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6 清理門戶

  愁雲漠漠，慘霧重重。


  灰色的雲霧，遮蔽了天日，道道陰風，在天地間呼嘯而過。


  大地之上，群山之中，有一道道五彩瘴氣凝成宛如實質的風柱，扶搖直上。


  廣闊的平原之上，一馬平川之地，曾經肥沃的土壤變的寸草不生，隨手捧起一捧泥土，迎風一吹，就如沙粒般沸沸揚揚朝身後揚去！


  「這世道，是根本就不讓人活命啊！」


  蒼老的臉頰，乾癟的肌膚，憔悴的眼神，讓人無法相信，這位宛如骷髏老者的年歲還不足三十！

  獃獃的看著手中僅剩的幾里沙土，王大力面容扭曲，眼眸中卻已經乾澀的擠不出一滴淚水。


  「爹！」


  猶如破風箱拉動的聲音在腳邊響起，一位身材幹瘦的童子正自瞪大雙眼看著王大力。


  童子一身破爛衣衫，瘦的皮包骨頭，只有一雙大眼睛還閃爍著求生的渴望。


  「我們還要走多久？」


  還要走多久？

  兒子的話讓王大力身軀一晃，抬頭朝著遠處眺望，目光所及之處，儘是一片荒蕪。


  「走到頭，走到死，為止。」


  低頭看著自己兒子的雙眸，王大力只覺著自己心口在發出撕裂的痛楚。


  欲哭，而無淚！

  有些人，來到這個世上，就是遭罪！也許，自己孩子上輩子真的是罪孽深重，才會在出生之後，面對這樣的世界。


  「大力，走吧！別浪費力氣了。」


  蒼老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伴隨著沉重的挪步之聲，越過兩人，緩慢而又僵硬的朝著前方移動。


  這是一直足有百人的隊伍。


  這一行人，沒人的壽數超過三十。


  三十歲以上的，早已永久留在了他們的身後。


  曾經，這支隊伍足有數萬人，但不過寥寥數月，還活下來的沒有瘋的，只有他們。


  但此時的他們，宛如行屍走肉，在這荒野之中跋涉，與死也不過僅有一步之遙。


  雖無烈日，卻也無滴水，一行人早已乾渴難耐，但極目望去，哪有半點水源？


  至於回去？


  那處水泊只會吃人！


  「爹……」


  衣袖被輕輕一拉，王大力的雙眼中才重複一絲生機。


  「那裡有人！」


  童子伸手遙遙一指，轉首望去，卻是一位潦倒劍客，正自倚在一處枯死的干木之上，獃獃的杵著。


  「劍？」


  王大力有氣無力的笑了一聲，把頭一低，再次如同失了魂一般繼續前進。


  他曾經也是一位劍客，年輕時還成策馬江湖，贏的嬌妻，可謂一時風頭無倆。


  但此時，那柄助他功成名就的寶劍，早已被他當作累贅給遠遠拋了出去。


  如今，一斤一兩的力道，都能把他壓垮！

  人群繼續移動，即使越過那劍客，也無人開口一聲，他們就如黃泉路上的鬼魂，早已一無所有。


  「大叔，前面是不是有個天一派的地方？」


  待到王大力父子之時，那童子突然停下腳步，側首用他那嘶啞的聲音朝劍客問道。


  荒野中，腳步聲猛的一停。


  所有人僵硬的轉過頭顱，眼眸中首次浮現相同的光芒。


  那是希望。


  風聲嗚嗚作響，潦倒劍客微微抬頭，眼眸中一如他們路上所見一般毫無絲毫生機。


  但他那光潤的肌膚，咽喉處微鼓的血管，卻讓不少人咽喉滾動，發出吞咽之聲。


  「有！」


  單調的聲音，卻如一記強心劑，猛的注入到在場所有人的身上。


  一股勃勃生機，在每個人的心田綻放。


  彷彿受此感應，劍客的眸子中也出現了一絲活力。


  「還有多遠？」


  不待童子問話，王大力已經扯著嗓子開口。


  「走到頭，越過一座山，就到了。」


  蘇子岳伸起胳膊，朝著遠方一指。


  「那裡……那裡是不是有仙人？我們到了那裡，是不是可以活命？」


  一位同樣身如骷髏的之人歪歪斜斜的靠了過來。


  「仙人？」


  蘇子岳嘴角一抽，在他們心頭一沉之時，又自開口。


  「仙人沒有，會法術的倒是不少，至於活著，就看你們能不能走到那裡了！」


  「真的？」


  蘇子岳把眼一閉，不在開口。


  「走，快走！」


  一群活死人再次注入生機，獃滯的眼眸中燃起生的希望，同時邁步，朝著遠方那縹緲的希望行去。


  「大叔，給你。」


  一個皮包骨頭的小手伸到面前，把一個小小的東西放在蘇子岳的手中。


  「糖！甜的，我不捨得吃。」


  蘇子岳睜開雙眼，之間那童子咧嘴一笑，露出那一嘴早已變形的牙齒。


  「謝謝您！」


  深深低了低頭，童子返回王大力的身邊，一手牽著對方，兩人再次搖搖晃晃朝前行去。


  獃獃的看著手中那宛如針尖般大小的糖粒，蘇子岳漠然無語。


  良久，他才微微抬頭，朝著遠處那行活死人遙遙一喊。


  「前面不遠，有個水池。」


  音出，天地合，一灣淺淺的水塘，出現在一行人眼眸盡頭。


  「跑啊！」


  不知是誰突然扯著嗓子吼了一聲，那百餘人突然腳下用力，朝前狂奔起來。


  其中足有一半，倒地之後又再次爬起，四肢匍伏在地，也要朝前攀爬。


  「活著……」


  看著那一行人，蘇子岳的眼神卻是突然再次變得暗淡起來。


  也許，他們都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而他，卻偏偏早已心死。


  捏住手中的糖粒，手臂呆板的朝著口中送來，微微咀嚼，卻滿嘴都是苦澀。


  「砰！」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身側，滿懷怒氣的一腳狠狠踹在蘇子岳的腰間，把他打橫著，翻滾著，踢出數里開外。


  「蘇子岳！你還活著！」


  諸葛晴兒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殺氣瀰漫四方。


  「咳……咳……」


  蘇子岳趴在地上，輕咳兩聲，也不抵擋，只是把身翻轉過來，仰躺在地，雙眸無神的看著那灰濛濛的天際。


  「是你啊！」


  「你是要殺我吧？那就殺吧！」


  「殺你，哪有那麼容易！」


  諸葛晴兒牙關一咬，猛然一腳狠狠跺在蘇子岳的一隻腿骨之上。


  「咔……」


  腿骨斷裂、扭曲、變形，蘇子岳躺在地上，面上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就如一個死人一般。


  「你弒師叛門，勾結魔道禍亂天下，罪大惡極！你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


  「二師兄、三師姐還好嗎？」


  躺在地上靜靜等死的蘇子岳，似是想到什麼，突然開口。


  「你還有臉問！」


  諸葛晴兒一手緊緊握棍，眼眸中一片通紅，但看著躺在地上，猶如死人般的蘇子岳，心中本欲繼續折磨的念頭卻再也生不起來。


  「沒什麼，就是想知道自己認識的人，是不是都還在？」


  「托你的福，師弟師妹不僅好得很，還結成了眷侶，成就了金丹！」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


  蘇子岳眼眸微動，臉上終於擠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來吧！」


  雙眸一閉，他緩緩開口。


  「你……」


  諸葛晴兒咬著牙，死死盯著蘇子岳。


  「你，該死！」


  雙手持棍，高高舉起，猛然朝下擊出。