「知道了!」
一聲淡淡的回應,這聲音就要隱沒下去。
「百年之期以到,以後別再來糾纏我!」
匡姓元嬰留下這麼一句,傳送法陣一閃,就消失無蹤。
等他走了,一處漆黑的陰影處就泛起陣陣的漣漪,一個全身被黑色斗篷籠罩的神秘身影緩緩飄出。
他來到最中央的高台上,對著突然出現在蓮花寶座的一個和尚揖首。
這和尚宛如金身羅漢一般,全身都透著霞光,袈裟上的符篆、佛經像是活的,明暗不停,伸縮不定。
濃厚的禪韻簡直如有實質,一動不動,就用隱隱的梵音流淌。
和尚高坐居上首。
斗篷人位於下方,儀態畢恭畢敬。
然而,等他行禮完畢,直立起來的時候,兩團紫色的靈魂之火就從深邃的兜帽里燃燒起來。
竟是個鬼修!
「正氣峰動了,天地峰……」鬼修遲疑的說道。
「天地峰一項超然,想必這次也是胸有成竹。」
「怎麼會?」
和尚聞言諷刺一笑,道:「誰讓那些大頭巾(儒修)一項多事,這下好了,牽連到他們的聖者身上。」
「500年後,如果正氣峰黜落……」
和尚又道:「就算正氣峰黜落,天地峰和坐忘峰也不會允許吾輩頂上,此等好夢還是不要做了。」
「那該如何——再向千幻谷那邊動動手腳?」
和尚皺眉搖頭,思索著轉動手上的佛珠,「不妥,不妥,那道君已經成了氣候,吾等還是小心為妙。」
「這又不是,那又不妥,尊者,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和尚聽著就嘆了口氣,「自從上次四九天劫,我佛門黜落,這三千多年以來,已經備受挫折。佛道不昌,連累師兄,如今他已經不能出關了,就憑吾等,還不一定能在道君手下討到什麼好呢。」
鬼修聞言只能沉默。
「且看看吧,正氣峰的那位出關,大開闢就勢在必行!這位儒門聖者是絕不會遲疑和手軟的,何況那道君著實了得,竟是讓吾等一再走眼。」
話音一落,和尚帶著蓮花寶座消失不見。
斗篷人一人靜靜站立了片刻,長袖一揮,通玄界的黑暗核心,神秘無比的鬼修堡壘——黑木堡就盡數的顯現出來。
一盞盞巨大火炬點燃,空曠的大殿只有這鬼修一人在冥思苦想。
於此同時。
在正氣峰山下的一個凡人城鎮外,無邊無際的農田長勢喜人,一個身披蓑衣頭戴草帽的農人停下勞作,放下鋤頭,摘下葫蘆喝了口水,用衣袖擦了擦汗,舒展的嘆了口氣,然後對身後兩位化神修士微笑道:「可是界主派人來了?」
「正是,聖者!」
農人點了點頭,身軀就突然軟化下來,留下一具茫然的凡人驅殼,和兩位化神一起,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